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棋惊讶:“十一殿下是出了名的御下极严,山庄的守卫不说是铁桶般的,至少不至于随便让逆贼就能闯入,赵王殿下是不相信十一殿下的能力,还是怀疑十一殿下竟敢窝藏逆贼?” “休得胡言!”赵王还没来得及反应,郭朴抢先斥责妹妹道,“十一殿下的为人我们年纪小不好评说,赵王殿下和他是手足兄弟,岂有不清楚的?”他抬头正视赵王,肃然问道,“殿下,你说是不是?” 赵王的脸上云密布,却不得不勉强勾出一丝笑来:“十一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 郭朴却不让他含糊过去,紧一句问:“赵王殿下觉得十一殿下会是那种人吗?” 赵王死活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两个孩子拿话套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十一弟自然是好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无风不起浪,既有人看到逆贼往这边跑,还是搜一搜比较放心,说不定十一弟手下的人百密一疏,误把人放进来了呢?” 郭棋眼珠一转,正要开口,郭朴拦住妹妹,抢先道:“殿下是一定要搜喽?” 赵王已经不敢小觑这个孩子,斟酌了一番才回答:“本王也是为了以防为一,若真被逆贼混进了十一弟的庄子,后果不堪设想。”随即望向一直没有动静的江苒道,“六姑娘,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令弟令妹的安全,还请见谅。” 江苒心中冷笑:赵王这是向两个小的挂了免战牌,当她是软柿子来捏了?她做了个手势,护卫在后的周耀立刻带着众护卫跨前一步,手齐齐按上佩刀。 赵王变:“六姑娘这是何意?” 江苒漠然看了他一眼,拉过鸣叶的手,在她手心比划着写了几个字。 鸣叶胆战心惊地看向她,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鸣叶的肩头。 鸣叶鼓足勇气开口道:“殿下,我家姑娘请问,殿下要来搜庄,有没有陛下的手令,或者京兆尹的搜捕令?” 赵王的脸沉下来,太子出事,父皇正当伤心,只盼着他们底下的兄弟和睦,怎么可能授权给他搜十一的庄子?至于京兆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开出搜查皇子别庄的搜捕令啊!江苒这一问,直接问到了他的死。 他神不善地打量江苒,沉沉开口道:“本王奉了陛下的口谕。” 江苒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嘲讽。 赵王恼羞成怒,拂袖道:“六姑娘,本王是看在亲戚份上好意提醒,你等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苒没法说话,郭棋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朗声道:“殿下,你口口声声不是说为了我们的安全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罚酒了?” 郭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道:“七妹妹,岂可对赵王殿下无礼?殿下只不过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罢了。” 赵王的脸涨成了猪肝,口一起一伏地显然气得不轻,再也伪装不了谦谦君子,厉声喝道:“竖子无需多言。来人,给我搜!” 外面响起如雷应答,立于雨中的两列士兵飞快地往廊下而来。 赵王是先礼后兵不成,打算撕破脸硬来了! 江苒面容一肃,轻轻一拍手,周耀接到指令,带着人立刻上前阻拦。 “哐啷”声不绝,无数佩刀自间拔出,两方人马对峙于廊下,一时谁也没有先出手。 赵王铁青着脸道:“六姑娘阻拦本王搜捕,是要谋逆吗?” 江苒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郭棋却不服气地跳了起来:“殿下,话可不能说,你又不是圣上,阻拦你可称不上谋逆。” “放肆!”赵王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凤目含威,凶狠地扫向郭棋,“圣上岂是尔等可以妄议?” 郭棋一怔,郭朴已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不疾不徐地道:“殿下谬矣,六姐姐阻拦殿下,乃是为了殿下好。” “哦?”