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水势汹涌,没有停歇的痕迹。 刚刚夏衡他们被水没的情形犹在眼前,饶是夏初瑶,此刻回想,也觉害怕。 “我们在楼下寻到几坛酒,夫人也喝一些,暖暖身子吧。”楚离从外面进来,将手里的酒杯递到她面前。 “你一直跟着我吗?”楚离是墨羽之中,脾最合穆玄青心意的人,所以穆玄青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夏初瑶与他虽不太,但从前也经常见过。 “殿下代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让夫人知晓。”楚离据实答了,想起先前的事,颇有几分愧疚,“当初在客栈,属下不是有意……” 他当时也是在迟疑要什么时候出手,那一击若是陈词不来,他也会给夏初瑶截下来。 “这一路辛苦你了,刚刚,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夏初瑶摇了摇头,半分没有责怪的意思。若不是楚离,她只怕是真要死在这卢城了。 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此刻又见着楚离在自己跟前,夏初瑶心中多有几分失落。 还以为,沈临安即便不追,也会派人跟来。 刚刚被一把抱起的那一瞬,她是真以为来的是沈临安的人。 想来,他也是顾忌她的身份的吧。她终归是个晋国人,真正挂心她的,到头来,还是这些故人。 “夫人现下有何打算?”垂目看着她喝了一口酒,一脸气的模样,楚离也只是这般问道。 “我想说服陈词带着阿城跟我们一起南下去寻医治之法。”阿城撑了这么多,夏初瑶总觉得,他就是在熬着等他们救他,只要南去,她一定能找着法子医好他。 “夫人若是告诉陈将军真相,他必然会跟夫人走的。”穆玄青曾嘱咐过他,夏初瑶的身份不可轻易暴,他也明白,这般蹊跷之事,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只怕其中有太多牵扯。 只是,眼下要陈词跟他们走,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他们不知我的身份,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还请楚公子不要在陈词面前提起此事。” 在他们心里,夏初瑶已经死了。那么,便让她死了吧,事到如今,她本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凤瑶军统帅,威震晋国的夏将军了。 她看到了因为她的失败,连累了陈词他们落得这般惨状。即便是陈词和其他人不怪她,她也心怀愧疚,没有勇气再用那个身份去面对他们。 她只盼着,自己能有办法,弥补这些过错,去填补心中那份越发深重的愧疚。 112这是我欠她的 近帝都的雨断断续续,虽说细如丝线,润如酥,可这细润绵长多了,倒叫人心中升起几分厌烦来。 算起来夏初瑶已经离开故洗城十余了,即便是脚程再慢,也该到了沧州境内。 那御风送去沧州的信,到如今也还没个回音,虽然一直劝自己不要太担心,毕竟如今二皇子还在晋国,她拿了国公府的文牒,一路南去,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这边了无音讯还是让他有几分坐不住了,何况,这两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他总觉有几分心神不宁。 “三爷,早先母亲让人送了一方刚从滨州采回来的好墨,听说是书锦斋最好的一批,妾身平素练字也不需得这般讲究,便想着还是送过来给三爷,免得浪费了好物。”在门口合上伞,摘了染雨的披风,夏桃抬手抚了抚云鬓,才款款走进来。 自夏棠走后,她在这落松苑里来去自由,一众下人听了沈临安的吩咐,皆将她当主母对待。这几她时常跟在沈临安身前伺候,沈临安也不曾遣开她。 虽然言语之间还是多有几分疏淡,不过夏桃总觉得,等得子久了,沈临安适应了她的存在,他们便也能如从前沈临安与夏棠那般,出双入对,许她一片真心。 