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夏至沉默地点点头,一字一顿地道。“那你走吧,说不定还赶得及去度月。” 林月然变,想也未想地抬手要扇夏至耳光。 “啪!” 然而,夏至却在瞬间紧紧扣住了她的胳膊。“月姐,放过律哥也放过你自己吧!难道你想今天就离婚?” “阿月,你们不适合……真的不适合。”不等林月作答,关山也走上前来加入劝说的行列。“既然你已经跳出火坑了,就别再跳回去了。”沈律和林月这两年的情纠关山等全程围观,从劝和到劝分,为此到筋疲力竭的并不仅仅只是两个当事人。 林月正无措,又一个中年女声响起。“小月,先回去吧。”发话的是沈律的母亲,作为一个撑起一家公司的女强人,遇到独子车祸命在旦夕的情况,她的妆容虽仍能保持整洁,可神态却已十分疲倦。 “……姨妈……”林月瞬间泪如雨下。 沈母却不再看林月一眼,只将目光落在林月丈夫的身上。“小吴,照顾小月。”虽然林月是自己的表外甥女,可里面躺着的却是自己的亲儿子,沈母岂能不怨?没有对林月迁怒痛骂,已是一贯的教养之功了。 不一会,自知不受的林月终于在丈夫的陪同下含泪离去。 夏至又走到沈母的身边坐下,握着沈母的手温言道:“婶婶,你别担心了。律哥一定没事的。” 只这一句,就将沈母强撑了数小时的坚强打破,教她泪面。在之前的数小时里,沈母就像是个无知无觉的铁人,屏蔽了痛楚也屏蔽了温暖。而夏至那温柔的目光和话语,却令这铁人瞬间熔化。“夏至你乖,你真懂事……阿律不像你,他早该听你的,他为什么就是不听?” “等他醒了,我打他股,让他以后都听婶婶的话。”夏至抬臂将对方那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柔声安。21岁的夏至,已然成年。虽未长成参天大树,却已足够让身边的人依赖。 经历了这一整晚的兵荒马,大家都累了。最后商定沈母回去照顾因受了刺也已躺在病上的沈,关山和夏至先回去休息顺便向关氏和导演沟通请假,唐驰则留下来给沈律守夜。 没上之前,夏至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可当他洗过澡换上睡衣躺上悉的大,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知为何,思绪纷纷,竟回想起了拍摄电影《家》时的一段。 那场戏也是在医院拍的,剧情很简单。为了给养母凑医药费,安宁退了学,一天打四份工。不但从早忙到晚,中午还要空来医院陪护缴费。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工作,钱也总是不够花。往往上一份医院催款单刚结清,下一份催款单已经送到手上了。那天医院的电梯还坏了,安宁饿着肚子跑五楼找医生开药,跑底楼排队缴费,跑两楼取药,再跑八楼请护士给养母续药。就这么楼上楼下跑了三四趟,最终累地面青白坐倒在医院的楼梯间扶着围栏大口大口地气。 简简单单的一场戏,一个坐台阶上发呆的场景,夏至给了安瑞麟四五个方案,对方却一个都不意。等安瑞麟最终大发慈悲,宣布这场戏过了,夏至已经足足跑了两天,小腿肌都跑硬了。而最后的那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夏至自己都糊涂了,好像莫名其妙就过了。 电影上映后,夏至在家里看完了这场电影,着重回顾了这段剧情。他发现,当那个镜头落在身上,镜头中的安宁是没有表情的。午后的光落在安宁汗涔涔的脸上,将他瘦削的脸孔衬地格外地棱角分明,仿佛他一直在用这一身突棱棱的骨头对付着全世界。夏至还记得,拍摄时,他握着楼梯围栏的手握地很紧。可安瑞麟对此全然不屑一顾,他只将镜头对准了安宁的眼睛。那眼底,不是夏至曾经排练过的坚强、倔强、愤怒、悲伤、无助等等,而仅仅只是……茫然,累到力什么都不及去想的空茫。 再后来,夏至又上网搜索这一场戏的评论。出乎他的意料,对这场戏印象深刻的观众居然不在少数。十几秒的长镜头,观众和粉丝头一次不再将绝大部分的溢美之词留给他的颜值,而是带着的心疼表示:“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上去抱住他。” 对此,夏至仍然茫然。他能理解一个人累到极限的时候的确是什么表情都做不了的,但剧本中的那段,安宁的体力显然并没有到极限,他应该是可以有表情的。 直到今晚,夏至忽然想起了拍摄这段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走神。 安宁的遭遇和夏至自己的人生的确有少许相似之处,令夏至在拍摄时也情不自地想起了往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夏秀珊。