赵王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扯出什么歪理来。” 郭朴毫不慌,言辞朗朗地道:“殿下无诏搜庄,虽是好意,十一殿下却未必能接受,到时兄弟失和,大为不美。六姐姐阻止殿下,正是全殿下一片弟之心,岂不是为了殿下好?” 江苒在一边听着,差点想为郭朴大声叫好。瞧这大道理说的,她都差点为自己这片“拳拳之心”动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郭朴郭棋兄妹斗法,最后总是郭棋输。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王神晴不定,心知今之事想要轻易得逞只怕难了。 他原是知道卫襄不在,庄子上住的郭家姐弟,一个是哑的,还有两个年纪尚小,必定容易拿捏,这才冒着事后被父皇怪罪的风险来搜庄。 哪知哑的那个异常强硬暂且不说,两个小的竟是意想不到的难,三言两语就说得他完全站不住理了。 可事情已经做下,再要反悔也来不及,还不如拼一把。 他眼中神一厉,干脆不理会郭家姐弟几个,挥手下令:“搜!” 他手下的士兵一拥而上,周耀等人毫不退缩,眼看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若冰霜的公鸭嗓:“三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影壁后绕出一身戎装的绝少年,手握长剑,面如霜,一步步走来。 众人的视线齐齐望去。 卫襄!他终于来了,平安地,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她面前。 江苒的眼眶蓦地一热,连忙闭了闭眼,克制住要薄的泪意。所有的焦虑、紧张、担心、忧惧奇迹般消散。 郭朴和郭棋脸上也现出喜。 赵王脸骤变:“十一弟,你怎么来了?” 卫襄冷笑:“我若不来,只怕这个庄子就要被人拆掉了。”他的目光穿过赵王,落在厅堂中微微阖目的少女身上,扫过她被包扎完好的手腕,眼神稍稍黯了黯。 江苒睁开眼睛,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忍不住对他绽出一朵甜美的笑容,如悄然盛开的莲花。 卫襄心头大悸,恨不得一步跨到她身边,将她扣入怀中。可现在还不行,还有这么多讨人嫌的闲杂人等。 他的苒苒,差点被这些人欺负了。 卫襄望向赵王,眉宇间戾气横生:“我从不知三哥对我这般不放心,怎么,落霞山这么多别庄,偏偏我这里有问题?” 赵王暗暗心惊:他这个十一弟,许是对皇位无无求的缘故,行事素来任妄为,出手狠辣,真惹恼了他,他不管不顾起来,只怕麻烦不小。 他心中不由叫苦:原想着趁卫襄不在,设法栽赃,借卫襄之事将自己皇位最大的竞争对手卫褒一举踩到底,没想到出师不利,碰上郭家三人没讨着好不说,卫襄竟这么快赶过来了。这可真叫偷不着蚀把米,到时卫襄把事情往父皇那边一捅,自己绝落不着好。 卫襄脚步不停,走到廊下,直接向对峙的双方走去。 “十一弟,”赵王连忙喊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若真有逆贼混进庄子,十一弟到时岂不是百口莫辩?” “百口莫辩?”闻言,卫襄顿了顿,挑眉看向赵王。 “对啊对啊,”赵王笑得温煦,“三哥是什么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卫襄长长的睫扑闪了下,眼中忽然漾出一丝笑意,一张冷如冰雪的容颜顿时如冰雪消融,鲜花初绽,容光人。 赵王看得呆了呆,暗想难怪父皇宠他,无论闯什么样的祸父皇都不忍深究,这容貌连他都看得想收藏起来,只可惜偏偏是自己的弟弟。 卫襄的神已倏地冷了下去,眼中闪过锋锐的寒光,剑出如虹,寒光凛凛,血四溅,拦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军士一声凄厉的惨呼,右臂已经跟身体分了家。 “十一弟!”赵王又惊又怒,失声而叫。 卫襄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原来,三哥也是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的。” 赵王语凝,神惊疑地看向他:卫襄莫不是疯了?他这么做是想和他撕破脸,揭下兄友弟恭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吗,他就不怕触了父皇的逆鳞,父皇因此厌弃他? “十一弟,这些是我的人!”他警告地加重了语气。 卫襄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些人难道不是私自闯进我的庄子吗,和三哥又有什么关系?” 