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即凝神屏气,不敢接腔,听靖光帝又慢悠悠地道:“这两口子也真是没什么运气, 每次风口浪尖上都有他们的事, 实在是坎坷极了。” 这话说的,刘是更不敢接了, 靖光帝倒也并不为难他,微微眯起眼, 望向远处, 夜幕之中, 殿巍峨, 灯火阑珊,他叹了一口气,道:“今年这一年过得倒真是快啊。” 这句刘总算能接了,忙不迭道:“可不是嘛?眼看年底到了,安王殿下率兵将班师回朝, 若是脚程快,天气好的话,年前就能回来了。” “是啊,”靖光帝唏嘘道:“经此一役,我大齐的金梁两地,历经数十年,如今总算是要收复了,有这一遭,来朕百年之后,去见先帝他们,也能直了板,有些底气了。” 他道:“要赏。” 两人说着话,又走了一段路程,转过拐角,通明的灯笼光芒映入眼帘,原来是慈宁到了。 眼下慈宁才刚刚摆膳,殿里灯火辉煌,赵玉然腻在姒幽旁边,好得跟一个人也似,把赵羡看得额上青筋隐跳,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通禀声。 靖光帝入殿的时候,望见了一桌子的菜饭,眉头一挑,道:“哦,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 您这是踩着点来的罢? 当然,皇上既然来了,饭自然是够吃的,太后吩咐一声,人们连忙摆上了碗筷,请靖光帝入座。 太后虽信佛,却并不忌讳荤腥,桌上该有的都有,一顿饭吃完,人们奉了茶来,太后这才吹着热茶,道:“皇帝怎么想起今过来了?” 靖光帝面不改道:“朕批了奏折之后想随便走走,走着走着,没留神就过来了。” 他说着,转向姒幽与赵羡,道:“你们几个怎么也在太后这里?” 赵羡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与阿幽今进来,是想给太后娘娘请安。” 靖光帝哦了一声,点点头,忽而问道:“那怎么没来给朕请安?” 赵羡一愣,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道:“因父皇在处理政事,儿臣与阿幽怕打扰了父皇,这才未曾前去,还请父皇勿怪。” 这时,赵玉然冷不丁来了一句,道:“父皇,儿臣今儿早起去给您请安,依稀记得您还嫌儿臣去得太勤了,扰得您要早起一刻钟。” 闻言,靖光帝轻咳一声,佯作斥责道:“小孩子家家,大人在说话,什么嘴?” 赵玉然:…… 太后与姒幽端着茶盏坐在一旁,听他们父子几个说话,赵羡看得出靖光帝有话要说,便站起身来,借着天不早的由头,领着姒幽告辞离开了,顺便带走了赵玉然。 等他们走后,方才还热闹着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太后这才放下茶盏,向靖光帝道:“明振那孩子过些子就要回来了,淑妃的事情,他如今知道了么?” 靖光帝默然片刻,道:“朕还未与他说。” “这到底不是办法,”太后道:“迟早是要知道的,他如今才打了胜仗,凯旋而归,若是一回来发现……” 她的声音顿住,但未尽之语已经不需要再明说了,齐朝大败烈军,还收复了金梁两地,本是值得举国庆的事情,赵振率军凯旋而归,立此大功,必将受到厚赏,然而他到了皇城之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竟然自己母妃的死讯,其中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他会是如何反应。 更何况,赵振生脾气躁,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靖光帝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 他叹了一口气,索道:“朕也是一直在烦忧此事,遂来问一问太后的意思。” 他道:“淑妃此事,究竟是如何的,太后能否与朕个底,朕也好有个准备。” 太后抬起眼来望他,道:“皇上不是已派了寿王去查了么?” 闻言,靖光帝便摆了摆手,道:“他还能怎么查?朕现在都已经听到风声了,原本朕是想等安王明年开或入夏再回来,到那时候,淑妃之事已尘埃落定,真相大白于天下,安王的情绪也能稳住些,可是朕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的是赵振竟然会提前回来了,而赵瑢那边查案子没什么进展也还罢了,晋王妃这里又传了些风言风语,等年底赵振一回来,那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靖光帝这次觉得自己把案子给寿王办,原本是十分圆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他预想的局面出现,事情就出现了变故,他一时间深棘手,这才找来了慈宁。 太后表情平静淡然,看着他,道:“皇帝,哀家从前就说过,这人不同于蛊,人之相争,错综复杂,稍不注意,便会盘倾覆,你这次将寿王得狠了,他必然要给自己博一条生路。” “今哀家有话就直说了,淑妃之死与晋王无关,与寿王有关,但是为何与他有关,此事除了寿王与淑妃知道以外,你我无从得知,寿王被着查这案子,他势必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去,一来一去,他要身,案子总归会查到别人身上去。” 说到这里,太后站起身来,道:“正巧晋王妃又确实是一个最佳人选,寿王没道理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靖光帝按了按眉心,在心里骂了这群不省心的兔崽子们几句,道:“朕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太后回过头来,望着他,道:“皇上,该当断则断才是,顾此失彼,恐后会有大患。” 靖光帝沉声道:“朕明白,多谢太后提点。” 从慈宁出来之后,靖光帝一路上没有作声,他的心情明显看起来不佳,刘打着灯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走到半道上,靖光帝忽然停住了脚步。 刘不敢催促,只是疑惑道:“皇上?” 靖光帝没答话,片刻之后,才道:“朕也不想如此的。” 刘屏住呼,听他继续慢慢地道:“然方才听太后一番话,朕忽觉自己是错了的,朕幼时在太后膝下养了三年,六岁那年被立为储君,入主东,太后那时便与朕说过,朕是储君,地位自然与寻常皇子不同,恐会招来小人之事,但只要有父皇在,后必不会出萧墙之祸,后来果真如太后所说,朕安安稳稳地做了二十几年的储君,直到顺利登基。” “如今细细想来,其中必然是有父皇与太后的无数心思,只是朕当时没有深想,而致使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很多过错的源,都是在于朕。” 刘听完这一番话,默然许久,小声劝解道:“人心原本复杂无比,不可测算,怎会全是皇上的错处?皇上万不可如此作想。” 靖光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苍穹如盖,深黑的夜幕上点缀着数颗寒星,微微闪烁着,长长久久地俯视着这清冷的世间。 子一天天滑过,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安王率领的兵将慢慢靠近京师,京师的天气仍旧一如既往地严寒,只是好在,没有再下雪了。 在这些子里,有关于姒幽的传言越来越多了,有说她善用蛊术控人的,她身边的丫鬟下人皆是被虫钻了脑子,成了活死人,也有说她随身都带着蛊虫,若是谁惹了她,便会被下蛊,甚至有传言说她是大秦山里的怪…… 种种传闻,堪比民间那些的鬼神话本,即便赵羡派了不少人去刻意遏制,也没能按住那股势头,反而越演越烈,言向来是最难以管控的东西,只要有人,这些风声便能转瞬而至。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