有了这般期盼,她倒是有几分希望夏棠这一去,这辈子都不要回来。先前看骊公主那边没什么动静,本还寻思着要不要将此事闹到老爷和夫人跟前去。 如今却只是心眼盼着守在沈临安身边过小子,每都挑会让他高兴的事情做,唯恐他突然有一天又如从前那般排斥自己。 “我素来也不讲究这些,倒是韩兄最喜这书锦斋的墨,不如包了,明我给他带去。”本是揣了卷书在琢磨夏初瑶的事情,被夏桃这般打断,沈临安头也没有抬。 “我这边差珍珠去办。”一句话叫夏桃忍不住皱眉,却又很快舒展开,只转身去让珍珠将那方墨包好。 这书锦斋的墨素来难得,因着她喜写字,有很喜挑墨,所以母亲特意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买着这么一方,自己都舍不得用,想拿来沈临安面前讨个喜,却不想他看都不看,转头就要给她送出去。 “夏姑娘也喜练字?”顿了一顿,沈临安抬起头来,看了夏桃一眼。 今她穿了一身淡粉绣白的裙,洋洋洒洒的裙摆上是细绣的桃花,眉心也点了一抹粉意,整个人柔美温婉,勾勒出一片意。 “妾身自小跟着……喜练字,这一手书法,便是父亲见着,也是十分称道的。”他一直唤她“夏姑娘”,那般生疏见外的称呼每次听得,都叫夏桃觉得心伤。 此刻听他问起,说起自己的字,夏桃颇有几分自豪。她虽是庶女,自小却是跟在夏棠身边,夏棠所学,她都一样不落。这一手字,虽然不及夏棠,却也还是拿得出手的。 “公子,秦公子过来了。”沈临安还再问,却被进来的御风打断。 “请秦公子进来,”想起今叫秦舒来的事情,沈临安点了点头,见夏桃还站在原处不动,“我与秦公子有些事要谈,夏姑娘若是无事,便去休息吧。” 进门来的秦舒刚好将手里的伞一扬,伞上雨水抖落,溅在了那一片意浓郁的裙摆上。 “你……” “抱歉抱歉,秦某一时大意。”听得被溅到水的人一声惊呼,秦舒抬眼,便对上了一双目怒意的眼,柔媚的小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提裙的人碍于屋里的人而不好发作,心眼的愤怒却全都写在了那狠狠瞪向她的眼里。 “这映锦真好秦某手上还有一匹,午后便让人送过来,权当赔罪。”这做衣裙的锦缎名贵,每尺都是论金卖的,也不怪人家心疼,秦舒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将手里的伞靠在门边,言罢也不再理会夏桃,越过她进屋去寻沈临安了。 这秦舒走得快,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虽然夏桃的确有几分心疼这身新衣,如今秦舒这般一说,倒显得她小气,却偏偏里间沈临安已经说了要议事,让她快些离去。夏桃也不好进去推了这赔礼,只得按着一口气,离开了书房。 “今是最后期限了,叫你来是想问问,太子所言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先前在猎苑时,太子要他帮忙引荐秦舒,如今也快半个月了。眼瞧着进来坐到自己对面的人,沈临安放了书卷,问道。 “你应该知道,他让我去,是想问我什么吧?”看着对面眼下一片乌青的人,秦舒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滨州知州宋怀璧是太子妃的叔父,太子想问的,是当年滨州那桩到最后不了了之的旧案。” 她是知道夏棠失踪之事的,如今过了十余,眼前的人看似一片淡然,她却是明白他心中必定记挂得不行。她有心想要帮他寻人,偏偏沈临安不开口,她也不好问。 “他是想知道,当初那桩本是认定了宋怀璧要被定罪的铁案,到最后为何不了了之?” 他当时虽然还并未如朝为官,却也听说过此事。 两年前有人上奏弹劾滨州知州宋怀璧与秦家官商勾结,贪污受贿。 这件案子,事关太子妃娘家,是丞相柳元衡领携吏部和大理寺查办的。 当时大理寺搜集了诸多证据,又是柳元衡带头查办,所有人都以为,那宋怀璧此番必定坠马。却不想,到最后,这桩案子却突然以证据不足,就此撤销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