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曦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回想起梦里敢甩她巴掌的男人,倘若燕堇对姜明舒也有那个意思,她倒是不介意将他俩凑成对儿,或者说,凑成对儿才好呢。 这样她就有理由和离了,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侵她外家的财产。 琥珀立刻忿忿不平:“看来二夫人这是忘记当年的事了啊……咱可不能给她们这个机会。” 姜明曦瞬间睁开眼,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外家那边可曾说何时来?” 琉璃难得与琥珀统一战线,连连点头后,忙对她道:“怕是还要会儿,不过已经递口信来,说今天下午就得走了。” 姜明曦出嫁,容家来了不少人,就连容老夫人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特地送上自姜明曦出生就在给她绣的嫁衣。 据说那一身嫁衣万金难求,出嫁当更是惊了所有人,便是皇室送来的也被比了下去。 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一听说是容老夫人亲自绣制,又念及姜明曦从小没了母亲,惠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只是这个做法难免会被皇室记恨,等姜明曦回门,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江南了。 姜明曦:“先出去转转吧,没准儿外祖母他们马上就到了呢。” 十年前差点被拐走后,病一好,她就被容家立刻接去江南,在那里住了长达四年,儿时的坏习惯也就是在那时彻底改掉的。 外祖母虽严厉,却也切切实实教会了她许多,不似祖母一味溺,反倒让她与外家愈发亲厚。 只是江南与京相隔甚远,如今她又嫁了人,就更不能肆无忌惮地跑去江南了。 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一想到很久都不能再见到外祖母,出了曦和院,姜明曦的步子越跨越大,要不是规矩摆在这儿,怕是现在就要直奔容家。 怎料经过中庭的牡丹园时,老远就瞧见姜明舒拎着食盒,搭上了燕堇。 姜明曦不笑了,她还没开始试,这两个就先凑到一起,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渐渐慢下步子停在长廊拐角,正巧前面有几棵松柏隐隐绰绰挡着,正值季,枝叶繁茂。 离得远,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能瞧清几分他们的动作,而远处的人却不会注意到她们。 “曦儿喜吃蝴蝶酥?” 燕堇正往曦和院走,路上偶然遇到姜家二小姐,手里拎着食盒,说是要送去曦和院给大姐品尝,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句亲昵的“曦儿”听得姜明舒骤然抓紧食盒,横生出几分妒意。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脸上出一抹恰到适宜的红晕,微微颔首,嗓音似百灵鸟般空灵:“是啊,大姐最喜了,尤其是……加了红豆泥的蝴蝶酥。” 燕堇闻言往她手上的食盒瞟两眼,侧目瞥向跟在身侧的长安。 他打听来的消息里为什么没有这一条? 接到主子的视线后,长安也是困惑,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昨他去向太子妃身边的两名贴身侍女打探时,可没听说太子妃特别喜吃什么,不过太子妃曾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喜甜倒是真的。 燕堇收回目光,虽然什么都没说,长安还是从他分外嫌弃的眼神中意会出了太子在骂他——“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查不好,明天给孤洗马厩去。” 长安忽然有点想哭,他不想再去洗马厩,太臭了!!! 姜明舒暗暗观察太子的神情,发现他对姜明曦喜什么也不是特别兴趣,便断定方才那句亲昵的称呼不过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演的一场戏罢了。 如此一想,心里顿时舒坦几分,出不谙世事的笑来,试图与燕堇并肩往曦和院走。 正沿小石径走过牡丹园,姜明舒不知在想些什么,脚下一时没注意踩到了拳头大小的石子,身体惯地就要往旁边倒。 眼看食盒也即将跟着人一起坠地,燕堇立刻出手拉住快要倒下的人,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不想洗马厩的长安连忙上前,小心搀扶着姜明舒另一条手臂,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石子哎呦:“二姑娘怕是崴了脚啊。” 长安扶住人后,燕堇立即回手,朝领路的小厮吩咐道:“叫几个婢女来将二小姐扶回院子,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小厮正好好带着路,突然被太子叫住还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回头看到二小姐拧着眉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愣了一下讷讷点头,转头叫来附近洒扫的婢女。 燕堇这才又对着姜明舒道:“食盒孤给你带走,回去安心歇着吧。” 姜明舒:“殿下……” 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燕堇将接住的食盒给长安,转身离开,气的姜明舒直接将豆蔻利甲扣进婢女手背里。 明明都扶住了,接下来不是应该顺势送她回去么?怕姜明曦看见?不,这不可能。他可是太子,别说姜明曦看见,就是想纳妾,姜明曦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姜明舒试图找到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找来找去,最后只得将怒火全都撒到搀扶她的洒扫婢女身上,让她在那块尖锐的石头上跪三个时辰。 · 燕堇走出牡丹园,正遇上长廊里的姜明曦,见她在这儿,不免有些疑惑:“二夫人说你乏了?” 姜明曦看他两眼,忽然展颜:“原本是乏了,听说外祖母快到了,作为小辈就想着出来一。” 不过心血来的举动,真是让她看了一出好戏。 燕堇:“孤随你一起。” 姜明曦敛下眸子后退一步,疏离又有礼地摇头:“不必了,殿下是太子,我外祖家只是一介布衣,可受不起殿下屈尊相。” 我?燕堇定定看着她,听她这夹带的,不过片刻没见,态度怎么突然转变得这么快? 不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姜明曦施施然行了个礼,从旁走过甚至特地侧了下身。 望着那道头也不回走远的身影,燕堇锋利的眉宇越皱越紧:“长安,太子妃是不是生气了?” 长安顺着他的目光伸长脖子,十分诚实地点点头。别说主子,他都看出来了,太子妃何止生气,已经是气极反笑了都。 燕堇微垂眼帘,一阵寒光过去,吓得长安赶紧低下头,细想了下,斟酌着道:“会不会是看到您刚才扶二小姐,吃醋了?” “孤那是随手,不扶,看着她摔,万一被谁瞧见就该说孤不近人情了,再说那蝴蝶酥……等等,”燕堇忽然回头,冷硬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你方才说太子妃吃醋了?” 长安眨眨眼,聪明地点了下头,就见殿下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撂下一句耐人寻味的“吃醋好啊,吃醋说明……”的话,大步朝早已走远的太子妃追过去。 “哎呀!这太子妃吃没吃醋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用去洗马厩了。”长安原地慨一句,随即回神快步跟上去。 · 一路沉默着走出长廊,就连平常缺心眼儿缺惯了的琥珀都难得地没有开口。 她们的计划完全没用上,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琉璃有些担忧,嘴边的话更是咽了又咽:“也许是另有原因呢。” 她们也只是看见太子扶住二小姐而已,并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或许…… 姜明曦心情正当好,一听她这泼凉水的话赶紧制止:“你可别给他们找借口啊,事实证明那个梦就是预知梦。” 二婶的试探,牡丹园里的两人,都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既如此,她就不得不为未来打算了。 梦里他们都得不到容家金库的钥匙,梦外休想! 琉璃还想再说,正在这时前厅来报,容家来人了。 姜明曦轻呼了两口气,笑盈盈地去见外祖母。 跨进前厅,一眼看到主位上拄着拐杖、神情威严的白发老太太,眼前再次浮现大婚那拉着她哭成泪人的场景,鼻头猛地发酸。 正要快步奔上前,对上外祖母越过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后,姜明曦很快稳住心神,不紧不慢。 容老夫人撑着拐杖缓慢站起身,两步上前朝姜明曦和赶来的燕堇行跪拜礼。 “老妇苏氏,携儿孙,拜见太子、太子妃。” 姜明曦下意识伸手,未料一道更快的影子跨步上前,及时扶住就要跪下的容老夫人。 燕堇:“曦儿跟孤说您身子不大好,都是一家人,就莫要行这些虚礼了。” 姜明曦:…… 她何时跟他说过这些了? 第9章 容家来人众多,除去在外跑生意赶不及的大老爷二老爷,以及坐镇江南的容家主,其他人都来了。 当当十多口,很快就将镇远侯府前厅占,两相对比,人丁凋零的姜家反而成了最突兀的存在,甚至差点被挤出门外。 老夫人尚且还能说上两句,姜颂正夫妇却是半句都不上,只能在一旁陪着笑。 “小姑姑~辰儿可算是见到你了。” 容家大房长孙容沐辰年不过两岁,看着虎头虎脑,嘴皮子贼溜。 一看到跟三叔画上长得一模一样的表姑,挣亲娘的手晃晃悠悠猛扑了上去,嘴边还没擦干净的糕屑直接蹭了姜明曦身。 “您大婚那,辰儿实在是太困了,睁开眼,小姑姑都已经盖上了盖头,辰儿想去看来着,娘亲不让。”容沐辰十分委屈地将错指向亲娘,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么小就会跟表姑告状,长大还得了。 少夫人是个泼辣的,当即就去揪儿子的耳朵,要将他从姜明曦身上扒下来,容沐辰死活不松手,咿咿呀呀地在小姑姑怀里蹭来蹭去。 容家小辈里头,只来了他一个,剩余两个,一个在娘怀里吃./,什么都不懂,另一个还有三个月才出生。 他要是不赶紧趁着弟弟妹妹不懂事前争宠,往后可能就争不过了。 姜明曦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护着耳朵,少夫人才只得作罢,只拿眼瞪那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容家人多,不得不另开花厅供女眷歇晌,男子则继续留在前厅,不动声地打量着堂中长身玉立、谦卑有礼的太子殿下。 须臾,堂而皇之坐在上首的年轻人,搁下杯盏率先发话:“听闻殿下意离立府?” 容老夫人随外孙女去了花厅,环顾四周辈分最高、最有发言权的就只有姜明曦这位三舅——容钰。 容老夫人老来子,算下来也仅比燕堇长两岁,至今尚未婚配。 容钰,人如其名,容颜如玉,眉目舒朗,仅用一百年寒玉簪半挽青丝,修长笔直的手不时点向杯盏,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引过去。 多情的桃花眼总是弯弯地,单看外貌,还以为他未及弱冠。 问话时,绯红的薄勾着笑,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南商会的人总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副会长——玉狐狸。 燕堇余光掠向两侧,除了这位名江南的小舅舅外,另还有两位表兄,一位表弟,脸上带笑,眼里含着刀。 相比前不久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不停擦汗的姜颂正,高下立判。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