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天师炼丹画符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丹方。” “绿矾做药材,主治喉痹虫牙口疮,恶疮疥癣。也可消积滞,燥脾,化痰涎,除。” “可煤烟能干嘛?呛人嗓子眼?” “拿煤烟往绿矾里灌,你怎么不拿金汁往水银里灌呢?” 就在黑胖道士在心里吐槽不止的时候,朱棣却下了逐客令。 “张天师、袁真人,你们二位先回去吧,过几等朕再召你们来看成果。” 张宇初和袁珙自然不敢不从,待二人离去后,空旷的院落里只剩下了朱棣、朱高炽和夏原吉三人。 忠义卫指挥使童信带着士卒守卫在院落门口,而郭琎和柴车,则回去继续苦地整理《姜先生讲课笔记》了。 在朱高炽和夏原吉面前,朱棣终于出了一点他的真实情绪。 朱棣有些将信将疑。 朱棣看着眼前灰红和浅黄的丹药,出了沉之,没有转头地问道。 “炽儿,你觉得姜先生这名为‘化肥’的仙丹,能行吗?” 朱高炽其实也没那么乐观,他有些迟疑地说道:“这没试过儿臣也不太懂,不过儿臣想,既然父皇相信姜先生,那么还是要抱着能行的想法去做的。儿臣觉得这个东西,姜先生既然如此笃定,那应该是很靠谱的。” 朱棣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夏原吉忍不住说道:“陛下多虑了吧?臣对此,倒是颇有信心。” “唉” 朱棣幽幽叹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院落边缘,负手眺望着远处钟山的景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朱高炽也跟着踱步,他发现了父皇今心事颇重,他顿时猜到了原因——父皇对‘化肥’仙丹,既犹豫,又彷徨。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下意识地觉不相信。 截止到今年,中华上千年的历史,无数的朝代,都没有哪个人,就敢打包票说这个世界上,有只要撒上去,就能让农作物亩产量翻倍的东西存在。 因为在此前,确实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所以说,时代局限依旧限制了大明帝国最高层的想象力。 没出现过的事物,怎么笃定? 虽然朱棣是一国之君,可这种事情,仍旧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这种事情的处置,往往决定着数千万黎庶民众的福祉。而且这个决策的结局,可能影响着未来的大明,直接决定了一代王朝的兴衰。 哪怕是朱棣,亦会到有些紧张与忐忑。 但朱棣毕竟是朱棣,在无数刀光血雨中拼杀了出来。 这种影响他决策的情绪,开始被他甩之脑后。 但是,朱高炽却没有及时受到朱棣的想法,它出于不希望看到父皇这般纠结的考虑,打算劝一劝。 “父皇。”朱高炽突然说道,“这件事不必太放在心上,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便可。” 朱棣停住脚步,扭头道:“炽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朱高煦道:“父皇,儿臣是说真的,儿臣确实是这么想。仙丹虽然不一定成功,可终归是没什么损失的,只要父皇不要寄予过高的希望,若是成功了固然皆大喜,可若是失败了,大明其实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不利影响啊.儿臣反复琢磨了,如果成功了固然好,如果失败了,关于农业的事情,父皇再另做考虑便是了。” 夏原吉亦是劝说道:“臣也相信,既然姜师这般笃定,那么这世上是真有这种能使农田亩产量翻倍的仙方存在的,臣觉得不会错!” 夏原吉停顿了一下,又道:“陛下,等臣回去后,召集负责农事的官员一起研究一下,然后在皇庄里选几块田试着耕种,等有了结果,到时候再下结论也不晚。” 两人说完后,静静地等待着父皇的决断。 “朕明白。” 朱棣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回来,“朕只是有些关心则了,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朕准奏了。” “谢父皇!”朱高炽顿时出笑容。 “臣马上去召集官员,在皇庄选耕田进行试验。”夏原吉亦是说道。 朱棣追问道:“夏卿打算用什么农作物进行试验?” “稻谷之类的生长周期太长了,要用生长周期短的蔬菜,也就是荠菜、小油菜、芽苗菜(豆芽)、油麦菜、苋菜、青蒜。” 夏原吉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出了他心目中的答案。 朱棣想了想,复又问道:“这些生长周期分别为多久?” “荠菜90天,小油菜50天,芽苗菜(豆芽)7天,油麦菜40天,苋菜45天,青蒜50天。”夏原吉答道。 “都试试,但重点要放在芽苗菜上。” 面对皇帝的指示,夏原吉也唯有点头。 这边朱棣指示夏原吉用化肥种菜,另一边,姜星火在下课后,也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信,又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你说这是袁居士的一个朋友来信?” 姜星火看着手中的信笺,奇怪地问道。 李景隆点了点头,袁珙在他身后。 嗯,李景隆没说的是,袁居士的这个朋友,叫道衍。 第98章 《‘先验人论’的形而上批判》 这封信,从名义上讲,是给袁珙的。 道衍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袁珙也只是说是自己一个不便下山的和尚朋友。 袁珙直言自己想不明白信中的问题,所以来请教姜星火。 道衍的来信,主要写了困扰他不得其解的两个问题。 人是否总是贪婪自私的? 如果是,那是否无法实现? 事实上,这也是道衍走火入魔后魔功难以寸进的瓶颈所在。 如果人总是贪婪自私的,还实现什么呢那这一套理论,就说不通了啊! 道衍在大天界寺翻遍三教典籍,到最后只得承认,靠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 所以。 为什么不问问无所不知的姜圣呢? 被皇帝派来干活的袁珙,便顺道接下了送信的任务,李景隆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袁居士怎么看待你朋友写的这封信?” 姜星火仔细阅读后,转头问道。 袁珙倒了口酒,仰头灌下后说道。 “依老朽的人生经验来看,人其实是无所谓本善本恶的。” 姜星火点了点头道:“不妨说来听听。” 袁珙放下那硕大的酒葫芦,勉力来言。 “如果说人本恶,那秦桧为什么会早年写下《题范文正公书伯夷颂后》呢?” “高贤邈已远,凛凛生气存。” “韩范不时有,此心谁与论。” “这时候的秦桧,难道不是一心想着做韩、范那样正直清明的大臣吗?” 没等姜星火回答,袁珙继续说道。 “那么秦桧在随后短短几年时间里,就从力主抗金的主战派,变成了胆怯懦弱的投降派,甚至做出了以‘莫须有’构陷岳飞的千古冤案如果以恶论来解释,难道真的是秦桧本来就是一个恶人,只不过早年因为孔孟诗书的教化,让他心中潜藏的恶暂时被制起来?” “老朽认为不是的。”袁珙随后又恳切言道 李景隆这时候话问道。 “那如果反过来,说善论呢?” 袁珙对李景隆解释道:“既然人本善,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自神武皇帝以后,北齐的一群疯子恶人又如何解释?把后妃头颅做成酒杯、以腿骨制成琵琶、身招摇过市、夺婴孩以喂狗、蓄蝎池掷人取乐、封禽兽为公侯.这是人本善吗?” 李景隆鄙夷地说道:“胡虏与禽兽无异,这本就是事实。”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们有胡虏血脉才如此疯狂?”袁珙问道。 见李景隆点头。 袁珙又说道:“那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说人本善,胡虏的人就不是本善吗?” 李景隆陷入了沉思。 显然,他走进了死循环的怪圈里。 姜星火耐心地听完了袁珙的论述,随后问道。 “所以袁居士觉得,善论和恶论都不对?” “大抵如此。”袁珙复又补充道,“但老朽觉得,人里还是有好的东西确实存在的。” “譬如?” 袁珙轻声道。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胡羯。 当其贯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