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不仅护驾有功,还提供线索,龙颜大悦,对他赞誉有加,这几,原本门可罗雀的晋王府前也是车马往来不断。 人都已经死了,穆玄青不过是借他们来遮掩当初素心的冲动之举,这本也是个绝佳的机会,只是,一想到因着这些事情,凤瑶军将士们会被如何对待,她便觉得怒意难平。 他们曾都是用自己的血之躯护卫晋国安危的将士,凤瑶军的威名,也曾响彻七国。可如今,主帅死,晋国败,军人沦落为杀手,即便是死后,还要替人受过,被人抹黑。 别说她现在没死,只怕是真死了,听到这些事情,也要气得忍不住掀了棺材板爬出来,去问问晋帝,他这般做良心何在? 自醒来之后,夏初瑶除却身子有些虚弱之外,也没什么大碍。 这几时常在沈临安不在府里的时候外出,去准备南去的行装。 沈临安因着查案有功,正好礼部侍郎告老还乡,陛下有意提拔,意头刚起,却不知为何又被打消,这礼部侍郎的职位,落在了韩参商身上。 朝中议论纷纷而起,这两沈临安推了所有的应酬,完了朝事便往落松苑里钻,旁人都说他这是受了打击,不得志,连沈朔都忍不住过来看了他一次。 “这韩大人来请,三爷真的不见吗?”将外间送来的韩参商的拜帖放在案上,夏初瑶看着站在案前写字的沈临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都说他是因着心中抑郁才闭门不出,夏初瑶倒是觉得,这几他在这府里悠闲得很,前给她绘丹青,昨还陪她练剑,今儿从朝中回来,就在这书房里练字。 他这般早早就着家,倒叫她想出门都有些不方便,更是找不到机会启程南下。 “我本也并非因为他才推却应酬,可如今他这般来请,我去与不去,只怕都要坐实了外面那些人的猜想。”搁了笔,拿过韩参商的拜帖,沈临安忍不住苦笑。 “三爷不觉得可惜吗?”见他这般,夏初瑶忍不住问道。 她也听外间有传言,这礼部侍郎一职,陛下最为属意的人本是他,之所以最后换成了韩参商,这其中是有人上书谏言,意指当年旧事,要陛下再做考虑。 “本也不是志在必得的东西,得到了算是惊喜,丢了也不可惜。”他经常在上书房走动,陛下的心思,多少还是能揣摩几分的,一早便知道这礼部侍郎的职位很难落到自己身上,毕竟陛下即便是有意提携,这礼部终归与柳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着年后在寿宴上自己的那番话,只怕柳相对他进礼部会多有几分防备。 何况,他这般身份,若是没做出什么功绩来,单凭陛下的赏识便想轻易得到提拔,也是件难事。 “夫人来看,为夫这幅字写得如何?”将韩参商的拜帖收到了一旁,眼瞧着纸上墨迹已干,沈临安不再等她发问,伸手将她拉到了身旁,让她看字。 他写得是那首《留别》,夏初瑶素来不喜读那些前人遣怀抒情作的诗句,不过这一首,她却是悉。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她常在军中,自是看多了将士们的夫别离。 纸上的字,笔走龙蛇,铁划银钩,气势恢宏。眼看沈临安等她作评,夏初瑶虽知道夏棠写得一手好字,眼下她却是半句都评不上来,抿了抿,往他怀里靠了靠,也不看字了,笑望着他:“三爷写的,在妾身眼里自然都是最好的。” “夫人这几是越发嘴甜了,难道是抹了不成?”言罢,俯首在她上啄了一口,“真甜。” “三爷!”一旁还有沉碧和黛绿候着,被他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夏初瑶顿时面上一烫,从他怀里跳开。 “我不过是尝尝到底抹没抹,又没做什么其他的。”抬眼看了一眼一旁早已见怪不怪,神淡然的两个婢女,沈临安取了案上的私印,盖好之后,唤了拂衣将字送去装裱,“夫人若是喜,这幅字便送给夫人吧。” 等得夏初瑶喜的应了,沈临安拿了韩参商的拜帖,让黛绿,沉碧替他更衣。 “三爷要去赴韩大人的约吗?”与他一起回了主屋,看着沉碧替他挑选衣服,夏初瑶问道。 “他多次相邀,我总归得让他安心才好。”想来韩参商也是真怕他因着礼部侍郎这件事情生蹊,断了这同窗情谊,他这几早早归家不愿外出,本也是想确认夏初瑶是否真的已经安好。 毕竟当在猎苑,他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便昏不醒,只言片语未留,昏的原因也半分踪迹难寻。那七对他来说太过难捱,他是真怕她再出半点状况。 “今晚只怕要晚些回来,你不用等我了,早些休息。”轻声嘱咐了一句,却叫替他整理衣襟的手一抖,沈临安忙垂目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三爷带着御风一起去吧,若是酒醉,有他在也好有照顾几分。”稳住自己的心绪,夏初瑶继续手上的动作,替他系好了玉佩,转头去唤御风过来,并不敢抬头看沈临安。 前几她去几个铺子收了当月的账,凑了几十两银子,还买了马匹,从佟掌柜那里拿了几张采买单子,回来又以这几张单子做依据,从管事那里取了沈府的文牒,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寻得,不过是个离开的时机。 她一直盼着能早些走,快点去确认父侯和娘亲是否安好,快点去清楚穆玄青所言,凤瑶军所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眼下机会来了,她心中竟是有几分不舍和害怕了。 “真的没事?要不,我请韩兄改天再聚,今便留下来陪你。”跟了两步,看着唤了御风进来的夏初瑶,沈临安俊眉轻蹙,不知为何,瞧着她这般模样,竟是觉得有几分惶惶。 “韩大人都来了几次了,三爷还是不要让他再等了。我真的没事,你们快去吧。”夏初瑶却是扯了几分笑,转身将他往外推,劝他宽心。 她明白,自己心中既然有了犹豫,便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她只怕越等,自己越发不舍得走了。 她这般执意让他去,沈临安倒也不好说什么,嘱咐了她早些休息后,便带着御风去找韩参商了。 此际头偏西,都还未到晚膳时分,夏初瑶望着两人出了月门,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沈临安走了,她也该准备动身了。 转身时,瞧见匆匆朝她过来的拂衣,见着她手里要送去装裱的字,夏初瑶将她叫住。 “这个先给我吧,正好明我要去西渚画行看看,到时候一并带过去裱了就好。”伸手接了拂衣手中的宣纸,他既然说要送给她,便让她带走,也算留作念想吧。 听她这般说,拂衣也不疑,点头应了,又领了她的话,替她出府跑腿去了。 展开宣纸,目光落在最后两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深了一口气,将宣纸折好,收入怀中。 落松苑本就人少,如今御风也不在,一盏魂香,暮四合的时候,几个婢子已是倒在主屋里,睡得昏沉。 夏初瑶收拾了细软,并未自正门出,而是借着书房外的梧桐,准备翻墙而过。 这半年多来,这具身子已经比当初好了许多,攀到墙头,夏初瑶忍不住回望,目光落在树上那个沈临安让御风扎的秋千上,心绪几多起伏。 她不知自己此行所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心中独有一念,却是半分都没有动摇过:若是事后还能活着,不管身在何处,必当自远而归。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