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秦朝时的…… 头军? 此时此刻,炎拓也顾不上什么气瓶余量、时间限制了,有得挥霍就挥霍,他稳住心神,调转推进器的方向,近前去看。 真的是,就是个人,活生生的男人,造像再惟妙惟肖,也不可能做到这么肌理分明。这个人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微带 粉 的膜,这膜包裹着人身,甚至和 壁连在了一起。 再靠近点看,炎拓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这人有呼 ,而且很奇怪,他皮肤 糙黝黑,右脸颊上却有碗口大的一块,一直连到右鼻翼处,肤 相对浅白,也更细腻。 炎拓颤抖着手出去,隔着潜水手套,触摁了一下外层的皮膜。 柔软,有弹 ,似乎是 质。 炎拓的心跳突了一下,脑子里忽然迸出几个字来。 ——女娲 ? 他猛然转身,手电光不受控似的 颤,掠向远远近近、前后左右,各个方向。 不止是人,也有兽,兽形的地枭,甚至有怪形的水鳄,还有被称为关东细犬的古猎犬,还有,还有…… 手电光一停。 他看到孙周了。 真的是孙周,炎拓清楚地记得,他被白瞳鬼和枭鬼撕裂,齐肩断了一条胳膊,但现在,那条没了的胳膊似乎又生出来了,长出了拃长的一截,在肩头支棱着。 炎拓一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刚刚那个 头军的右边脸有点异样,那应该是被什么凶兽咬掉了、又再长出来的,因为终年不见光、不经风吹雨打,所以肤质和颜 都和别处不同。 女娲 ,白瞳鬼、地枭,以及蒋百川他们,都想找到女娲 ,但从来没找到过,他们得到的,只是女娲 身坍塌之地、一些血渣渗入的泥壤而已。 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是一条河啊,河水经年 动,女娲 怎么会留在原地?当然是被冲走了,想找,也得顺着河 去找啊。 但没人这么做,从来没有,也许,他们都跟余蓉一样,认为河 不息,掉进去的任何东西,都会被冲走,然后百川归海。 没人想得到,会在这儿勾连、沉寂,矗立起一座宏大的殿堂。 炎拓双目渐热,他刹那间反应过来,慌 地催动推进器,手电四处探照。 看到了,看到冯 了,她头上结着脏辫,但失去头皮的那一块,头发是 长的,长出一截了,有点飘。 还有呢,还应该有人,他还没找到。 炎拓眼前有点模糊,他抬手去擦,这才意识到隔着面罩, 本没法做到。 他心里默念着,让自己镇定、再镇定点。 手电光再次定住。 那道直直的、刺裂黑暗涧水的光柱,尽头处微微扩散,光晕温柔宁和,笼在了聂九罗身上。 她睡得真好,侧身微微蜷着,仿佛身在母体,永远无忧无虑。 炎拓忽然平静下来,如果不是脚下无撑无承,他真想跪地长叩、膜拜不起。 这就是女娲吗? 传说中的造世大神? 在她眼里,没有人枭之别,没有禽兽之分,没有高下,没有优劣,没有偏私,没有谁该活着,谁该去死。 都是子民,都是生命。 即便 身坍塌又怎么样,这寂寂水下,不为人知的角落,依然是她为众生铺扬开的伊甸园,生能造人,死亦庇护。 第148章 7 聂九罗所在窟的位置属于中高处,为了节省电源,炎拓暂停推进器,尽量顺着水 借力,踩动脚蹼,缓缓升到聂九罗身边。 他先看她咽喉部位。 真好,对比孙周的“缺胳膊”,她的伤应该属于小伤了,已经长好。而且,因为她本身的肤 就很白,后长出的部分跟先前的,并没有太明显的 差。 她是在呼 ,只不过很慢,这让炎拓想起养生功法里常常提到的“ 息”,传说中,把呼 调理如 ,即便不饮不食都能长寿、长生。 炎拓的脑子里闪过好多实际的问题。 ——怎么把她带走呢?从这层皮膜里剖出来吗?应该不可以,剖出来的话,她没法呼 了吧。 ——那只能连这层皮膜一起带走了?也不能贸贸然带上去,她现在未必离得了水,万一一出水就迅速干瘪萎缩,那就糟糕了。 炎拓小心地伸出手,顺着 膜和窟壁连接的部分往内摁抠,他的本意是想试试这 膜是否易扯易拉,结果让人失望:这 膜软归软,也颇有弹 ,但完全不像可以凭蛮力撕开的。 那试试刀呢? 炎拓从臂上 出潜水刀,这种刀是专为蛙人配备,可以刺杀凶猛的水鳄,也能迅速割断韧 极强的绳索。 他把刀尖对准 膜和窟壁之间,用力刺入,然后往下划割。 万万没想到,还是不行,锋利的刀刃过处,看似是割出破口了,但那破口以 眼都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愈合。 至柔至刚,至软至强,这女娲 ,居然是破不了的? 炎拓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算什么?如果 本突破不了,那聂九罗得永生永世困在这窟里、成为一尊活死人的造像了? 残 计和计时上的数值还在变换,炎拓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颗心 烈猛跳,避开聂九罗的身体位置,疯狂地继续试刀,又一再 鲁地伸手去撕抓,正头脑发热间,突然察觉到,身子一侧,似乎有巨大的暗影当头罩来。 炎拓打了个 灵,浑身的血一下子凉了。 这一凉,脑子也终于静了。 