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瑶本想问他诸葛松之事,听他这般说,步子一顿,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前厅,也说不清到底是动还是害怕,竟是有些不敢上前了。 “后院里备了酒宴,我与夏将军先过去了,你叫上陈词他们也快些过来。”厉川行引了夏初辰自回廊往后院去,留了夏初瑶和御风站在门口,隔着一个花园看着不远处的前厅。 进门的时候厅里本在说话的人全都顿住了话头,侧头看向门口一身男装的娇小身影,抿不语。 “你先前让我细查战败之后凤瑶军回朝之事,当初我因着押运粮草并未参加最后一次夜袭,回朝之后只是以渎职之罪被革去军务,讯问兵符之事,还是原恒他们比较清楚。”陈词先一步回过神来,自众人中走到了夏初瑶身边。 他本也只是打算瞒下此事,自己寻了原恒他们查问。可在听厉川行说起故洗城中的传言之后,他便坐不住了。 自武方城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夏初瑶有向大齐皇帝坦言身份的打算,他带了厉川行收留的凤瑶军旧部们到陈留国边境等消息,为的就是若是夏初瑶在大齐出事,他们也好入齐策应。 好在这一路无事,今在此重聚,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既然回来了,就势必要为凤瑶军讨回一个公道。只是不管是在大齐还是回晋国,我的身份都太过特殊,你们知晓便好,眼下不可再节外生枝。”厅中之人,多是陈词的好友,平素在军中也与她亲近,是她信得过的人。 先前沈临安便说过当初晋军之中可能有细,那玄武符虽然一半是阿城在她收棺入殓之前偷偷拿走,下葬之时又偷偷藏在了她的棺木里,可另外半枚至今依旧下落不明,何况,夜袭中计之事,也说明了的确有军情之事。 “当初受到惩处的,多是参与了最后一次夜袭的队伍,驱逐出晋国的,都是自凤瑶军初建时就在军中的人,如今逃过一劫的凤瑶军旧部多是分散到了驻守各方的大营里,我们离开晋国后,也曾想过此事,背叛的人应该不在放的人之中,这几个是离开凤瑶军之后,升迁比较快的将领,若是要查,可以从他们入手。”一旁一直抱臂看着她的原恒将早就拟好的名单递给了她,“我们这些侥幸没有被判死罪的人,离开晋国之后也被人盯得紧,想追查实在有些勉强,若是借威远侯府之力,倒是方便许多。” 夏初瑶垂目看名单,凤瑶军中的人逐年递增,从前时常为了配合大小战役,就连军中将帅都会有很大的调动,这几个人,的确都是近四年内才归入凤瑶军麾下的人。 “除却我们几个,陈留国里其他的旧部与我和陈词都时有联系,若是有什么需要,十之内,集结千余人应该不是难事。”原恒的声音平淡冷静,不起波澜,一双眼静静落在夏初瑶身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这件事情我会和大哥从长计议,你们既然都在陈留国安身立命,便好好在此生活下去,在查清此事之前,不要再冒险牵涉其中。”缓缓扫了一眼厅中的人,所有人都只是这般静静看着她,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追问。 或许,即便是陈词说了她死而复生的事情,如今眼前这个模样身份完全不同的人对他们来说,也还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她其实也不希望他们去相信这件事情,她作为一军主帅,将他们害成这样,早已是死不足惜,她不会再让他们因为陈词的嘱托就为她冒险。 “厉园主在后院设了宴席,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过去吧。”将名单收好,夏初瑶先他们一步带着御风转身往外走。 “将军。”踏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得身后原恒沉着嗓子唤了一句。 夏初瑶身子一颤,顿住了步子。 “将军不愿我们协助将军盘查此事,可是因为不信任我们?”原恒咬牙,沉沉问道,“陈词半年前就知道了将军的身份,却从未与我们说起,是因为觉得我们可能会,置将军于险地吗?” “原恒!”夏初瑶没有回头,陈词蹙眉喝断了原恒的话。 当初在徐州分别的时候,陈词曾跟夏初瑶提起过自己与原恒都在西园。原恒是夏初瑶身边的中郎将,统领的是夏初瑶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算得上是她的心腹。他本以为夏初瑶会同意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原恒,却不想,夏初瑶当时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不愿让你们知道,不是不信任你们,不管是你和陈词,还是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可以付命的人。”夏初瑶转过身,抬眼看着他们,“我不敢告诉你们我还活着,只是因为作为一个害你们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的罪人,我实在是不配在你们面前活着。” “当初夜袭失败,或许是因为军中有细军情。可是,凤瑶军在回朝之后的遭遇,却是我这个主帅一手造成的。”从前的她战功赫赫,却从未学会要掩饰,功高震主这个词,从前她不削一顾,在看到凤瑶军身败名裂,看到二哥的惨状之后,才恍然明白,“凤瑶军已散,我不是你们的将军,我如今不过是一个罪人,想要尽自己所能,弥补从前犯下的过错罢了。” 室寂然里,夏初瑶俯身朝他们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便带着御风,头也不回去往后院去了。 晚宴时大家都没怎么说话,问及诸葛松在云城病逝的消息,厉川行也只言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这个曾享誉七国的名家大儒就这般猝然离世,夏初瑶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第二天一早夏初辰一行人便继续启程回返晋国,先前割让了十座城池之后,穆绝对晋国的军务和各地驻防重新做了调整。 