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所言,妾身自是相信的,小王爷想知道什么,妾身一定都知无不言,只是这房顶上风大,还容易被国公府出来找的人瞧见,我们是不是先下去寻个稳妥的地方再说?”夏初瑶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滑落下去。 从前练了轻功,到处翻墙走院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拎到高处,夏初瑶竟然有些害怕了。若是这般滑下去,这楼怎么看也有四五层高,死相只怕是有些难看。 “走。”孟长安目力比夏初瑶好,远远瞧见远处有人也在房上奔走,想来是国公府来寻他们的人,他伸手拉起夏初瑶,道了一声“得罪了”,一手揽住她的,将她打横抱起,小跑几步,纵身一跃。 耳畔风过,夏初瑶只觉得身子一轻,看着眼前的光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紧紧攥着孟长安的衣领生怕自己摔着了,却又觉得这般被带着在屋舍围墙上奔走,十分畅快。 孟长安之前害怕将这个闺阁女子给吓坏了,跑出去几条街,垂目看着她眼的笑,半分惊慌也无,微微一愣。 “这般跑也不是办法,我看那院子里无人,不如我们去避一避?”两个人都不认路,孟长安扫了一眼四周,颔首指了指前面小巷里一个清幽的院子。 这巷子深沉,两边皆是高楼,独留了这小院夹在里面,十分不起眼。外面的院门落了锁,想来里面无人。 虽然他轻功练得好,可如今抱着一个人跑了这么久,也有些疲累了,不等夏初瑶说话,孟长安已经几步过去,带着她稳稳当当落在了院里,将她放了下来。 夏初瑶也不知道他们此刻身在何处,带着几分好奇上前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这座只有两层的小楼里除却层叠的书架和架子的书卷外,并无其他。现下已经是暮四合,加之这院子又隐在高楼之间,屋里沉沉一片,室沉卷带着几分寒意,夏初瑶打了个哆嗦,刚想退出开,身后孟长安却跟着进来,还顺手把门一关。 “这莫非是哪家读书人修来藏书的小楼?还真是个躲开追捕的好地方。”扫了一眼排排列列直通房梁的书架,孟长安咂舌叫了句好,倒是对架子上的书生出了兴趣,上前拿了几本来翻。 “这般气森森,把书都放在这里,不怕发霉了?”眼看孟长安绕到了后面的几个书架去,夏初瑶一人站在门口,在一片昏暗里有几分不自在,便寻着声音去找孟长安。 “你看这架子上都放着什么?”孟长安翻了几本,似乎发现了宝贝,靠在墙角不动了,听得夏初瑶的话,指了指书架上书卷最底下垫着的一层东西。 “这些竹炭可以附气,除却多雨的夏,这故洗城也没气太重的时候,这里的书卷多是古卷绝版,若是被放在外面见着光晒久了,只怕会字迹模糊,放在这暗之处保存,再好不过了。”翻了几眼,因着这房里光线实在太差,孟长安便也不看了,将手里的书本一卷,往衣袖里。 “小王爷这般悠闲,想来是早有谋划,只是不知道妾身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眼看他了一本,又开始翻找着准备第二本,夏初瑶暗自蹙了蹙眉,小心开口。 他刚刚说要叫沈临渊和褚云音认清现实,却是不知,这要叫他们看清的现实,跟绑走她能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绑架,只怕明又是传得城风雨。夏初瑶只觉得自己好生倒霉,这才安稳几,今次还是躲着避着都没躲开,自己往这闹事儿的主身上撞。 “你就好生跟着本王,我们现在这里休息休息,再出去点吃的,晚上我们可有一场大戏要演。” 屋子里没有灯火,十分昏暗,夏初瑶站在书架旁,看着那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的孟小王爷,听着他的话,心中总有大事不妙的觉。 036玉檀院起火 “作为这场大戏里的一份子,不知道妾身能不能先提前知道,小王爷这场戏,是要怎么演?”外面夜起,隐隐可以听到巷子里时不时飘过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国公府出来寻他们的人。夏初瑶和孟长安移到了藏书楼的门边,她靠在墙角,了手,低了声音问道。 这骊公主为了抢沈临渊,趁他不在将夏棠嫁给别人,害得夏棠丢了命,还叫顶替了她的夏初瑶这些时来,做事束手束脚,在外名声不好。 眼看着赐婚的风波渐小,骊公主大抵盘算着等此事过去,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嫁入镇国公府,却不想这个空档上,杀出来一个孟小王爷。今劫走了她本就是闹事之举,若是还要再闹出点其他大动静,只怕她这个沈三夫人直到年下,都要活在言蜚语里了。 “你跟沈临渊,是怎么认识的?”孟长安靠在门边,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国公府出来寻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偏偏他跟眼前这个三夫人又都不认路,现下想要往西直门去,只怕是有些困难了。 “陈年旧事罢了,妾身不想再提。”见孟长安不答反问,问的还是夏初瑶答不上来的话,她语气淡了几分,抬手抱臂,缩了缩肩膀,现下是冬,这书楼里入了夜更是森冷。 “听说你们情很深厚,沈临渊本想打完这次的仗,就回来娶你,可是你却在他回来前夕,领旨嫁给了他弟弟。”孟长安只当她是心中有痛,不愿旧事重提,便也不继续追问,换了话头。 “本王只是想问三夫人一句,你与沈将军三年的情,凭着这一道圣旨,就真的可以全数抹去了吗?”先前与沈临渊比试的时候,为了方便,孟长安特意将出门时戴的披风了,此刻在这书楼里,多少觉得有些冷,一句话问完,偷偷打了个寒颤。 “小王爷在征西将军身边长大,可曾随将军上过战场?”