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见她如此,心头不划过一丝疑问,恰好此时袁瑞进来,朝他传话道:“殿下,方才陛下派人传话来,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此言一出,萧胤便不在宁华殿久留,朝袁瑞使了个眼:“之后不必看着她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袁瑞跟随萧胤多年,此刻自然知晓殿下是何意,遂朝虞昭赔笑道:“太子妃,那老奴先行告退了。” 虞昭微微颔首,表示她知晓了,随即又准备动笔。 袁瑞见此便提点她道:“抄书一事,您找人代抄也成,左右殿下并不会细看。” 方才萧胤的意思,便是让虞昭少抄些,省得她如此辛苦。 袁瑞也没料到,殿下去了一趟凤桐回来,竟然开始心疼起太子妃,可见皇后娘娘这说服人的厉害之处。 却不料虞昭依旧记着,萧胤此前说过不可假手于人的话,此刻她态度端正道:“不必了,本自个儿抄便是,免得届时殿下又说本偷懒。” 袁瑞有些哭笑不得,但见虞昭正心无旁骛地认真抄书,他料想等她抄得累了,自然会找人代抄。于是袁瑞便未再多说什么,转而离开了宁华殿。 后来他忙于清点从军营里带回来的物事,都是些太子殿下常起居常用之物,一时也顾不上宁华殿这头,便未派人再来问。 …… 虞昭用过晚膳后,便继续坐于书案前专心抄写女则,这一抄竟到了深夜。 直到困意如水般袭来,虞昭这才惊觉时光的逝。她望了眼窗外夜,只见宁华殿院内寂静无人,便知侍女们都按她的吩咐先去歇息了。 她想起十遍女则如今还剩不少,若是得晚了,又怕萧胤挑刺。因此虞昭了眉心,准备再抄上一卷便去歇息,可她刚写了几个字,便难掩困意,遂伏在桌案前准备小憩一会儿。 未料到竟是疲惫得睡沉了。 萧胤自外面回到东时,已是极晚。他正准备去长定殿就寝,却在走过宁华殿时,突然发现其内书房还点着灯,竟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模样。 他拧了拧眉,心想莫不是袁瑞没和她讲清楚,或是侍女在里面代抄,便进去瞧了眼。 只见虞昭伏 在案前,早已沉沉睡去,她眼睫浓密卷翘,此刻肩头正微微起伏。 旁边纸张上是她簪花小楷的字迹,纵使是在抄书,依旧写得极其秀美雅致,下笔气韵浑然天成,丝毫不输名家风范。 萧胤见了有些无奈,心想袁瑞都是如何与她传话的,那些侍女倒是睡得早,竟连个留着伺候她的人也无。 此刻他左右环顾了圈,见四下无人,便上前绕到书案后,将虞昭一把拦抱了起来。 怀中女子出乎意料的轻,他几乎都不用费什么力气。 虞昭肢细软,此刻脑袋依偎在他宽阔的膛前,她双眸紧闭,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旋即,萧胤大步星地走出书房,他一路将她抱到了宁华殿内室的榻上,将人轻轻放下。随后又想到如今天气渐凉,若是不给虞昭盖被子,明儿她一准着凉,便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他方才走出宁华殿,却在院内碰见了袁瑞。 袁瑞原本听说殿下回来了,便赶着去接他,怎料跑了一圈没找着人,只除了宁华殿没来看过,便碰运气来此寻人,没想到竟会看到殿下从里面走出来,而且还不是书房,竟是就寝用的正殿。 此刻他十分惊讶,又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便瞪大了眼看着萧胤:“……” 萧胤随手赏了袁瑞一记爆栗,随即冷冷道:“大惊小怪什么。” 袁瑞捂着嘴不敢出声,只见太子殿下径直走过他,在夜中留下一道颀长拔的背影。 第13章 转眼间东方将白,一轮红薄而出,顷刻间朝霞天。枝头雀鸟渐渐叽喳鸣叫,仿佛在宣告着翌来临。 窗棂间进清泉般的晨光,照向虞昭妍姿质的侧脸。 她拧着眉醒来,睁开雾蒙蒙的瞳眸,眼底是困倦懵懂之。 什么声音? 等等,她何时回到榻上的? 