威远候夏醇在军中威望颇重,在这个时候,即便穆绝不情愿,很多事情却还要倚重他。 夏初辰他们到桑泽城的时候,夏醇正好去西洲整顿军务,还有三才能归。 “接你的事情,只有父侯和母亲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我不过是因着刚刚被明升暗降,心中郁结所以出去散心回来。”夏醇奉旨领军权后,夏初辰便被调任兵部尚书,从前统帅军队的大将军蓦然被夺了兵权,他在夏初黎之事后,早就对晋帝和晋国朝堂心灰意冷,便正好称此机会告假在家休养,若是那父侯没有写密奏送往大齐还让他去接人,他也是准备悄悄遣去故洗城找夏初瑶的。 “府中人多眼杂,你便先住在我的院里,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等得换身衣服,我在陪你去见母亲。”威远候姬妾众多,若是不多加小心,将夏初瑶的身份暴,只怕在这桑泽城里也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我现在是你外出散心后偷偷带回来要养在后院的女人?你不怕大嫂打断你的腿吗?”一起穿过九曲回廊,按捺着翻涌的心绪,夏初瑶跟在夏初辰身旁,撇了撇嘴,想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大嫂不会打算我的腿吧?” “我称病不愿去兵部领职,她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夏初辰抬手了额角,叹了口气,“这般一闹,她大概也不愿再回来了,这样也好,她素来不好应付,现在倒是让你省心。” “大嫂那般喜你,是舍不得不回来的。”夏初辰与中书令之女楚媛是晋帝赐婚,成婚三年,两人也算相敬如宾。她一直不喜夏初辰在军中任职,如今好不容易调任,他却拒不任职,楚媛生气也是应该。 “你说这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夏初辰苦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再与她多说,只催她去换衣服,好去见燕秋灵。 换做以往,燕秋灵只怕早就在侯府门前接他们,刚刚进来不见人时,夏初瑶便觉有些奇怪,便也不敢耽搁,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跟着夏初辰往燕秋灵的院子里去。 190早得到解 沉香院里,燕秋灵正在和阮姨娘商量四后的冬宴之事。 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阮姨娘在抱怨夏初辰不懂事,惹得侯爷发火夫人生气,得楚媛回了娘家不说,听说还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姑娘回来。 “初辰的确是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还要劳烦阮姨娘在母亲面前替初辰心。”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阮姨娘转头看向夏初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初辰这么快就过来给姐姐请安了,倒也孝心可嘉。” 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子上时,阮姨娘角的笑漫开了几分。前些子因着他不愿去兵部领职,侯爷大发雷霆,若不是夫人苦劝求情,夏初辰难逃家法。这侯爷才出门呢,夏初辰就离开了侯府,这会儿竟然还敢带着这个女人来见夫人,也是胆子不小。 “我腿脚不好,冬宴的事情就劳烦阮妹妹多心了。”没有阮姨娘期待的反应,燕秋灵只是淡声说,“我跟辰儿有话说,荣儿也要散学了,阮妹妹便先回去吧。” 想着燕秋灵只怕是要教训夏初辰这个时候还做这般荒唐事,阮姨娘幸灾乐祸,倒也走得干脆。 阮姨娘刚走,一直站在夏初辰身旁静默不语的夏初瑶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燕秋灵跟前:“女儿不孝,未能在膝前尽孝,还要让母亲和大哥为女儿受这般委屈。” “回来了便好,快起来让娘瞧瞧。”燕秋灵眼睛酸涩,伸手想要去将她扶起来,刚站起,便觉膝盖钻心的疼,好在一旁的夏初辰及时将她稳住。 “母亲这是怎么了?”夏初瑶也忙起身扶了她坐下,皱眉急问。 “没什么,前些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腿上有点小伤,这几腿脚不便,所以刚刚也没能去接你们。”燕秋灵笑看着跟前眼急切的女子,芙蓉面柳黛眉,生得玲珑娇俏,不似从前夏初瑶那般带着几分英气,而是只剩了小女儿家的娇柔。虽说已是完全变了模样,可只看那一双眼,燕秋灵便知这眼前的就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你在外一年,想来一定受了不少委屈,瞒着旁人便也罢了,为何都不愿捎封信回家来,”攥紧的手再也没松开,才说两句,燕秋灵就忍不住垂目落泪,“你可知你二哥他……” “阿瑶也是有她的苦衷,故洗城与桑泽城远隔万里,她也不能贸然传信回来,说这样一个叫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不是?”见燕秋灵提起夏初黎,知道她又要伤心,夏初辰先截了话头,“我现在要去兵部领职,父侯还有几才归府,阿瑶便先在这里陪母亲吧。” “我送大哥出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夏初瑶起身,与夏初辰一起往外走,“兵部多是萧家的人,即便是陛下要大哥入朝为官,大哥也该重新选个好去处。”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