夏初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孟长安跟前。 十六岁的孟长安身量高,她须得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眉眼。眉眼清秀,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听得夏初瑶问,孟长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见着走进自己,抬眼看着他的女子眼睛里一片清亮,不由得微微愣神。 “小王爷没上过战场,未见过战场上那生死不过瞬间之事,所以不懂得这个道理。”见他摇头,夏初瑶轻叹了口气,“三年的情的确珍贵,可和几条命比起来,就不足一提了。” 听沉碧说,当初夏棠哭死哭活不愿意嫁,最后是得了周氏的劝,才不哭不闹上了花轿,入了镇国公府。 夏初瑶自是不知周氏是怎么劝的,不过,这婚事是圣旨定下的,不成礼,那便是抗旨不遵,这不是夏棠一人寻死那么简单,她不上花轿,夏家都是抗旨抄斩的大罪。 这大概也是夏棠寻死那么多次,夏家人都费尽心力将她救回来的原因。 天子之怒,怒气盛极时,那是伏尸百万,血千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有谁不明白? 或许,冲动如沈临渊是不会明白的。他自小生在高门,沈家基深厚,皇帝都要忌惮三分,他又年少便有战功,军中称神,受尽吹捧,还被天之骄女追着跑,他自是不懂惹怒皇帝陛下,是多大的祸患? 眼前这个孟小王爷或许也不会明白,皇城里面都可以恣意闹腾,到镇国公府做客,剑挑沈将军,绑走沈三夫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还策划着什么能震惊全城,气死沈家和征西将军的大戏。这般胡闹的人,怎么会怕圣上的龙威。 说到底,这皇帝的怒意不过都是冲着那些与他非亲非故,或是没有大权高位傍身的人去的。这般一想,夏初瑶倒也觉得,骊公主将夏棠嫁给沈临安,除却断了她那段痴情外,至少比起随意嫁给其他官家子弟,沈临安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靠山。 本以为孟长安会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却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夏初瑶都等得有几分不耐,准备开口了,却见孟长安终于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这么说,我便想明白了。这仗势欺人的本事,我本也是在这故洗城里学会的。” “……”夏初瑶终于忍不住在此抬头去看孟长安,这位举动大胆不遵章法的小王爷,领悟力和包容力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这话说得虽然有辱骂天家,僭越皇族的嫌疑,还顺带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不过句句都说得十分在理。 “依妾身看,这国公府出来寻我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小王爷再怎么闹下去,到最后也不过是受罚这一个结果,妾身本就身在事端之中,再陪小王爷闹这一遭,只怕后有没有安生子可过,不如我们就此打住,打道回府吧。”眼下外面搜寻往来的脚步声大得连夏初瑶都能听见了,她甚至觉得,外面的人许是知道他们就藏于此,只是不方便进来,只等他们出去罢了。 孟长安今本想拿这沈三夫人当筹码,去往皇城西直门大闹一场,叫骊公主瞧瞧,她看上的沈临渊到底有多在乎这个已经当了他弟妹的女人,又有多不在乎她。 当年他父母双亡的时候,年岁还小,可这么多年来,对于父母的死因,机缘巧合之下他也有所了解,明白事情并非这么多年来旁人告诉他的那样。他手握真相,知道皇家对他心有亏欠,将此当做筹码,还揣着太后娘娘对他的宠,素来在这故洗城里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偏偏今天听得沈三夫人这几句话,他突然有些不想这么闹下去了。 “我们现在回去,我做这一番算什么事儿?”虽然没心思闹了,孟长安却也不打算就这么乖乖地回去。 他及时收手,途知返,可这么快回去落到镇国公或者叔父手里,那免不了一顿重罚,毕竟事关征西大将军和沈家的颜面。 “我们先在此藏上一晚,等他们气过了,开始担心你我安危了,再慢慢回去。”等到那个时候,大家气也消了许多,镇国公也好,叔父也罢,也都好说话些。 “小王爷倒也思虑周全,只是这天冷寒重的,在这儿藏一晚上,怕是……”夏初瑶听他这般说,忍不住跺了跺脚。她没想到孟长安这么快就妥协不闹了,也没想到他虽然打算收手了,却又不肯立马回去。 “你是被本王劫持出府,本王这个劫匪没有捆你绑你就是厚待了,你还跟本王抱怨此处环境不好?”心里定了主意,孟长安了手,扫了一旁在身边跺脚的夏初瑶,心中觉着有几分好笑,面上却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嫌弃模样。 “小王爷身强体健在这里熬一夜自是没有问题的,妾身这大伤初愈,身子孱弱,冻上一晚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小王爷也不好跟我家三爷代。”一入夜,这书楼里比白冷了一倍不止,夏初瑶这阵子都在养病,好不容易练起来的身子骨被那一刺,养了小半个月,又变得弱不风了,她现在受够了绵病榻,可不想在这里又病倒了。 “本王决定之事,轻易改变不得。”孟长安一挑眉,转身又往屋子里的书架后面去了,“不过,夫人说得不错,这里寒重,就这么过一夜实在不妥,不如,我们生个火。”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