虞昭明明记得昨晚她在书房一直待到深夜,此后便印象全无,应当是伏案趴着睡沉了,却不知是如何回榻去的,连锦被都盖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唤青玉和葶花二人进来。 不料这二人皆以为虞昭昨晚乃自行回房,此刻面面相觑道:“奴婢们不知,昨晚您在书房时辰太晚,奴婢们便按您的吩咐先下去歇息了。” 虞昭仔细回想了遍昨晚情形,又吩咐青玉二人去院内问了遍,却依旧毫无头绪。她只觉真是件稀罕事,看来后还是得有侍女陪在身边值夜,不然夜里梦游了自己都不知晓。 她寻思着睡个回笼觉,如今孔嬷嬷早已去了辛者库,还要在那儿待上一月之期。这宁华殿并无她所忌惮之人,自是可以随心所。 却不料此时外间突然传来袁公公的声音:“你们太子妃可起了?” 虞昭不知袁瑞寻她有何事,正准备起身时,外间的侍女入了殿内,恭声传话道:“太子妃,袁公公在外面,说今皇后娘娘邀您去凤桐玩叶子牌,太子殿下碰巧儿顺路,便一道带您过去。” “知晓了。” 既是皇后邀约,虞昭断没有推托的理由,便吩咐青玉等人伺候她梳洗。 待虞昭用完早膳来到院中,发觉萧胤依旧坐于院内的石凳上等她,袁公公面容恭敬地在旁沏茶伺候,只是这回并未有人来催。 虞昭目光落在萧胤面上一瞬,突地心中冒出了个荒谬的想法。 昨晚,该不会是太子?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睡得太晚,以至于脑袋恍惚,这才想多了。 萧胤面如常,淡定自若仿佛无事发生。他发觉虞昭立于原处不动,剪水双眸凝视着自己,他遂挑眉问道:“怎了?” 虞昭心想昨晚之事,当真是桩无头案。此刻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客套地向萧胤寒暄道:“太子殿下用过早膳了?” “嗯。”萧胤简略应了声,墨瞳眸深暗不见底,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母后方才派人传话过来,让孤顺道带你一同过去,午时再接你回东。” 虞昭一听,心知怕是又要坐太子舆轿,她不劳烦萧胤,便温声开口道:“殿下朝务繁忙,不必如此来回折腾,我自个儿走走也好,权当散心了。” 萧胤面容不辨喜怒,三言两语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无妨,若是母后知晓她的命令未得遵循,到头来还是孤的过错。” 虞昭听他如此说,仿佛是被迫行事一般,心想太子殿下都没法儿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她唯有答应下来:“……好吧。” 她自然知晓皇后此番安排,有意撮合她与太子,只是恐怕要枉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袁瑞自从见到昨晚殿下从宁华殿出来,这位太子妃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谓立即抬高了不少,他对虞昭之事自是不敢怠慢,此刻贴心地摆好轿凳,随后萧胤和虞昭二人便先后坐进了舆轿。 半途中虞昭依旧闭目养神。因着昨夜之事,她此刻着实有些困倦,连个眼皮都不想抬。 萧胤坐在虞昭身侧,他今并未阅看兵书,而是凤眸轻轻瞥了眼虞昭。 见她面些许疲惫,萧胤一时并未作声,在舆轿快到凤桐时,方才轻启薄道:“抄女则十遍之事,便罢了,把你昨抄好的给袁瑞便是,今后莫要再犯。” 虞昭听后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睁开美眸,有些讶异地看着萧胤。 萧胤睨了她一眼,淡声解释了句:“孤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此前他与虞昭甚少,念在太子妃是为引起他注意的份上,且是初犯,便姑且原谅她这一回。 