那个时候,夏秀珊确诊肝硬化,治疗断断续续进行了两三年,进出医院好几回,夏秀珊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转成了重度。 理由很简单,没钱。 夏秀珊确诊那年,夏至只有10岁大,本不可能像安宁那样打工赚钱。学校老师了解了夏至家里的情况,也组织过几次捐款,可终究杯水车薪。夏秀珊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江海市辛苦谋生,本不可能放下工作入院接受治疗直至身体完全康复。她只能一面继续辛苦工作抚养夏至,一面偶尔去趟医院给自己配点药。常年的劳累让她的病情恶化地很快,医生几度建议她长期住院,夏秀珊考虑再三却仍然选择出院,因为付不起那高昂的住院费。 那个时候,夏至才13岁。夏秀珊和医生讨论病情时总是避着他,可年幼的夏至却已地察觉到妈妈陪伴他的时间大概已经不多了。他不敢在妈妈面前哭,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万一妈妈不在了,以后该怎么办?这种事,夏至真是想也不敢想。这种绝望和无助延续了整整三年,噩耗并非猝然而至,而是像上涨的水一般将夏至慢慢没,令夏至至今回想,都只觉那荒凉如影随形。 幸好,那时遇到了关山。 夏秀珊这辈子活地很辛苦,可至少走地很安详。因为关山曾在她面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夏至。 如果……那时没有遇到山哥呢? 心头隐约浮起这个念头,躺在温暖的大上的夏至只觉心下一空浑身发冷,仿佛血都被干了。这一瞬间,夏至忽然理解了安宁的这种空茫,觉无助那是因为心里至少还有期盼。只有当万分确定,一旦自己倒下,身后再无一人时,那才是彻底的……空空如也。 而今天,夏至先后在林月和沈母的脸上看到了这种空茫,真可怕! 单独一人躺在大上的夏至再也无法忍耐,他跳下抱着枕头光着脚跑进了关山的卧室。“山哥,你睡了吗?” 关山还没有睡,他正开着头灯看公司文件。见到夏至进来,关山了然地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褥。 夏至迅速地让自己的枕头在关山身边安了家。 关山合上文件,关上灯。刚躺下,那具悉的身躯已滚入了他的怀中,死死地抱着他的。抓地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关山就会飞走。关山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着夏至的发顶、背脊轻声道:“别怕,有山哥在。”虽然夏至从来不说,可关山却一直很清楚,夏至很怕去医院探病。 怀里那紧绷的身躯在关山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又过了好久,夏至方才用力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夏至:导演,月姐居然想打我? 导演:换了别的主角,这巴掌已经打到了。所以,你还有什么不? 青书慕容:………… 第57章 新血 沈律终究年轻底子好,手术后的第二天傍晚就清醒了过来, 第五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身上着的各种管子也撤了大半, 能开口说话了。转病房时,关山等人仍然全程陪同。待沈律在新病房安身, 医生护士等散去,大家终于有了在沈律劫后余生后的第一场谈话。 原本,若是奄奄一息的沈律坚强地对他们笑一笑, 夏至可能就要哭了;可偏偏沈律一见他们几个, 居然自己先哭了。于是, 夏至瞬间火冒三丈,怒吼:“药哥, 你能不能争点气, 像个男人?” 沈律被吼地一噎, 即刻就忘了哭。 夏至身边的唐驰却侧过脸嗤嗤地偷笑。 唯一靠谱的关山扭头把两个不省心的都瞪了一眼, 这才在沈律的边坐下了。“老沈,人生中除了情总还有别的……” “就是!林月都结婚了, 你还想着她干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可不等关山把话说完, 夏至就又吼了两声。 这下沉律终于笑了, 苦笑。“你还小,等你将来真正喜上谁,就知道了。” “小个!”夏至立马翻白眼怼他, 斩钉截铁地道。“我谈恋绝对不会谈成你这怂样!” 沈律大概是被夏至这Man到爆炸的气概给镇住了,躺在病上目光直愣愣地对着天花板许久才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关山见好就收, 当下正吩咐夏至:“夏至,自己出去玩,山哥和你律哥有正事谈。”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