御风站在廊下看,见她过来,拱手朝她做礼:“三爷让夫人早些休息。” “他也累了一天了,还不休息?”夏初瑶不动,只是看着月下沈临安的身影。看得出来,他这一套剑招也是池光所教,不知道他何时学的,学了多久,倒是比她纯许多。 “他素来都是这般,心里有什么事,便这般练一晚上的剑,第二便好了。你别管他了,快去休息吧,有我们在这里守着就成。”池光看向沈临安,蹙了蹙眉。 今之事,对于沈临安的影响,只怕比三夫人想象的还要大些。 那柳业生与沈临安曾是国子监的同窗,两人都是世家子弟,又都才学出众,自然是人前人后都被拿来比较的。 比起柳业生十七岁就高中探花,不过一年就官拜四品御史中丞,沈临安因着受东晋王一案的牵连,别说为官,连参加闱都拖到今时今。 明明,凭借他的才学和他的见识,还有这般显赫的家世,他的成就,本该在他两个哥哥之上,只是,他背负了那么多与他无关的罪责和牵累,叫他无法施展拳脚。 他平里从来不说,池光却是受了东晋王之托,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这位三公子的,他知道他心中的不甘和隐忍,却半分都劝不得。 “师傅,把你的剑再借我一用。”夏初瑶没有应池光的话,俯身扎了自己的裙摆,抬手打散了发髻,又扯了布条来将长发束起,伸手跟池光讨要“绯云”。 池光微微一愣,随即便将剑给了她。 夏初瑶拔剑出鞘,寻到一个间隙,提剑朝着沈临安刺了过去。 下意识底隔开刺上前来的剑,看到因为自己毫无保留的力道连退了几步的人是夏初瑶时,沈临安身形一顿,收住了剑式:“棠儿!” “三爷可要小心了,我刚刚可瞧出了好几个破绽。”夏初瑶的攻势却是不听,手腕一转,便又上前来。 沈临安害怕伤着她,开始便只是躲闪,却发现这人的剑招越来越凌厉,几次得他险险才能躲过,到最后不得已,只有挥剑招架。 见他还手,夏初瑶也来了兴致,两人在院中拆招,一片青和绯的剑光织,宛若梦幻。 直打了小半个时辰,沈临安长剑一横,架到了夏初瑶颈边,这场比试才算完。 “公子好身手,小女子甘拜下风。”拱手抱拳朝沈临安朗然一笑,等他收了剑,夏初瑶便转身将手里的剑丢给池光,转身往房里走。 沈临安站在院子里,瞧着那个往房间走的娇小身影,眼前还是她刚刚朗然一笑的模样,心中的烦闷也少了几分。 他也只是微微一顿,便也抬步跟了上去。 “夏棠。”刚进房门,正准备去桌前点灯,却听得沈临安在门口唤她。 很久没有听到他这般直呼其名,夏初瑶直起身来,转头有几分疑惑地看向他。 “我想问问,终有一,你也会像从前上大哥那般,上我吗?” 屋外洒了地的清辉里,他的身影仿佛拢上了一层柔柔的幽光,那双灿若星海的眸子里是望不到头的温柔,看得夏初瑶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作答。 065如何抓住? 他问得突然,夏初瑶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你现在答不上来,也没关系。”还在心里思忖着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门口的人也不过默了片刻,随即迅速开口,阻住了话头,“卓峰之事须得尽快处理,我先去查查去年农庄的账目,你早些睡吧,不必等我回来了。” 说完,转身叫住了才逃到院门口的御风,带着他出了小院,步履匆忙得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屋里烛火忽闪,等脚步声都消失了,夏初瑶才回过神来,走到门边,望着沈临安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 “我们家公子,生得一副玲珑心思,偏偏在跟人表白上半点天赋也无,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嫌弃他。” 身后蓦然乍起的声音吓了夏初瑶一跳,转头便看到抱臂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望向那院外灯笼飘摇的回廊的池光。 “师傅怎么还在这里?”瞥了一眼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池光,夏初瑶挑眉。 “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的安危,没有得他命令之前,我要十二个时辰里都做你的护卫,寸步不离。”这种白天跟着当护卫,晚上蹲门外房梁上当暗卫的生活,他有好几年没做了,这倒好,今儿刚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一场好戏。 “夫人你可知道,我们家公子,在意夫人在意得紧。”这话池光说得认真,他低头看着跟前的夏初瑶,“不管夫人想要如何作答,还请夫人莫要伤了他的心。” “师傅跟在三爷身边很久了吧?” “我本是跟在王爷身边做事,王爷不在了之后,我便时常来帝都看望公子,他那些剑法,都是我教的。”他离开池家离开得早,东晋王对他有恩,临终时将这个外孙托付于他。沈临安与池暝年岁相当,他对池光来说,是少主子,也是自己的弟弟。 “我才在他身边几个月,都瞧得出来,他绝非池中之物,更不似旁人所说的那般毫无作为。终有一,他将宏图大展,寻到似锦前程。”眼下六国俯首,大齐居于霸主地位,以沈临安的心智才学,他后的成就,只怕是无可估量。 “他那样的人,岂是我能配得上的?”月凉如水,夏初瑶抬眼看着夜空中的一弯明月,苦笑了一句,不等池光再问,转身回房去了。 她是军人,还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习惯了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在情上,也无一例外。 在晋国的十八年里,她唯一喜过的人就是穆玄青。 她与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学习剑术,穆玄青本也是个对身边的人十分温柔的人,对她这个子野的丫头更多几分纵容。 夏家家法严明,父侯又是个火爆脾气,小时候她经常惹事,很多次,都是几个哥哥去通知穆玄青,穆玄青匆匆赶来,替她求情,免去了很多次家法。 他们自小便是旁人口中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少时她喜亲近穆玄青,因为只要是在桑泽城,不管她惹了多大的祸事,穆玄青都会出面替她摆平,即便是被他父皇训话责罚也在所不惜。那个时候她觉得,穆玄青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 后来她当了将军,穆玄青主管兵马调配,她须得听命于他。她对穆玄青,便又多了几分敬重。 两人还曾一度出生入死,穆玄青对她,恩重于情。 沈临安先前曾跟她说,他不懂“情”之一字为何物,她又何尝能说自己就懂了? 若是懂了,她与穆玄青那么多年的情,怎么到最后都没能开花结果。 当初听得穆玄青那一声“亡”的时候,她如五雷轰顶,身心俱痛,只觉得那一场惨白的战事让她错过了这世间她最为期待,最为美好的事情。 可是,细细想来,穆玄青若非那般说,那柄青鸾剑,他怎么能拿得回去? 那青鸾剑,她初得时拿去穆玄青跟前炫耀,穆玄青便直叹是柄好剑,他说要拿剑回去祭奠她,现在那柄剑却成了他趁手的兵器。还有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枚她送的墨玉,其实是篆刻了凤瑶军军徽的印章。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