虞昭听闻不用再抄书,并未深究原因,只朝他展颜一笑:“多谢殿下。” 萧胤目光落于她明动人的笑靥一瞬,旋即移开视线,并未多言。 恰在此时,舆轿平稳停下,袁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太子妃,凤桐到了。” 虞昭遂走出舆轿,带着青玉和葶花入了凤桐,身后的太子舆轿则再次抬起,去往御书房的方向。 …… 随着一声“太子妃驾到”,殿内众人纷纷抬起头,视线落向门口。 虞昭先是朝皇后见了礼:“儿臣参见母后。”随后便瞧见了殿内的温贵妃以及温晴云,此外还有一位面容陌生的妃嫔,穿着素净低调,与妆容丽的温贵妃可谓天壤之别。 皇后只觉虞昭的到来,让她眼前一亮,遂笑道:“快起来,太子可有送你过来?” 虞昭闻言轻轻点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皇后还当虞昭是娇羞之意,她并未当面戳穿,语音温柔地朝虞昭介绍道:“温贵妃你上回见过了,这位是淑妃,膝下育有五皇子,贵妃边上的则是温宰相的女儿,闺名唤作温晴云,也是贵妃的亲侄女。” 虞昭听后一一见礼。 温贵妃笑着颔首,至于温晴云,她此番近距离之下见到虞昭,只觉其人肤若凝脂,姿容冠绝伦,心中嫉妒仿佛藤蔓一般,将她绕得密不透风。偏偏温晴云还得笑着回应虞昭的礼节,只是笑容难免僵硬了几分。 淑妃不由笑道:“太子妃是个守礼的,又生得如此美貌,无怪乎皇后娘娘如此喜。” “那是自然,太子妃可是本亲自挑选的儿媳。”皇后毫不否认地拉住虞昭的手,将她引到左侧坐下,旋即询问虞昭道,“可会打叶子牌?” 此时桌前坐着的,分别是皇后、温贵妃、淑妃和虞昭四人。 温晴云则立在温贵妃身后,一会儿替她看牌。 虞昭回想起昔的记忆,在东楚倒是与族中姐妹玩过几回叶子牌,当时只图个新鲜,于是便应道:“略通皮。” 皇后莞尔一笑:“无妨,玩玩就会了,本教你。” 说罢,皇后亲自教授虞昭叶子牌的打法,又细致讲了各类规则和注意点,再让温贵妃、淑妃配合着带她练了几局。 温贵妃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在教哪位公主呢,您可真是把太子妃当闺女养。” 皇后听了不失笑:“瞧你说的,教会了太子妃,咱们这叶子牌才打得有趣,否则岂非在欺负人?” 温贵妃抬手抚了抚鬓发,神骄矜道:“好了,快开始吧,臣妾都要等不及了。” 于是虞昭便随里几位主子打叶子牌,她自幼勤思善学,很快便开始上手,正在看牌之际,突地听淑妃笑道:“贵妃娘娘,臣妾听闻四皇子快回京了,可有其事?” 温贵妃一听,顿时眉目舒展开来,面骄傲地回了句:“桓儿治水有功,前不久陛下还在臣妾面前夸赞他,如今是该回了。” 皇后笑着打出一张牌:“回来好,省得贵妃天天惦记着。” 接下来轮到虞昭,她此时并未有多在意四皇子究竟是何人,恰好打出最后一张牌,便赢了今的第一局:“各位娘娘承让。” 其余几位主子顿时笑道:“太子妃果真冰雪聪明。” “这技艺若是叫略通皮,岂非折煞我等。” 连温晴云都夸赞了虞昭几句,她一贯清高自居,如今说这等违心之语,只为讨皇后娘娘喜。 她却并未注意到,温贵妃闻言轻轻嗤笑一声,仿佛将她那些小心思全然看透。 …… 午时方至,殿外传来一声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温晴云心里一喜,抬眸望去,只见萧胤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连忙姿态柔美地行了礼,不料萧胤却径直走过自己,来到皇后跟前:“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显然很是高兴,她亲自扶起萧胤,随后拉着虞昭的手,便放在萧胤的大掌下,“你有所不知,太子妃此前说自个儿牌技浅,今反倒是赢得最多的那个。”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