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安说要陪她一起回晋国,她没有再阻止,也没有多问。 她只觉庆幸,在她选择放弃这份掺杂了太多的欺瞒和不得已的情时,他没有放手,而是追上了她。 她还是害怕,不知道晋国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更不知道后在故洗城又是什么在等着他们。可有他这番话,有他在身边,她总算是有了面对的底气。 因着沈临安在越宁关驻军之中有识之人,他们倒也不需要再从云州绕行,只因着还有些赈灾之事要与沧州知州代,三人一路到了夷则城,在此留宿。 等得安顿好夏初瑶,沈临安便独自去了州府衙门。 那夏初瑶说要走后,他一连几,没没夜地忙,就是为了将接下来十余的事情都代清楚。这次赈灾,她虽然领了钦差的职,奉命前来,随行的却还有一户部尚书周思远为首的几个户部官员,他们主管赈灾,而他,更多的是要调查去岁太子南下督办时有没有徇私罢了。 如今,君和城里有慕家,还得了医仙张妙丹相助,沧州的第一批赈灾的钱粮也已经送去了南岸各城,这疏散灾民递送物资之事,徐州与沧州都颇有经验,倒不需要他太过心。 若是来去的顺当,他自是可以悄无声息地走,又悄无声息地回。 沧州是他外祖家,当年东晋王还在的时候,上至州府下到各城,皆受东晋王厚待,出事之时,就连朝中诸多官员也受牵连,偏偏不知东晋王作何手段,竟保了沧州全境安宁,是以衙内军中,无不对东晋王恩戴德,如今他这个钦差差遣起来,便也十分配合。 白夏初瑶带着十分焦虑的楚离在夷则城里逛了逛,眼看楚离比她还没有逛街的心思,便也作罢,只是回了客栈,却迟迟等不到沈临安回来。 一直到了入夜,夏初瑶等得有几分困倦,躺在上睡意刚起,便被身边的人轻轻推醒。 “先别睡,随我去个地方。” 刚刚回来的人身上还带了几分夜风的凉意,夏初瑶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却也随了他,起身衣,跟他一起出了门。 等得被沈临安揽着,落在目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的院落里时,夏初瑶才终于多了几分清醒。 “这是东晋王府。”还不等她问,身旁的人已经开口作答,沁凉的夜风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索,“这里本是沧州最辉煌之地,弃置十年,到如今已经冷清得叫旁人路过此处都要绕行。” 幼时他曾随褚云雪回过东晋王府,虽然当时年纪小,可是,这占地数顷的东晋王府,二十四道回廊里尽是翡翠铃,金粉填花,白玉镶边的富丽情形,让他想忘都难。 只是,那般景象也只能永远存于记忆里了,少时得了自由,可以离家后,他也来过沧州,东晋王府里的东西多的都被朝廷查抄,余下那些镶金描玉的装饰,因为王府弃置无人来管,也都被往来的外人抢了,挖了去,到如今,便只剩这般破败之景。 夏初瑶不知他为何突然要带她来此处,侧头看着他眼中的几分悲凉,也不开口,只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今夜回来,是想取件东西,想着你应该兴趣,就带你一起来看看。”反手牵了她,绕过残破的前院,沈临安倒也没了先前的刚到时的那份怅然,只领着她绕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 眼前是一条悠长的石阶,一路往下,也不知通向何处。 院里还有洒落的月光,可往下尽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沈临安取了火折子便牵了她往下走。 十数步之后,已是半点月光都落不下来,眼前唯一的光亮,便是他手中那一支小小的火折子,石阶下灌上来的凉风带着几分干冷,吹得那微弱的火光明明灭灭,纵是这般暖时节,夏初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似是察觉到她的害怕,前面的沈临安停住了步子,抬了手里的火折子往一旁的石壁上照了照,等得寻到了石壁上一个方寸大的石台,手一倾,将手里的火折子扔了进去。 