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苑遇刺之事,陛下着令北辰大营严查,褚云舒这次去北辰山,就是奉旨去处理此事的。 “都是些跑腿的活,让我去和让旁人去没什么差别。”褚云舒倒是看不出什么父皇器重,当初让他入朝做事的时候,父皇的话说得明白,他不过是用来制衡太子和二皇兄的罢了。 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十年来他看得清楚,从前也是自知这皇位跟他无缘,所以才不顾母妃和舅舅的劝,想着那般懒散逍遥度。 可这几个月忙前忙后,想及此,还是有些气不过。他虽然没那么重的名利心,可是这般被人当做棋子摆的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自觉有几分失言,褚云舒也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与沈临安说起了他的徐州之行。 雅间里屏风未撤,却也挡不住外面的热闹。 “殿下今请我来此,是还有旁的事情要说?”眼看着褚云舒越说越有几分心不在焉,沈临安放了筷,问道。 “这……” “你我之间,不需得这般见外,殿下也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本是受舅舅所托,邀你来此一叙,先前怕你不愿来,便没有明说。”眼瞧着柳元衡也要来了,褚云舒叹了口气,有些不敢看沈临安,“我本不该对你用这些伎俩,你若不想见他,现在走还来得及,这事是我不对,改我在登门致歉。” “柳相邀我?” “他说是为着私事,我也是一时糊涂才做此举,你千万别生气。”他本也是真心想贺沈临安迁升的,这么多年的朋友,沈柳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他自是明白若是直言沈临安可能会婉拒,便只能出此下策,只是事到临头,却有些怯了。 他不想为着这事,让沈临安对他心生芥蒂。 “我本也有些话想请教柳相,还要多谢殿下给我这个机会,又何来生气之说?” “本相倒是不知沈大人也有话要问,就冲沈大人这般赏脸,今本相必当知无不言。”雅间的门开了,一身便衣的柳元衡手腕一抖,手中的描金紫骨扇扇得快,他轻扫了褚云舒一眼,笑着坐到了沈临安对面。 “柳相今来此,是为着秦侧妃之事?”秦舒从不与他说,沈临安本也不想多过问此事,只是那他也在醉仙楼,看过柳元衡酒后失态后,他颇为诧异。那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柳元衡第一次在人前那般失态。 “什么侧妃,那是柳某的夫人。”只听得“秦侧妃”三个字,原本一脸淡然的人便沉下了脸,生硬地纠正。 “夫人?可学生看着,柳相待她,倒像是将她当做仇人一般。若非仇深恨重,又为何会做到那般绝情,将她至如今的境地?”秦舒每次提到柳元衡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不知道他们从前发生过什么,可若非柳元衡苦苦相,秦舒何至于要借太子之手。 “你说她如今这样,都是我的?”柳元衡蹙眉,面上不悦之尽显。 “舅舅今不是来找临安帮忙的么?”眼看着这才几句,两人便都变了脸,褚云舒撇了撇嘴,忙开口。 经他这般提醒,柳元衡才如梦初醒一般,叹了口气,和缓的神。 “柳某今来,是想请沈大人劝劝秦姝,太子绝非善类,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该选这条路。”他知道她子倔,也知道她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可是留在国公府便也罢了,去东实在是太过危险,不管她到底想做什么,都不该借太子之手。 “柳相高看学生了,这个忙学生还真帮不上。”沈临安苦笑,他不是没劝过,若是劝得动,就不会有今这般局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柳相若是真怕她出事,不如自己去劝劝。” “我想劝,却早已失去了劝的资格。你说得没错,她有今,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几杯,却有了醉意,“我自诩行端影直,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不负天下人,却唯独辜负了她。” “你想问我什么?”掩了眸里的凄凉,柳元衡抬头看沈临安。 “当年滨州一案,为何不了了之?” “你这是替谁来问的?”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柳元衡凤眼微眯,定定看着沈临安。 “是学生自己好奇罢了,柳相也说自己行端影直,对得起天下人,可当年滨州一案查了那么久,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撤销,实在是让人觉得蹊跷。” “沈临安,我柳元衡的廉明是天下皆知的。既然入朝为官,为民做事,我虽不能说所做诸事皆是无愧于心,却是一桩一件都是无愧于民的。滨州一案之所以撤销,的确是因为证据不足。这两年,我一直在暗查此事,”说起朝中事,柳元衡没了先前的怅然,薄轻扬,带着几分讥讽,“倒是沈大人此去徐州,办了件好差事,得了陛下和太子的器重,却不知凉了多少徐州百姓的心?” “柳相既然觉得下官办得不妥,为何奏请重查?”徐州之事,沈临安也觉心中有愧,只是这桩案子在这个时候,再怎么查,也都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柳相能保证自己手里的事情都是无愧于民,可这朝野之上,文官武将成百上千,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柳相这般。” “朝中风气如此,柳相自可只管你面前那一亩三分地,却是管不尽天下人的委屈……” “临安!”褚云舒清喝了一声,断了沈临安的话。由着他再往下说,只怕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沈大人今这番话,倒是有几分意思,柳某受教了。”沈临安垂目不再言,柳元衡却是笑了,“沈朔能养出你这样一个儿子,也不知是他的祸患还是他的福气?” 要说这朝野上的歪风气,除却两个明争暗斗的皇子外,最大的祸患大概就要算他那个权倾朝野的父亲了。 “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事,学生便不多留了。”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太多,沈临安自叹有几分失言,不再留。 “正事还没有谈,沈大人怎么就急着走了?”柳元衡抬手拦住了他,只叫人再来酒。 “沈大人虽然推辞,可如今能劝秦姝的却独沈大人一人。我虽不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不代表我没有手段。若是秦姝决意要行此道,我不介意连同她倚靠的那棵大树也一起连拔了。”雅间的门再次合上,却挡不住外间的繁华热闹,楼下人声鼎沸,月之下,一片莺莺燕燕抹去了柳元衡话中的冷意。 “柳相这是要威胁太子,还是要威胁秦姑娘?”沈临安蹙眉,眼前的人实在是戾气太重,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想给她也想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罢了,若是沈大人能劝得她回头,自是天下太平,若是沈大人都无法,那柳某也只能狠心行此一招了。” 这一次,就连柳元衡身旁的褚云舒都惊得忘了言语。 “若是沈大人帮了这个忙,柳某愿意送沈大人一份大礼。”挑眉看着沈临安,柳元衡一字一句,缓缓言语,“十年前东晋王一案冤情颇多,若是沈大人能劝得姝儿,柳某愿意帮沈大人重翻此案。” “柳相今想来也是醉得厉害,三殿下还是快些派人送他回丞相府吧。”默然看了柳元衡许久,沈临安也只是侧目看向一旁的褚云舒。 柳元衡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回过神来的褚云舒连忙起身,却被柳元衡一把拽住。也不等两人多言,他自己站了起来。 “柳某的话就放在这里了,沈大人好生考虑吧。”转身要走的人踱了两步,又顿住了步子,“还请沈大人替我转告姝儿,欠她的命债,柳某愿意万死以偿,只是她心中有恨,却也该体谅我的难处,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经受的痛楚,不比她少。” 眼看着柳元衡踏着月大步离去,眼看着雅间的门合上,手边的酒一凉。屋里的两人只坐在案前,久不能言。 “临安,今舅舅所言……”外头的歌舞都过了几回,雅间里的褚云舒才终于缓过神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柳元衡。 “这么多年来,殿下可曾有过夺嫡之心?”放了捏在手里的酒杯,沈临安抬头看着一脸苦的褚云舒,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褚云舒瞪大了眼,这会儿沈临安也被舅舅传染了,开始胡言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