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用坐起来下榻给他请安,薄且叫了起。他今下朝回勤安殿,心情与往都不同,虽没有让轿子加速,但情绪是雀跃的,像是有好事在等着他。 到了殿内直奔雅室,就见沈宝用安安静静地缩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看上去好不可怜,不过身上披盖了他给她的裘。 那衬得她皮肤更白更亮,薄且没忍住,把披盖往上拉,拿那绒绒去碰她的脸。她睡得不死,没几下就醒了过来。 薄且想到昨夜自己的霸道与疯狂,他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知道你困,看过后你接着躺回去睡,这里提前烧了炭,最暖和。” 说完他拉着沈宝用把她带到书案处,他动笔写下“宝贵妃”三个字给沈宝用看,不止写了一个,而是写了四个,每一个的字体都不一样。 他道:“你看看喜哪个,选一个。” 沈宝用没想到薄且会用她的名字做封号,这在别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但于沈宝用来说是一种折磨。她觉得这样下去,她会慢慢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喜了。 她低头盯着这些字没有动,薄且催她:“这样,咱们做个游戏,朕亲手刻了这四种字体里的一款,看你能不能选对,若能就把此印赏你了,若不能,你自己学着刻出来你选的。” 沈宝用本不想玩什么游戏,但薄且的兴致很高,他是皇帝,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高兴了她的幼子才能有好子过,于是,沈宝用随手指了一个。 薄且笑笑,然后从旁边的多宝格里拿出来一物递到沈宝用手中。 “你自己打开来看。” 沈宝用打开,好巧不巧,正是她选的那一款。 薄且:“给你了。” 沈宝用毫无诚意地谢了恩,薄且在她谢恩后道:“也不白给你,回头教你篆刻,先从这一款学起。” 沈宝用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现出波澜,又要学东西吗,薄且严师的形象已深入她心,虽然她确实学到了东西,如今弹琴与下棋都有了点儿模样,但她还是怵头认这个老师。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用怕,没说现在就教你,答应你让你去补觉的。”说着他又拉着她回到了榻前。 薄且一眼看到榻桌上的茶碗,里面的甜饮没动。 他一指问道:“怎么没喝?” 沈宝用:“我不好甜,不太喝这个。” 不过平平一句话,却勾起了薄且不好的一段回忆,好久以前了,他看着她与陈松站在大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她拿着刚买的小食,说她不吃甜,却又在陈松说他吃时,亲手喂了他一块…… 不过是好久之前的一件小事、一个举动,薄且没想到自己会记得这样清楚,只她说一个不好甜,他就全想了起来,重品了当时的滋味。 当时是恨与气愤,现在是恨与心酸,总之都是不好受的觉,心里不得劲。 所以,他强势地道:“喝了它。” 沈宝用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对别人情绪的变化十分,她确实不喝不想喝,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没再争取,她端起来,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一饮而尽。 薄且有一种自己心准备的心意被糟蹋的觉,就如沈宝用不知,哪有什么游戏,哪是她猜对了,那四款字体他都有刻,只是想着待她学会刻好一款后,再拿出来一一赏给她。 还有,本可以封一个才人了事的,他却给了她贵妃之尊,薄且觉得他对沈宝用已经很用心了,越想越替自己到不值,憋屈。 皇帝是不可能让自己憋屈的,他道:“来人。” 冯大么马上进入,听皇上道:“拉福瑶下去打十个手板,贵妃才来,她就做不好事,实在可恶。” 沈宝用猜到这个福瑶是谁了,是那个被她吓到跪下的婢。 原来她殷勤到失礼是有原因的,薄且果然是一个严厉地、喜怒无常不好侍候的主子,从陪伴了他多年的大总管守铭的莫名消失她就该知道的。 沈宝用虽然并不单纯,自认也没有多少善良,但不想别人因为她而挨打,她道:“陛下恕罪,是我死活不喝,并不是她没好好做事。” 冯大么心想,贵妃这样说话,福瑶恐怕不是十个手板能解决的了。 沈宝用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太急了,太简单暴了,她马上重新拿起茶碗,笑着对薄且道:“忽然觉得这甜饮子与我之前喝的都不一样,想来是陛下特意把好东西赐给我了,刚才喝得急了,现在想要再来一碗慢慢品。” 薄且脸稍好:“你去叫福瑶再去给贵妃上一碗。” 没一会儿,果然见刚才那个婢端了一碗新的进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沈宝用面前。 