火光在那一瞬消失无踪,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叫夏初瑶身子一抖,却是在下一秒,望见那一条火龙顺着石壁轰然而下,将那每隔十步的烛台全数点亮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原本漆黑的暗道里,明晃若白昼。 一路往下,到底时,是一个近三人高的密室,灯火通明之下,那些平整严密的青石垒砌的墙面上,多有劈凿过的痕迹。偶尔还余了一些在火光之下,璀璨生辉的金粉末。 “这间密室,原本是外祖父修来堆放黄金的。”自石阶尽头开始数,沈临安沿着这密室绕了半圈,寻到了要找的位置,伸手扣了眼前的烛台,用力往前一送,便见着密室一角的一块大理石地砖微微上拱,“当初抄家时,但是运送这里的黄金,便用了三十余辆马车,州府派了万余府兵一路护送。” 那边沈临安往墙角去,将那块地砖搬开,这边夏初瑶站在密室中央,四下打量着这个宽广的地方,想着那三十余辆运送黄金的马车,颇有几分慨,等得目光落到沈临安自暗格里拿出来的那柄剑上时,才终于拉回了神思,几步上前去,等得看清楚剑鞘上的纹路,又是一惊。 “这是火剑?”玄黑的剑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俯身细看,便看得出是一副祝融托的景象。 这柄剑,剑身玄黑,剑光却灿若明火,有传言说是取天仞山中奇石,引天火所铸。 这柄闻名于七国的剑,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择主认主,非它所认之人,不得御之。 只是,这柄剑自上一任剑主,大齐圣武皇帝褚云连沣死后,便销声匿迹,本以为是随他入葬了,却不想竟然在这东晋王府的密室里。 “夫人想试试?”眼看着身旁的人一双眼睛落在剑上就再也移不开,沈临安也只是笑着将手里的剑递到了她面前。 先皇死后,这柄剑就落到了东晋王手里,这些年来一直封存在此,他也不过是第二次见着此剑。 夏初瑶本就好剑如痴,没想到先前得了绯云,如今竟还能看到火剑,见沈临安递到她身前,也不迟疑,接过火剑,一手握了剑柄,发力剑。 即便用力到指节发白,剑鞘与剑身都是严丝合,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火剑择主,还只认一主,原主不死,无人可夺。” 见她咬牙拔剑也无法,沈临安伸手按住了剑柄,等得她松手,指间发力,便听得一声清响,眼前玄的长剑出鞘,沈临安顺势剑一挥,一道绚丽的剑光之下,青石墙面上被劈开了一道入刻三分的痕迹:“自先皇之后,它认了我做剑主。” 抬眼看着那被剑气削开的墙壁,夏初瑶微微有些发愣,化气为剑之说,她也不过曾从一些云游四海的老剑客口中听到过,却不想今能得此一见。 这般剑气,非寻常刀剑可比拟。 “三爷,你要带这柄剑出去?”眼看沈临安手里玄黑的长剑,夏初瑶蹙眉问道。 这火剑自大齐圣武皇帝褚云连沣用过之后,便被尊做帝剑,有传言非帝王之血不能御之。 这般传言,本也不过是因着世人被褚云连沣的勇武和功绩所震,言辞褒扬罢了。只是,这帝剑的名号一出,只怕多的是有心人想要谋得此剑。可若是如他所说,原主不死,便无人可夺,后为着此剑,想方设法要杀他的人只怕更多。 虽是利剑,可是这般带在身边,也不过是徒凶险罢了。 “它既认我做主,我便不该再让它埋没于此。”五岁时第一次来东晋王府,外祖父便带他来此看剑,那拔剑出鞘,不仅是他和娘亲,连外祖父也惊讶非常。他们都说,他是自先皇之后,褚云家唯一一个能御此剑之人。 只是此剑凶险,外祖父将它藏匿于此,告诉了他机关所在,只嘱咐后若非必要,不得轻易取剑。 “夫人放心吧,我既敢用它,自然是因着有护身之法,你夫君再不济,也不会因着一柄剑就丢了命。”知她担心的是什么,沈临安也只是笑着宽。 自火剑认他做主那一起,东晋王便派了身边高手授他武艺,不管他是不是自愿,这些年来,跟着几个师傅也学了一身保命的本事。 只是,自东晋王府出事之后,他便是越发厌弃那些不断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生死之事,他不想让自己沾太多的鲜血,自那时起,虽然一直在学,却从未在人前显过。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