一路过来,水下都是相对宁和的,即便有生物,也是那种几乎可以忽略的浮游类,连稍微凶恶一点的水禽都没有——但这种巨大的暗影,再加上还是缓缓移过来的…… 乐观点想,是有大型的水藻恰好漂移了过来,但这可能吗? 余蓉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 ——我跟你说啊,涧水不是人工湖,里头不长小鱼小虾,万一有史前巨鳄什么的…… 炎拓近乎僵直地、缓缓转过了头。 是蛇。 又或者说是巨蟒更合适吧,通体莹白,因为蛇鳞泛亮,所以这白趋近于生铁似的那种亮,而且,这蛇居然长了两个头…… 炎拓脑子里一空,整个人都木了。 聂九罗的位置已经是在窟的中高处了,但这蛇是从更高处潜下来的,蛇身拱起,居高临下,虽然是缓进,但无声胜有声,声势极其骇人,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给 了。 还有,他看清楚了,不是蛇长了两个头,而是,这是两条蛇,只不过,蛇身的下半截是 在一起的,蛇尾完全隐在高处的一个窟里。更叫他手足冰凉的是,这两个蛇头,都酷肖人脸。 人面蛇?世上有这种品种吗?可能有吧,不是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吗。 他听说过人面蜘蛛,据说 本还有一种人面鲤鱼,被政府列为受保护动物。 上的牵绳忽然一紧,但炎拓身子一动不动,他怕稍有异动,就会引来巨蛇的攻击。 ——传说中,女娲人面蛇身。不过也有说法,所谓的蛇,只是女娲的坐骑、守护兽。会不会是女娲 身坍塌,这蛇却始终守护? ——他直觉这蛇,是被他引出来的。因为他在疯狂破坏封住聂九罗的 膜,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那 膜,也算女娲的 身吧。 ——这蛇会 然大怒,一口 了他吗,他这身量,怕是抵不住。不过,女娲从来主“生”,是护佑生灵的,物似主人行,他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能活命的机会? 炎拓的手一松,那把潜水刀落了下去,直直沉入河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近乎死寂的对视中,蛇身开始缓缓收回,两只蛇头上的人面,如两张悲悯的脸,离他越来越远,中间隔着漾动的水纹,真让人怀疑,这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 自炎拓下水进 开始,余蓉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中。 他下河倒还好,河面上没“盖子”,一旦出了状况,迅速浮上来就是,她和雀茶在岸上,也能尽快接应,但进 就不一样了,还要往里进四十分钟那么久。 她看着牵绳的绳团随着时间的逝去一点点没入水中,忍不住跟雀茶发牢 :“这万一,水里有史前巨鳄……” 雀茶说:“可不是么,一口就没了。” 余蓉瞪了她一眼,她就怕出这种?:到时候收回来的,是截空绳头,那就悲剧了。 不远处传来扒拉声,蒋百川又来了:之前,他的觅食地主要在黑白涧里,那里的生物,可比涧水这一边要丰富。不过这几天,这头更胜那头,因为有人投食。 吃现成的,总比辛苦搵食要自在。 可巧,不久前孙理他们刚送了一拨物资进来,而且,因为知道蒋百川经常在这头出现,送东西的时候,会特意搭上还算新鲜的 骨。 余蓉在物资堆里扒拉了一阵,拎了条羊腿扔过去。 蒋百川得了羊腿, 欣雀跃,拖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雀茶盯着黑黝黝的 口,突发奇想:“哎,你说,夸父七指,七个出口,有一个始终没找到,会不会是这条涧水啊?” 余蓉皱眉:“不是吧,这算什么出口。” 雀茶来劲了:“不是啊,地枭轻易死不了对不对?连脑袋没了都能再新长一个出来,那也肯定淹不死,它们完全可以被水冲着,一路冲去黄河、再入海。万一被打捞上来、活过来了,那也算是‘出路’啊。” 余蓉瞥了她一眼:“这出路是不是也风险太高了,哪那么容易就被打捞出来了?再说了,漂在水里,它就是一块无知无觉的大 ,水里吃人的鱼可不少。” 没等漂出个眉目,就被鱼群分而食之了。而且,就算漂出去了、运气极好被打捞上来,没有女娲像转化,见了光的地枭,又能活多久呢? 雀茶若有所思:“也是。” 说到水里“吃人的鱼”,余蓉重又焦虑,看看时间,过去四十分钟了。 但牵绳的绳团,还在不断入水。 余蓉咽了口唾沫,有点沉不住气:“怎么还朝里进呢?” 论理,只要炎拓转向折返,这绳子就该停了。 雀茶也有点紧张:“是不是他在下头发现什么了?” 有可能,炎拓应该知道时间的重要 ,到点不返,很有可能是有什么发现。 余蓉催促雀茶:“先把火生起来,在里头泡这么久,回来得冻成冰 了。” 雀茶应了一声,起身从小拖车上往下搬木柴片,余蓉继续盯着牵绳,同时对比时间,然后不断舔着嘴 :不能再往里进了,虽说看起来只是多进了几分钟,可推进器没电了是小?,关键是气瓶,在水底下没法呼 ,那可是分分钟就要命的?。 雀茶觑到余蓉脸 不对,也有点慌:“要么……把他拖回来?”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