沈宝用接了,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薄且见状才道:“你下去吧,这不用侍候。” 福瑶退下,薄且看着沈宝用把碗里的饮子喝得干干净净,他才道:“从今往后,朕给你什么,你就得接着什么,还有,你已是贵妃,是妾之身。不可再称呼,可明白了?” 沈宝用放下碗,同刚才的福瑶一样,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是,妾明白了。” 薄且很矛盾,她那反骨的子不住出来一角时,他会不舒服,恨不得马上给她按回去,但当他看到她完全一副奴样服从自己时,他又并不觉得高兴。 最后他劝自己,她的出身与经历让她比一般女子子顽劣、心眼儿活分,该还是要的。 薄且还算说话算话,把她留在了雅室,但沈宝用再也睡不着。 她坐在整张榻的最里边,抱着膝蜷着身子,觉得这里比东大好多,到处都是薄且生活的痕迹,就连空气中也都是他的味道,她在这里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她觉自己就是薄且身上别着的那块玉、手上的那个扳指,随他行走沉浮。 夜幕降临,然与夏清走了进来,帮她掌上了灯,然后道:“娘娘,圣上已批改完奏折,让您过去用膳。” 这是沈宝用第一次在勤安殿用膳,她这才知道,她那摆一桌的菜与这里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薄且见她一召手:“你来侍候。” 沈宝用接过冯大么手中的碟筷,开始被薄且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桌子大菜又多,好多她还不知道名字,冯大么在一旁协助,这顿侍膳才顺利结束。 沈宝用累到没有食,发现到了勤安殿,薄且的地盘上,他真的是比在东还要随心所。 这还没有完,晚上他还要她伺候了沐浴,最后一路伺候到榻上。这张榻大到让沈宝用想到了佑前巷那个别院里,似山一样暗的内室。沈宝用在那里治伤的整个过程都是在那张榻上完成的。 这一夜依然是疯狂且霸道的,一切归于平静后,薄且搂着她道:“过些子是祈节,里的规矩要办宴会,皇后已发话她身体欠安不参与,到时由你来主持。” 沈宝用只想到一点,那她是不是可以见到养母了。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宝用转了个身,看着薄且道:“时间过得真快,竟是要到祈节了。陛下,这天一点点暖了起来,小孩子也是时候多出来晒晒太,妾能不能去到弱子所住的地方看看他?” 从薄且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紧抿着不说话,沈宝用朝他凑近一点,几乎挨到他匈口,她说话时,双似一下下地点到他:“妾不要求天天都能见到他,但可不可以时不时见上一面。” 薄且若想拿孩子来胁迫沈宝用,就该希望她与孩子有更深的牵绊更深的情,但他就是会不,听不得她提那个孽种。 眼前求人的沈宝用是柔软的,是他的姿态,他最终道:“可以,逢五逢十自会有人接你过去。” 沈宝用得偿所愿,若是薄且一年或是一辈子不让她见孩子,她也无招,哪怕这样的结果是靠她出卖自尊,违背心意地侍候、顺从、讨好得来的,她也不在乎。 她的底线已降到很低,能靠这些换来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而那些无奈与苦涩只能自己咽下,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资格抱怨、撂担子。 而在九王府,薄光也在与程烟舟说着中祈宴会的事。 “那我可以见到小宝了?” 薄光纠正她:“是宝贵妃,你现在不改叫惯了嘴,到里会失仪的,届时那些人更有理由编排你们娘俩的身世。” 程烟舟顺从地道:“王爷教训的是,妾记住了。” 薄光看她一眼,自打娶了她后,程烟舟没一点儿把自己当王妃的自觉,她疏离客气,毕竟以前也是掌过家的,像他府上这么清冷,人员简单的王府,她管理起来并不吃劲,很多时候薄光觉得她比起子更像是个管事。 他无奈摇头,慢慢来吧,反正她已是他的,一辈子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都去不了,是不可以离开他的。就算后他与太后的合谋成功,他有登顶的一天,她也是要随他入的,他在哪她就在哪。 薄光吃了午饭去练兵,程烟舟则是在想若是见到小宝,能不能也见一下小小宝,王爷曾说过,皇上铁定不会让那孩子姓陈,小宝若是聪明的话,也该主动要求让孩子姓沈。 这么说来,这孩子岂不是她家的后代、风亭的后代。她这个做祖母的,是不是该把见面礼提前准备出来。 正想着准备什么合适的时候,外面管事来报,庄子上有信送过来。程烟舟按往常惯例道:“去送与王爷吧。” 管事道:“王妃,这封信不是给王爷的,是梁姨娘写与您的。” 程烟舟到意外,自从梁姨娘被王爷送到了庄上,她每个月都会给王爷写信。这次怎么想起给她写了,她们并没有这样的情。 “拿过来吧。”程烟舟道。 展信即见,梁姨娘态度异常恭敬,语气十分卑微,程烟舟是一点她之前的影子都见不到。 梁姨娘一顿请安恭维不提,她信中主要的意思是,她生病了,庄子上的大夫看不好,想来自己是寿数将尽,命不久已。 