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全为着他,妾身这般,也是为着自己罢了。”看着沈临渊眼中的风云变幻,夏初瑶只是垂目,言语罢,沉沉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愿的模样。 她此语一出,沈临渊一愣,细细想来,便也明白了。 若是夏棠嫁的人是他,他有军功,有权势,有皇帝赏识,父亲倚重。他的子,即便是在府中什么都不做,就这般被他娇养着,旁人自是半句话都不敢说,更不敢给她什么脸看。 可嫁给沈临安便不同了,这么多年来,这个喜游在外,淡薄名利的弟弟素来不被看重,想来这些时,她这个三夫人也不得府中人的重视。 “放心吧,临安既然不在府上,今次你便随我一起出席便好,现下须得准备的事情,二弟妹已经全数安排下去了,不过一会儿晚宴之上,独她一人只怕照拂不周全,便劳你多费心了。”最是见不得她这般委屈的模样,沈临渊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本是想要如往常那般,替她拂开紧蹙的眉头。 “如此,便多谢大哥成全了。”夏初瑶在他抬手的瞬间,往后退了两步,俯身作礼,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太子殿下和晋国大皇子很快便到了,我先去更衣,你等我片刻,我们一起去府门前接。”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看着身前的人,沈临渊叹了口气,言罢转身,领着她与沉碧往寻月苑走。 先前太子便劝过他,即便是心中有千般万般想要将她抢回来的想法。此刻也不能硬来。他若想要夏棠回到他身边,眼下便只有忍耐。先前也是他太过冲动,说话做事完全未曾站在如今夏棠的立场上考量分毫。就比如昨夜当着沈临安的面,问出那般孩子气的话,只怕是惹了她伤心,又叫她在沈临安面前抹不开面子。 换了一身官袍,遣了沉碧去前厅打点,沈临渊带着夏初瑶往府门处走。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夏初瑶心眼都是穆玄青,沈临渊转头看了她几次,见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也没有与她搭话,只是抿将自己的步伐放慢,如这般两人安静的相处,自回来之后便再没有过,他只想着让眼前的长廊更长一些。 门口接的仪仗已经安排妥当,沈临渊要骑马去街口接人,夏初瑶便与徐静站在一处。 “先前本想着叫人去落松苑问妹妹要不要过来,又想着前些时母亲安排了不要因着旁的事情去落松苑打扰,便也作罢,眼下见着妹妹过来,倒叫我十分高兴。”见着她随沈临渊过来,徐静也不过是微微一愣,随即拉了她的手,站在门口与她说话,“一会儿见礼的时候你跟着我便好,不需得太紧张。” “棠儿知道了,谢谢嫂嫂。”夏初瑶一双眼只落在长街上,听了徐静的话,略略点头应承。 说话间,听得有马蹄声传来,夏初瑶身形一晃,望着远处过来的马车,只觉得有些不过气来。 022亡的佩剑 策马的沈临渊先到,他翻身下马之后,折身回去,等着身后的马车停了,上前替车中的人打开车门。 褚云清一袭杏黄龙纹锦袍,玉冠束发,紫玉坠珠,颇有王者之风。他先行下车,受了府门前一行人的跪拜,这才转身去请车里的人。 看到穆玄青的时候,夏初瑶猛地一怔。 那个曾经喜着一身紫衣的穆玄青,如今一袭白袍加身,衣摆上的纹路都是银线绣成,墨如乌木的长发未冠玉冠,只用白的锦带束起,一身的雪里,独上那一枚墨玉麒麟佩那般显眼,是她从前送给他的。 穆玄青自小喜奢华,用的香料都是千挑万选,那枚墨玉麒麟佩当初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寻到,是国手大师的手艺,都还被他嫌弃不够致。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的这般素净。 “今次太子殿下和大皇子光临国公府,实在是沈家的荣幸。”沈临渊上前两步,朝着太子和穆玄青拱手再做一礼。 “沈将军客气了,先前承蒙将军照顾,本王一直心怀,此番刚到帝都就前来叨扰,还请将军莫要介意。”穆玄青声音清朗,脸上有笑意,却也不过是拒人千里的疏离。 三人几句客套,夏初瑶站在徐静身侧,远远看着,目光直锁在那一袭白衣身上。心中心绪翻涌,隐约猜到他这般穿着的用意,便更觉心如刀绞。 沈临渊引着二人往府里走,路过徐静和夏初瑶的时候,本在笑着与沈临渊说话的褚云清步子一顿,落在夏初瑶身上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味;“没想到三夫人也在此,昨夜夫人一舞,实在是叫本觉得惊喜。” “没有惹得龙颜大怒已经是夏棠的福气,太子殿下这实在是谬赞了。”刚从穆玄青身上收回目光,夏初瑶垂目看着自己的裙摆,努力让声音没什么太大的起伏。 “虽说舞姿的确不能入眼,不过胜在夫人别出心裁。”褚云清见她这般,也只当她是在紧张,身旁还有贵客,便也不再与她多言,留了这句,便随沈临渊一起,带着穆玄青进门去了。 