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人完香,捐了香火钱。 走出大殿。 最近正好赶上考试季,又是大型的考试,来庙里的人很多,有些是独自而来,有些则成群结队。两人几乎是被挤着下了台阶,才六月份的天,照在身上的光火辣辣的,禾央下外套,只穿着短袖。何城一只手虚揽在她的身后,为她隔绝大部分的触碰。 禾央浑身冒汗,也顾不得什么,用外套把脸上的汗擦干净,碎发成缕黏在脸侧,她用手播到一侧。何城倒是半点没觉到热,那张脸还是干干净净,头发清,穿一件白运动外套,拉着拉链,盖住锁骨以下。 他的脸看起来不太好。眉头微微蹙起,出的气息有些急促,只是他仍像个没事人护着禾央往人少的地方走。面是看不到尽头的人群。 禾央知道何城不习惯这样的环境,更何况她都有些不舒服,更别提何城。她换了另一只手抓着外套,另一只手抓住他护在身后的胳膊,将它拿到面前,然后牵住。 “人太多了,这样就走不丢啦。”禾央举起两人牵着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指着一处树荫:“那里人少,还凉快,我们去那里待一会儿。” 何城盯着被禾央牵住的手,目光渐渐炙热,连不适都消散很多,他亦步亦趋跟着禾央,到了树荫下。禾央也不知道打哪里找到的报纸,铺在地上,旋即坐下去。 “歇一会儿。” 何城在她身边坐下。拿过身后的背包,取出瓶矿泉水递给禾央,禾央接过喝了一大口,又递回给何城。何城并不是很渴,但他还是对着瓶口抿了小口。 禾央一直觉得寺庙这种地方有种神秘的力量,来到这里她话都变少了,生怕说错哪句话。 她用手做扇,一面扇着风一面好奇看向四周。 这时候,身边来了一家三口。女的抱着小孩,男的在一旁拿着手机打电话,声音很大似乎在跟对面吵架,女的小声劝他,男的挂断电话脸很不好看,低低咒骂一声。 女的怀里的孩子忽然哭起来。 也不知道触到男的哪神经,他破口大骂:“哭!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娶你有什么用!” 女的赶紧哄孩子,眼里泛起泪花。 男的仍然骂个不停。 禾央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皱起眉头,刚想离三人远一点,忽然发现何城的状态很不正常,他几乎一言不发盯着男人,面越来越白,脸上早已不知不觉布汗珠。 “何城,你哪里不舒服?” 何城没说话,捂住胃部软在地上。他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出气,脸白的没有半点血,坚持了大半天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面崩塌,他只觉口着一块大石头,连肚子里的脏器都仿佛纠在一起...... “这人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纷纷离开这块地方,远远看着。站在旁边的一家三口退到一旁,其中的男的看着软在地上不停搐的何城,扬声道:“这人不会是神经病吧?电视里那些不正常的人就是像他这样,刚才我站在他旁边看着很正常一个人,突然就发病!” “我看着怎么像羊癫疯?” “啊?他会不会突然爬起来咬人啊!我听说这种病要是被他咬上就会传染,我们快离远一点......” “不像羊癫疯,他没吐白沫,就是神经病!”男人信誓旦旦。 禾央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被周围自发围成一圈的人用目光注视,这些人或是担心或是害怕嘲笑的眼神如同细长的针扎在她身上,她不习惯这样的注视,尤其她成为这个圈里的焦点。 何城突然倒地让她手足无措,周围人的指点让她浑身发冷。她强忍着心底的颤意跪在地上,把何城倒在地上的身子揽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僵硬,透着股凉气,到底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即使再瘦弱,份量还是有的,抱住他颤抖的身体,禾央被重量拽坐倒在地。 “何城,何城。” “你怎么了?” 旁边一个中年女说:“姑娘,你先把他放下,万一他咬人怎么办!” 又有人附和:“快打求救电话。”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别打求救电话,直接打神病院的电话,他这样送去医院医生怎么治?直接送神病院关起来!” 禾央浑身发凉,看向出声的方向:“这是在庙里,留点口德。” 禾央不再去管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揽住何城瘫软在怀里的上半身,他浑身抖得厉害,嘴里不停地吐出什么字,她俯下身认真听了会儿,才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我不走。” “我哪里也不去。”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你别怕。” 她不停说着安的话,被众人围观的羞被担忧取代,他牙关咬得嘎吱作响,很怕他一个不注意咬伤自己,禾央直接将胳膊横在他的嘴边。他像是有应似的,将头一偏,埋入她的怀里,禾央只得将手放在他痉挛的手旁,慢慢握住,然后另一只手勾住书包带,带到身边。从里面翻出一瓶药物。好不容易将药喂到何城嘴里。她已经累的浑身是汗。 这个时候的何城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浑身不住地发着抖,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明明她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他好像不知足,竟妄图连双腿也横在她的身上。 他长手长脚,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整个人团成球状,努力往她身上挤。她的身上有让他眷恋的气味。 他的意识其实很清楚,很清楚自己发病了,周围人指指点点的侮辱词汇,还有那些看似关心实则如把刀扎进心扉的话让他几发疯。 他不是正常人,是神病人,是异类...... 这样的他,怎么配得到禾央?禾央在那群人指点的时候,瞬间僵硬的身体他能够受到,是不是忽然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可悲很羞很难以忍受?他总是这样,会突然的发病,无人的时候还要好一些,无非是自己忍受。