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将剑抬起,伸指在剑脊上重重一弹,一声清亮的剑声响起。院门外,早就整装待命的京卫军士一拥而入,形势顿时一边倒。 卫襄收剑入鞘,淡淡吩咐:“全部拿下。”随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向里走去。 “十一殿下!”郭棋喜喜地喊了一声,“幸亏你赶过来了。” 卫襄冲她微微一笑,随手掩上门,将血腥的厮杀阻拦在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江苒身上。 她在郭棋身后,亭亭而立,眸中含笑地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心中一揪,低低问道:“疼吗?”情不自向江苒靠近半步。 旁边忽然传来清咳声,郭朴跨前一步,拦住江苒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见过十一殿下。”又道,“此处混,又有外男不便,还是先送六姐姐和七妹妹回房休息吧。” 卫襄抬眸看向郭朴,神不豫,怎么觉得这小家伙意有所指? 江苒忍俊不,郭朴实在是个妙人。偏偏他一举一动皆合礼法,连卫襄也不能多说什么。 卫襄噎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吩咐鸣叶等先送江苒和郭棋回去。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表少爷年龄还小,这次受惊了,也先送回他的院子吧。” 郭朴:“……”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他不就提醒了一下让这位殿下注意些规矩吗?眼睛都快粘到六姐身上了! 等到将江苒和两个小的送走,卫襄命人打开门,望向已全部就擒的军军士,眸中闪过一道煞气,淡淡道:“两只手统统给我打折掉。” 卫军靠武技吃饭,打折两只手,以后连刀都提不起,等于夺了他们吃饭的饭碗。 “十一殿下,”为首之人脸煞白,“我等是奉命行事。你不能……” “奉命,奉谁的命?”卫襄正自心情不快,闻言冷笑,“是三哥吗?正好,估计三哥还没走远,我把他叫回来问一问。” 那人脸一变:赵王好不容易了干系,他要再把人拖下水,后面赵王和安国公府追究起来,他岂会有好果子吃?他还有一家老小要顾念呢。 那厢,卫襄已高声吩咐去追回赵王。 那人脸一变,连忙道:“不关赵王殿下的事。” 卫襄冷笑,眉眼间俱是人的寒意:“这么说,是你们擅做主张喽?” 那人被得没法,应了声“是”。 “既如此,休怪我下手无情。”卫襄神情冷峻,昳丽的容颜神凛然如刀剑:“爷早就警告过你们,等到要爷动手,就不是一手指能解决的问题了。” 那人面如死灰,挣扎道:“十一殿下,我任职军,乃朝廷命官,你岂能动用私刑?” “动用私刑?”卫襄眉眼沉沉,几乎化为实质的戾气肆意散出,衬着他一张绝倾城的面容,分外让人心惊,“别说我不过是将擅闯我府邸的贼子废了两只手,就算我要了你们的命,也是他徐庆生理亏,敢到我面前来吱一声吗?” 徐庆生是现任安国公的名,正是军的大都统,一把手。 卫襄不屑地瞥了一地的阶下囚一眼,冷冷道:“你们还等什么?动手!” * 乌云渐散,风住雨歇,地落叶金。院中月季花枯萎了大半,却又有新的花苞孕育在枝头。 江苒立在月季花苞前许久,直到鸣叶担心地催促起来,这才迈步回到暖意融融的书房。 卫襄平安回来了,真好!她一直悬着的心似乎这才落到实处。 鸣蛩捧来了安神汤,她摇头拒绝,并没有喝。她现在只觉得心高兴,连赵王在变中安然无恙的意外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哪用安神。 鸣鸾过来请示:“姑娘,快要到晚膳时分了,罗妈妈要我来问一声,主上既然回来了,要不要请了七姑娘和四少爷一起,大家一道用晚膳?” 平时他们的晚膳多数都是各用各的,偶尔郭棋赖着不肯走,江苒会把两个小的都留下一起用膳。但再加一个卫襄…… 江苒不由想起在前院时郭朴一本正经地拦在她面前阻挡卫襄时的情形。 如果她胆敢和卫襄同席吃饭,郭朴大概又会有一大堆关于礼法的说辞冒出来吧。 她想想就觉得有趣,当下点头,示意鸣鸾告诉罗妈妈去安排。 鸣蛩将她先前画好晾干的花样子收起来,笑问她:“姑娘,这些花样子够了吗?您要不要再画一些?” 她想了想,先前画了不长时间便被打断,此时反正无事,索再画一些。 * 卫襄走进书房时便看到她坐在窗下书案前,安静勾画的模样。 她微微垂头,目光沉静,一把乌油油的青丝挽成两个发髻,用碎玉做成的苏盘在头上,浓黑的泽衬得她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娇而娴静。 她的身子还是略显得有些单薄,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直,神情专注,如玉雕琢的手儿轻执竹木的笔管,运笔畅,一气呵成。不一会儿,纸上出现一朵繁复的花样,致而生动。 “好漂亮的花!”鸣蛩惊叹,“是您自己想出来的新样子吗?” 是她想出来的,不过是前世的她在漫长无趣的子中用来打发时间的。 江苒望着刚刚完成的花样子,有些发愣,随即随手递出。 鸣蛩正要上前接过,卫襄摆了摆手,止住鸣蛩的动作,自己上前,绕过她受伤的地方,伸手握住她滑腻如脂的玉腕上部。 异样的触令得江苒一愕,这才回过头来。 卫襄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似乎梳洗过了,换下了先前的戎装,松松披着一件月白竹叶纹的斓衫,半干的乌发没有梳,肆意地披散而下,却越发衬得一张脸儿美貌惊人。 见她看过来,他原本冷峻的眉目稍稍柔和,顺手将她刚刚画好的花样子从她手中出,递给鸣蛩。随即手上猛一用力,一把将她扯入自己怀中。 鸣叶鸣蛩几个连忙低下头,倒退着出了书房。 