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太子殿下已经不追究了,后也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沈临安抿看她,终还是截断了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解释下去。 即便是真如她所言,那一箭是穆玄青开的弓。可是,箭指的方向是太子殿下,稍有不慎,就是行刺大罪。想起当时她一口揽下此事的情形,沈临安便觉心中气闷。 自那次驿馆之事后,他便有过查她和穆玄青之间关系的心思。 只是,当时觉得,自己大概太过多疑,毕竟穆玄青是晋国人,夏棠不过是个尚书家的小姐,能与一个晋国皇子有多深的牵扯? 可今之事,太子最后那几句话言犹在耳,看着在他面前极力解释的人,沈临安心中突然升出了几分惧意来。因着他的身世,他身边有许多不得不防之人,他不想眼前的人,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沈临安不再问及此事,夏初瑶便也不再多言。 先前心中有诸多担忧,只怕在沈临安面前不好解释。如今他这般几句便收了话头,夏初瑶却越发觉得有些心慌。 总觉得他心中有疑虑和顾忌,可是他不问,她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如何说,又从何说起。 何况,在穆玄青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只怕是要对他一瞒到底。 103愿意一试 今林中之事,因着太子的缘故,回到大营之后,倒也没人再提起让陛下知道。 月初升,夜下山中寒意渐起。 “殿下今之举实在是太过冒险,若非属下拦得及时,万一伤着太子可如何是好?”拿了条薄毯盖在穆玄青膝上,看着眼前握着那杯望舒特意调好让他带来的药,不喝也不言语的人,池暝低声音说道。 也亏得他当时正好跟在褚云清身边带路,在察觉之时及时作出了反应,若是换做在场的金吾卫或是其他人,想拦下这一箭只怕很难。 穆玄青说他这般是为了试探那个沈三夫人,可是池暝却总觉得,今此举,多有些不符他从前做事的风格。 “今这一箭,的确是本王失手了。”寒气上涌,穆玄青须得凝神才不让自己失手将掌中装药的瓷杯捏碎。 今这一箭,本该等得辩清褚云清所在之后才松手,放弦的那一瞬,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为何会有此一举。 或许,是因着之前连在大齐中所说都屈辱,或许,是因着听得夏棠的几句话,思及旧事,一时未能控制住自己。 “殿下真的要相信沈三夫人所言?” “你觉得不妥?”穆玄青抬头看他,灯影之下,面有几分惨白,“你不是早就信了吗,为何又觉得本王信她会有不妥?” 穆玄青的话,叫他抿不语。 的确,当夏棠与他说起池光之事,他甚至都未曾细想过此事会不会是个陷阱,便带了夜枭他们不远千里,往武方城去。 对她的这份信任,或许是因为当初在望都镇上与池光他们相处,听她唤池光师傅,觉得她所言句句皆是因为担心池光吧。 可是,穆玄青不同啊。 他知道夏初瑶对穆玄青来说意味着什么,穆玄青曾说,夏初瑶不过是他用得最为趁手的一柄刀,可是,如今都已刀毁人亡,念念不忘,只因着旁人提到的几句过往便会了心神的,也还是这个用刀人。 “放心吧,本王知道你们心中所虑,本王自有分寸。”见他不言,穆玄青轻叹了一口气,朝他挥了挥手,“此间已无事,下去吧。” 看着穆玄青端药不饮,池暝却也半句不敢劝,只是应了一声,出了大帐。 这早已过了用药的时辰,望舒的药,能制噬心蛊,若是不用,入夜之后,这噬心之痛便会发作,夜越深,痛越甚。 离开桑泽城的那一晚,殿下未饮此药,忍了彻夜的煎熬,为的是记住自己所受的屈辱。今夜这般,却是不知,到底为何了? 桌上是望舒的药,心口如被噬咬的疼痛渐烈,穆玄青忍不住垂头猛了几口气,伸手拽住前襟,仰身躺倒。 钻心蚀骨之痛让他眼前越发模糊,却也是这般痛楚,才能叫他越发清楚地记得,桑泽皇城之内,那个人曾施加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当初夏棠在密室里所言,对他来说,并无信与不信之说。 夏初瑶死,晋军大败,连同他多年的苦心经营,也都分崩离析。 他在朝中与那些反对他的官员们苦心周旋,以己之力,得臣子臣服,受百姓戴。如夏棠所言,他当年与阿瑶谈起心中所愿,说自己不仅要晋国安泰,还要做那天下之主。 可是,直到晋军大败,他被灌下噬心蛊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他做再多的努力和周旋,却终是得不到他想要的。因为挡在他跟前的,不是旁人,便是他高高在上的父皇。 这么多年,晋帝为何迟迟不立太子,只因为不想让这储君之位,落到他这个皇长子手里。 从兵败到离开桑泽城不过区区十余,却叫他将往昔十余年都未曾看清之事通晓得透彻。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当初前线兵败,并非晋军不敌,而是遭了暗算。 此事牵涉晋齐朝堂,他不知道凤瑶军中是否也有通敌之人,不过,晋国朝堂之上,与大齐私下往来的却实有其人。 踏入大齐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诉自己,今时已非往,他此来只为查清此事,为枉死的凤瑶军,为阿瑶报仇。晋国的生死,已经不是他需要去关心和顾忌的了。 早已被国君所抛弃的皇子,又何必再为他的江山费心挣扎? 只是,那听得夏棠所言,提起阿瑶心中所愿,他只觉得,这心中之痛,远是这噬心剔骨之痛不可比的。 那些决心和恨意,在那一瞬竟有些动摇了。 他曾有心与沈临安好,也明白即便是因为沈临安的关系,他也不该与夏棠有过多往来。只是,自与夏棠相遇,他便总觉得这个沈三夫人有几分奇怪。 在望都镇上相处的那些时,也总叫他有种似曾相识之,直到武方城一事,他更觉这夏棠对他,对他身边之人的关心太过,即便她真是阿瑶的朋友,做到如此,也实在是有些蹊跷。 他心中有所猜想,今放手一试,他似乎试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无半点喜悦,却是对此举离自己的猜想更进一步而到有几分恐惧。 若是有朝一,那荒唐的想法竟是成真,他又要如何去面对这一切呢? 这韩参商的脚伤得突然,好得倒也极快。 只隔了一,便有能下地走动,健步如飞了。 刚从陛下那边请了安,扭头便往沈临安的营帐来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