赵王一愣,脑子转了转才明白过来,卫襄的意思是要把他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把事情定为这些武士私自闯入,意图趁火打劫。 这样闹出来,顶多只能追究自己一个管束不力之罪,总比传出赵王意图栽赃幼弟,兄弟阋墙来得好。 难怪卫襄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下他面子,原来早就盘算好了退路,吃准他不敢把实情闹到父皇面前去。 可恨的是,他却不得不按照卫襄的安排来走。 可这样一来,他等于是抛弃了这些下属,出去,会对名声有损。 不管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倒要看看以后谁敢嚼舌头? 卫襄却不再看他,望向廊下赵王带来的士兵冷冷道:“每个人留下一指头给我滚!” 赵王带来的士兵统统变了脸,哐啷一片响,齐齐拔刀在手,看向赵王,只等他一声令下。 赵王的脸晴不定。 卫襄一对潋滟黑眸中冰霜凝结,寒意森森地道:“等我动手,可不止一手指这么简单了。” ☆、第48章 归来 风呼号, 苦雨连绵。卫襄冰寒入骨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分外清晰。 赵王脸变了变, 这些人都是他从军中挑选的锐士兵, 虽然已注定被他抛弃,但真要被卫襄断了手指杀儆猴,他却什么也不做, 实在长卫襄志气灭自己威风,别人会怎么看他? 他微一迟疑, 下定决心跨前一步道:“十一弟, 看我薄面……” “三哥, 这些人既非你指使,又与你何干?”卫襄打断他,凛然道,“他们擅闯我的庄子,我不留下点东西,别人还以为我的地方是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 卫襄竟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赵王暗暗咬牙, 皮笑不笑地道:“十一弟, 我不过是想做个中人罢了……” 卫襄再次不客气地打断他:“有人这般冒犯三哥, 三哥也能忍?”他目光扫过一众士兵,冷若冰霜地道, “还不谢罪?休要我亲自动手。” 卫军素来骄横,除了皇帝,只卖安国公和三皇子的面子,闻言, 一众士兵顿时面现忿。 赵王却是心里一动:卫襄行事素来手段直接,现在却只是口口声声这些卫军自己动手,雷声大雨点小的,绝对有问题。他从出现到现在都只孤身一人,是不是说明来得匆忙,本没有带足人手? 跟着郭六的侍卫只有寥寥十几人,这批卫军可是有二十多人,占据绝对优势。说不定,他原本想要做的栽赃之事还能趁完成。 他和为首的军士换了下眼,佯作劝解道:“十一弟,他们不听命令擅闯你的地方是他们不对,不过十一弟做事也不要做绝了,把人急反抗,误伤了十一弟可怎么是好?” 这话说的,是在暗示卫军可以反抗吗? 卫襄微微勾了勾,笑意却未达眼底:“有劳三哥费心了。” 赵王摇头叹气:“罢了罢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白心。既然十一弟不领情,三哥告退。”说罢,一脸痛心疾首地向外而去。 先前帮他打伞的中年汉子连忙跟上。 刚经过卫襄,赵王的脸就冷下去了:他这个十一弟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他以为凭他一个皇子的身份加上这么点人,人家就会任他处置了?真要对卫军的人下手,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他这么天真,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少不得要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自己手下的这批军锐,连前太子都诛杀了,何在乎他一个小小的尚未封王的皇子?到时出了什么事,只需推说自己不在场,不知情,卫襄手段狠辣才起反抗,别人又能奈自己何? 可惜他还没得意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钱不言陪着一身甲胄的京卫士官,引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军士,安静地候在院门外,林立的刀戈在风雨中闪着瘆人的寒光。 院子里传来兵戈击之声,赵王的心仿佛跌入了冰窖:卫襄他早有准备,他本就是故意自己说出那番话的,让自己以为他只是逞一时之气,暗示手下对他动手。 自己竟轻易地就把把柄送到了他手中! 院中,周耀领着手下与赵王带来的人战作一团。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