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求王妃看在她病得要死的份上,准她回到府上,她可以去住下人房,再也不出现在王妃面前,只求死得时候能离自己的女儿近一些。 程烟舟本看不得这些,她心里难受起来,自己也是有女儿的,所以十分理解梁姨娘。 她当即就下了决定,让人去接梁姨娘回府。 九王府的庄子上,梁姨娘接到消息,王妃准了她回府。她冷笑一声,把大女儿薄溪若给她的信好好地封装了起来,然后拿起在她写了无数封信才得到的王爷唯一的回信,放在火上烧了。 你说这男人心狠吧,他对个寡妇心慈手软一再地迁就,最后更是把王妃的位置都给了她,说他心软吧,他对自己可是狠得下心,她不过是去了趟溢福院嚼了两句舌,是那姓程的自己心窄想不开,王爷却让人一路不许歇息火速地把她送到了庄子上,从此不闻不问。 无论她在信中如何认错哀求,王爷都是不理,只在上个月冷冰吝啬地回了她“不得回”三个字。梁姨娘的心彻底凉了,之后由滔天的恨意做燃料,一把熊熊燃起的大火烧干了她的泪,她的五脏六腑。 就在她夜夜被烧到睡不着觉时,她收到了大女儿薄溪若的来信。 如今的薄溪若已是沈家的少夫人,沈芮的子。但她一点都不幸福快乐,沈芮娶她是不情不愿,婚后只在新婚之夜与她圆了房,之后就再没碰过她。 得不到丈夫的关注与疼,也不可能拥有孩子,亲生阿娘又被送到了庄上,不能为她出头,她在沈家的子可想而知。 但薄溪若也不是傻的,她毕竟是王爷的女儿,回到家中她当着父亲的面主动与程烟舟示好,然后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自己的境遇说与了父亲听。 薄光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叫她公公沈圣懿吃了顿酒,回去后,公公就把沈芮叫了过去。 薄溪若想法偷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原本想着知道公公说了什么,她好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与说辞对付沈芮,不想却让她听到了一桩秘密。 沈圣懿先是训斥儿子,不顾祖宗父母,早诞下孩子是他身为沈家人的责任,沈芮不理。他又说,如今闹到王爷面前,他们沈家也无光,还要担心得罪了王爷,沈芮还是不理。 最后沈圣懿心一横提到:“那女人你就不用想了,如今已是皇上的人,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你就算再不喜你媳妇,你也得给我装下去,好好过子,不要再想有的没的。” 听父亲提到沈宝用,沈芮终于控制不住,说了好多,薄溪若听得浑身发抖,他就那么喜沈宝用,那份痴情对应的不是她。 她公爹也是急了,竟道:“你当初就喜错了人,你这片心全都是白付,当年你母亲与你姨娘去到明乙县打听她的身世,我怕她们闹出不好的事来,派人跟了过去,这才明白,她们打听来的那些不过是别人想让她们知道的,说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就是,沈氏女早在浪的时候就被人强行玷污了。” “按说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想她嫁进来,但当时藏着这个事情密而不宣的幕后之手,我查不出来,想来很是了不得,加上九王爷有意结亲,我只能生生地忍了下来,如今该是让你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当年喜的是个多不值得的女子。她哪一点能与你媳妇相比,你不要不知足。” 沈芮一下子没声了,后来他有没有再闹薄溪若不知道,她震惊地离开了那里。 从那天之后,沈芮倒是进了一回她的房间,他喝醉了,叫嚣着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喜她,在他心里沈宝用是最好的。 薄溪若气得一脚踹了上去,沈宝用是个什么玩意儿,下肮脏的东西也配和她比。 她最终苦闷到把此事写信告诉了母亲,而那时的梁姨娘正被王爷伤透了心,心中除了一团火在烧,已万念惧灰。 是以,才有了梁姨娘写信称自己病重到不治,求王妃让她回家等死一事。 梁姨娘想得很清楚,她确实是生病了,虽没她说得那样严重,但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拖着这身心都病了的残躯来给都城贵圈上一剂猛药。 祈节就要到了,以她对程烟舟的了解,若她肯好好地求一求,应该是能随着主母进的,到时,她就把溪若写给她的这封信到太后、皇后的手中,她还要亲口去传道这个八卦。 这八卦多有意思啊,高高在上的贵妃,除却卑的出身,还有着肮脏的过去。 在这样的畅想中,梁姨娘坐上了回九王府的轿子。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薄光一开始是不同意梁氏回来的,那人的子太生事,以前府里只有她一个时还好,后来来了程氏,她就不安分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