江苒大窘,连忙要推开他,卫襄另一只手已经圈来,将她牢牢扣入自己的怀中,叹息般地轻喊道:“苒苒,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这混蛋,把她当什么人了?这才多久,又故态复萌。 江苒又羞又怒,刚要挣扎。 卫襄抬起她的手,柔声道:“让我看看。”说着,来解她腕上的包布。 伤已好了大半,青紫之却兀自未退。卫襄沉默地看了片刻,忽然低下头,鲜花般的红轻轻印上她手腕的伤处。 如羽划过,轻柔而又甜,又酥又的觉从腕部一直蹿到脊柱深处。 “别!”江苒心头一悸,又羞又窘,心慌意下猛地发力一推。 卫襄闷哼一声,面上现出痛苦之,手却一点儿都不肯放松。 江苒蓦地察觉不对,只觉手下按着的地方渐渐变得漉漉的,低头,就看到他月白的衣衫上慢慢渗出殷红的泽。 卫襄他这是…… 她瞬间白了脸,按着他伤口的手微微发抖,失声道:“这是怎么了?” 卫襄对她安抚地笑了笑:“不要紧,不过是小伤罢了。” 眼看他肋下已经红了一片,这怎么可能是小伤呢?他竟然一直不说,还这样……这样对她。 江苒狠狠瞪他一眼,又是懊恼又是慌,不觉泪盈于睫。 “嘘!不要声张,悄悄地去把罗妈妈找来,她知道怎么办。”卫襄笑眯眯地看着她,“苒苒,不要急,我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_^ ☆、第49章 情挑 整个院子都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鸣鸾负责送信, 鸣枝负责管束好院子中的下人, 不许靠近正房, 鸣蛩则帮着打下手。 罗妈妈得了信,心急如焚,悄悄带上金疮药和卫襄的换洗衣物, 很快到了江苒的院子。 在帮卫襄上药时却遭到了麻烦。 卫襄死活不让罗妈妈上药,眨巴着潋滟如波的黑眸, 可怜兮兮地看着江苒。 江苒头痛裂地看着他, 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了这么多血, 他就不疼不难受吗?还要作妖! 她又不会上药包扎,看着她做什么? 罗妈妈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咬了咬牙,恳求地看向江苒:“六姑娘,你看,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她也知让个姑娘家给自家殿下上药实在不妥, 可自家这位祖宗是什么脾气, 她还不知道, 任起来谁都没辙。 总不能真的任他血伤重吧。 江苒实在抵挡不住他热切的目光, 心中又有愧,暗暗叹了口气, 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卫襄眼睛一亮,笑意瞬间点亮了脸庞。罗妈妈再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揭开伤处的衣物,他也就乖乖的一动不动,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直直落在江苒身上。 那视线如火如灼, 江苒被他看得脸上热气腾腾而起。 还好鸣叶几个都守在外面,屋中只有一个正在专心检查卫襄伤势的罗妈妈和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的鸣蛩。 衣衫揭开,出肋下血模糊的伤口,离心口不过一寸,深可见骨,还在冒着鲜血,可以想见当初的凶险。 江苒的心骤然窒住,一切念头都抛诸脑后,只是脸发白地看着他的伤口,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罗妈妈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完全裂开。”又抱怨卫襄,“殿下你也太来了,受了伤该好好休养才是,你居然还骑马舞剑,不要命了吗?” 卫襄只是笑,望向江苒低声道:“来帮我上药。罗妈妈会教你怎么做。” 江苒眨了眨眼睛,拼命将要汹涌而出的泪意忍下,安静而柔顺地走到他身边。卫襄受伤了,还因她的不知情导致伤口裂开,她再也没有拒绝他的念头。 小心翼翼的洗净伤口,将金疮药粉均匀地撒上,最后仔仔细细地包扎起来。江苒在罗妈妈的指导下细心地做着,生疏而认真。 等到一切完成,天已全黑。 罗妈妈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先告辞了。鸣叶走进来请示:“主上的晚膳摆在哪里?” 本来卫襄初回,江苒是安排了大家一起用晚膳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一起吃自然是不成了。 她担心郭朴郭棋饿到,早就吩咐鸣叶安排人将饭菜直接送到他们的院子,嘱咐他们不必再来,好好休息。现在剩下她和卫襄两人倒是尴尬。 论理,卫襄应该回自己的住处去用晚膳,可这位爷懒洋洋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一副伤痛难忍,不想动弹的模样。 江苒犹豫半晌,想到是自己害他这样的,终究硬不下心赶他走,示意鸣叶就摆在这边西次间。回头,却见卫襄随手拎起罗妈妈带来的换洗衣物,挑了挑眉,眼含笑意看向她。 他身上的衣服血污一片,自然是要换的。 不会吧?江苒心中警铃大作,上药还好说,换衣这种事……不待他开口,她飞快地表示自己要去看看晚膳,退出了书房。 她站在廊下,只觉得心扑通通跳,是她的错觉吗?卫襄这次回来,似乎更加难了几分,而自己,却对他越来越心软,越来越不忍拒绝。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她是不是应该把在“忆江南”时没有完成的对话继续下去? 江苒咬了咬,心中犹豫:可他还伤着呢,还是……再等等吧。她且先头痛着晚膳该怎么应付过去。 *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