可却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面对无数向他的怜悯同情厌恶好奇的目光...... 她怎么会承受的了? 少年颤抖的身躯撞入眼底,呓语不断吐出,从来都是温和清润的嗓音在此刻却破裂不堪,像一只濒死的小兽无助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鸣。 禾央的心脏如同被咸涩的海水浸泡。 眼底漫出泪光。她查过相关的词条,惊恐发作源于他对某件事情的恐惧或者焦虑,她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认识的何城除了格淡漠些,其他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发病的他。 她有些无措,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像他这样的情况,现在是在山上,救护车要来也是在很久之后。可是只有她能够帮助何城,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禾央并不知道何城在恐惧什么,只能颠三倒四说些话妄图能够缓解他的症状。 他看起来很难受。 “何城,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吗?我可以帮你的,是肚子不舒服,我给你一就会好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动。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些人说的话很难听,难听的话我们不要听,好不好?他们什么都不懂,就算是神病又怎么样,我们吃了药,就会好,难道他们冒发烧不吃药吗?我前几天也冒了呀,我也很难受,我打了针就好受很多,你刚才喝了药,有没有舒服一点?” 何城很小声很小声呜咽了句。 禾央没听到,继续说着:“我们正在庙里,菩萨就在旁边,你害怕什么偷偷告诉菩萨,菩萨那么善良,我们刚捐了香火,肯定会帮你的......” ......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发着灼热红的光在这片时间中被隔离在外,树叶被风吹响的声音、鸟雀鸣啼的声响,寺庙和尚担忧的询问。 还留下关心后续或是继续看笑话的讨论。 微风卷起地面细沙,无声无息走。 何城的发作仅仅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却在禾央的觉中拖到一天那么长。 何城如同水的人,浑身无力软在她的怀抱中,禾央两只手紧紧抱着他,任由他像只不安的小动物动来动去,寻求最安全的地方。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不会好......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禾央张张嘴,掌心落在他的后背,轻轻不断拍打着:“为什么不会?好好吃药的话......” “即使痊愈,还有复发的可能。” 禾央失神片刻,无所谓的笑:“原来是这样。” 何城紧闭着眼,掩住内里汹涌的愧疚和狠。愧疚于让禾央被迫面对这样的丢人的场景,与此同时又觉得禾央肯定会疏远他,再也不会理他,想到这个结局,他万分不甘。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禾央,哪怕她会怨恨。 “......很丢脸吧?” 禾央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就说了一遍:“不会丢脸,你不要多想。”她的声音慢慢的,带着能够抚平伤疤的温柔语气:“就算发烧,也不是烧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发烧,你说复发,那冒发烧也会复发的,复发了就喝药,喝了药什么病就都好了。” 何城的眼睛渐渐弯起。 微红的眼角,润的眼眸。 他在她耳侧低声笑:“我求菩萨,求神佛,让你属于我。你说的,他们会帮我。” 禾央耳一热,脸蛋红红。 书包里。 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放在里面。 单独放在一个夹层。 藏着少年小心翼翼又如烈火汹涌的意。 第35章 禾央总觉得何城似乎更黏她了,她不过是想要上厕所,他都必须紧跟在她身后。庙里的厕所是用水泥墙垒成的,只在墙上涂着“男女”两个字,没有顶棚,他站在外面,一墙之隔,禾央很羞,可又不能说他半句。 只能迅速解决掉,若无其事出来。 何城立马牵住她的手。 禾央无奈极了:“我还没洗手!” 何城从兜掏出纸巾,攥着她的手一细腻擦拭,然后又换了张新的擦另一只手,路过垃圾桶扔进去,期间门一丝一毫都不放开。 禾央任由他去了。她知道他现在不安极了,更何况他刚刚那么一闹,浑身虚弱得没有半点力气,神似乎都萎靡不少,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向她时会骤然亮起,像两颗小灯泡,不过开关是她。这个比喻让她觉得好笑,她转头看向何城,那两颗小灯泡瞬间门又亮了好多! “你现在觉怎么样,我们下山?”上山的路是石阶,何城发病的时候禾央没有通知何叔。跟他说了也没用,他不是医生也不可能立马爬上来。 何城点头,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觉得丢脸?” 他已经问好几遍了。 “真的不觉得丢脸,我只会心疼。” 何城抿着嘴偷笑。 禾央看他一幅得逞的笑容,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哪里会介意他这是问的第九遍还是第十遍,只要她问她就说。他笑起来很好看的。 ...... 他们本来就是早晨出发的,到这里已经正午,加上爬山和在寺庙的功夫,下山的时候傍晚的余晖也渐渐消失掉。只有浅淡的月光照亮石阶。 何城走在前面,禾央跟在他身后,沿着他的脚步往下走,有些石阶比较窄,需要很小心才行。 中途有一段路格外黑,周围树木参天,遮挡月光,风声沙沙。禾央心底没由来的慌张,左右看了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在夜的掩盖下,看什么像什么,明明知道旁边只有树木和野草,可这些植物在禾央的脑海里却忽然幻化成可怕的存在。 她打了个颤,忙扯住何城的手腕。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