直到他们三人消失在回廊拐角,这边门口相的人才依着徐静的安排,又各自下去准备宴席了。 “我现下要去厨房看看菜肴准备得是否妥当,前厅还须得有人照拂,妹妹既然来了,可否替我分担一二?”本是准备先去前厅照料妥当,再去厨房的,可瞧着先去太子殿下与夏初瑶说的几句话,徐静便换了打算,只叫夏初瑶去前厅打点。 之前见到她与沈临渊一同前来时她就有几分吃惊,现在想想,他们如今都是一家人,总是那般避着躲着,只怕是闲言碎语更多。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光明正大地相处,只要不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倒也没什么妨碍,至多是沈临安心中不舒服些罢了。 “二嫂放心吧,棠儿一定照顾好前厅,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听得徐静让她去前厅打点,夏初瑶心中高兴。应了一句,便匆匆往前厅去了。 离晚宴还有些时候,三人在厅中闲聊,多是太子在跟穆玄青介绍帝都的风物。 夏初瑶去偏厅嘱咐沉碧她们将茶水糕点备好,这才往前厅去。 “我记得这碧潭飘雪是临渊喜的,三夫人倒也有心。”接过夏初瑶奉上的茶,还不等她离身,却听得太子这般笑着说了一句。 夏初瑶微微一顿,先前沉碧她们备下的不是这碧潭飘雪,只是她想起穆玄青喜,所以叫人换过,当时倒是忘了多嘴问一句,没想到正好是沈临渊也喜的。 “回禀殿下,妾身是想着这碧潭飘雪配这白玉芙蓉糕正好,所以才叫人换过。”将一盘白玉芙蓉糕放在太子手边,夏初瑶俯身作礼,答了一句,这便折身往穆玄青去。 “说来也巧,本王往常喝这碧潭飘雪,喝得久了,渐渐也喜上了这清冽的味道。虽非什么名贵之茶,却胜在花香人,小小茶碗中还融了万千美景。”听到茶是碧潭飘雪的时候,穆玄青微微一愣,抬眼去看朝他走过来的夏初瑶,眼中带着笑意。 “这茶便也罢了,只是这茶中的茉莉难得,是几个月前从滨州带回来的珍品,花香是寻常茉莉不可比的,大皇子一尝便知。”太子那话本是拿他和夏棠打趣,好在穆玄青岔开了话题,沈临渊也觉松了口气,对这个大皇子也多了几分热心。 “若说茉莉,还是晋国紫岚山上的最好,当初离开的时候,本想移一株随本王来大齐,只是可惜了,还未活过半途,便了无生机。”穆玄青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接夏初瑶递过来的茶。 她先前忍得极好,即便是再想念,也未曾抬眼去看穆玄青,只想着此间在场的太子和沈临渊都不是好应付的人,她须得不落下什么破绽。却不想,听到最后一句,忍了许久的人心神一晃,手一滑,半杯茶水便这般洒落到了穆玄青的衣摆上。 这般变故,叫身后的婢女们都噗通跪倒在地,夏初瑶猛地一怔,忙俯身下跪。 “妾身失手,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还未等她跪下去,已经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穆玄青站起身,阻止了她跪拜,脸上也只是笑:“夫人哪里话,明明是本王未曾接稳,并非夫人的过错。” 先前在来的路上,他便听人说起过这沈家的闹剧,门口时听太子唤这个女子“三夫人”,加上之前太子几句调侃,便也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被沈临渊看上,却嫁给了他弟弟的三夫人夏棠了。 他初来大齐,虽然被洒了一身茶水颇有几分不悦,却也还不想就此得罪太子或者沈临渊。何况,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三夫人之所以失手,是因着他的几句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看着她那双惊慌的眼,却有些不想为难她。 穆玄青都这般说了,褚云清和沈临渊也松了口气。尤其是沈临渊,虽说穆玄青是质子,但是毕竟是晋国的大皇子,是封了王的,若是此番他要怪罪夏棠,即便是他有心相护,也不好替她开。 褚云清说了几句缓和的话,便嘱咐夏初瑶带穆玄青去偏厅换身衣裳。 “夫人似乎,很怕本王?”在偏厅里等随侍取衣服来,穆玄青无事可做,转头跟一旁绞着袖子垂目看他衣摆的夏初瑶说话。 “嗯?”夏初瑶猛地抬起头,望向穆玄青,随即摇了摇头,“是……是因为妾身第一次见这般贵客,所以……所以失仪了,还要多谢殿下不怪罪妾身。” 那般疏淡的眉眼,那般和软的语气,他还是如从前的他一般。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现在的身份,可是听他提起紫岚山上的茉莉,终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紫岚山在晋国帝都郊外,那里有一片茉莉园,园子里的茉莉是他们两人亲手种下的。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