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撇了撇嘴,招手收回元尺,便听申息错那老头道:“你过去吧。” 江舟讶道:“你不拦我了?” 申息错淡然道:“九仙是殿下座下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他不会假传王命。” “既是王命,老夫纵想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不从。” “不过此人心狭窄,你今得罪了他,恐怕也难活着离开郢都,我拦不拦你,也无差别。” 江舟不以为意,一笑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说罢,便绕过楚军,头也不回,径往里走。 …… “来人止步!” 堂皇威严的王殿前,一群金甲将军挡在殿门前,手举金锤,拦住江舟。 江舟也不说话,手执遁龙桩,降龙伏虎神力,当成一般挥出。 一群血气之雄浑,不下于五品的奉殿将军,便被他一挥飞,倒撞入殿中。 “大胆!” 殿中一时血气发,法力,更有浩然华光充斥。 “诸卿,稍安勿躁。” 高坐殿上的楚王淡然地摆摆手,下震怒的众人。 朝径直闯了进来的江舟出一丝微笑:“江舟啊,多未见,倒是风采更胜了。” 不等江舟答话,又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妨与本王打个赌如何?” 第743章 锋 楚王一见江舟,什么也不说,上来就说打赌,不仅把江舟自己得一怔,殿文武也都是不知所以。 江舟心神转动,面上笑道:“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就要与我打赌?” “大胆!” “殿下面前,怎敢无礼!” 他的随意,当即惹怒了殿上之人。 一人站出,对江舟骈指怒斥。 这是个半百老者,花白须髯,高冠博带,气度不凡,当是楚国要臣。 江舟不急不怒,笑道:“你是何人?” 老者抚须昂首:“老夫黄寿。” 一个很寻常的名字,不过纵使是江舟这种“外人”,也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普通。 与“先生”这等旁门左道相比,此人才是楚国的柱石贤相。 南州真正能铭刻浩然的大儒不多,近三十年来,这个黄寿便是仅有的两个之一。 李东便是另一个,入大儒之境还在此人之后。 而且此人铭刻浩然之道,也是真正的圣道。 他是江舟在此世所知,唯一一个说出治国之道,在于“民”的人。 此世无孟圣也无荀圣,既无君舟民水,也无君轻民贵。 这里只有堪称万古明灯的夫子,和他的“君子自强”。 不过夫子说“君子自强”,是人人当做君子,人人当自强,是真正的大道。 但到了如今,“君子”却成了少数人的特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黄寿的圣道,便极为难得了。 这是江舟在遍览经藉之时,少有的敬佩的人之一。 在他看来,楚国能有今之盛,此人当居首功。 心念转动间,江舟抱拳一礼,笑道:“早闻黄先生‘富民’之说,心甚敬仰,不过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黄寿适才大怒斥他,现下闻言反倒是不怒了,扶须淡淡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好,听闻你是李东的弟子,也算得我儒门子弟,当也有几分才学,老夫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论?” “高论就算了,江某区区一介刑吏,高谈阔论,凭白损了东先生的名声,” “江某只是可惜,黄先生当年在金阙之上,一句‘国乃大器,治者唯谨,首重富民’,振聋发聩,实堪为千古圣道,” “天下百姓得闻无不欣,以为国生圣人,能为天下百姓兴师除害,头顶云翳将散,得仰月之辉,” “却没想到,不过一句空言,观黄先生如今已皓首花髯,非但上不能报君王,下不能安庶民,反倒是做了这臣贼子,祸国殃民,也不知你死后,还有何面目与诸子先圣相见于浩然长河之上?” 黄寿此时,脸已经气得通红,赤着一双眼,须髯颤抖,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好个贼子!……” 有人大怒,想喝斥江舟,江舟已经不耐挥手打断:“本官乃大稷之士,朝廷命官,不屑与尔等臣贼子、腐儒小人辩。” “狂妄小贼!” “安敢在此狂吠!” “欺人太甚!” “区区一介小儿,也敢妄言大义,咆哮王驾?” 殿上众臣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跳起来,纷纷大骂不已。 楚王与王妃高坐殿上,反是一言不发。 后者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下边的江舟,在舌剑之后,淡然负手四顾的模样。 越看眼中异越浓。 “好了。” 楚王终于开口,殿上顿时安静,不过那些文武仍旧对江舟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江舟,你也休要在本王这里逞口舌之利。” 楚王淡淡道:“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做什么?” 江舟嘴角一扯,从弥尘幡中取出一柄金刀,在身前。 抬头振声道:“本官掌圣祖人皇金敕,又受当今陛下隆恩,主开封府,受青天三铡,执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上斩无道王公、侫权臣,下斩干犯王法、小人。” “你贵为楚王,为人子,为人臣,却不思报父君之恩,不恤百姓生民,反擅自兴兵,叛逆作,你说本官要干什么?” “……” 楚王看着那柄金刀,脸皮微微搐。 又来这套? 听说这小子在吴郡时就经常拿着这圣祖金敕到处吓人。 到了江都,也一样是仗着圣祖的势惹事生非。 连虞伯施那千年老狐狸也曾被他这套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栽在他手里。 那老狐狸令他都忌惮得很,是他北进的一大绊脚石。 说起来,他还得谢江舟。 若非江舟死虞伯施,打破江都均衡之势,他想要趁虚而入,侵袭州,还没这么容易,至少也要花费十年经营之功。 不过这招虽老,却也确实管用。 楚国大义所在,是清君侧,复母仇,靖国难。 不管实际如何,名义上,打的还是亲孝、忠义大旗。 他若敢无视这圣祖金敕,这亲孝忠义自然也就无存。 楚王思及此处,摆了摆手。 殿上群臣自然又是一阵火起,不过见楚王示意,倒也没有发作。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圣祖人皇金敕,确实是不可不敬。 不用对这小贼参拜大礼,已经是他们厚着脸皮装糊涂了。 这个小贼……无之尤! 另一边,楚王妃静默不语,目中却是隐含笑意。 楚王无奈道:“这么说来,你孤身来此,是来平叛不成?” 江舟轻笑一声,缓声道:“叛要平,要锄,逆贼……自然也当诛。” 他这句话,倒让殿上群臣安静了下来。 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讥讽、不屑、漠视…… 仿佛在看一个癫子。 楚王也轻笑了几声。 “好吧,姑且不论你所言对错,你既来了,本王倒不妨问问,你杀了本王麾下兵无数,如今孤身至此,自身尚难保,又要如何平叛,如何锄,如何诛本王这个大逆?” 江舟摇头道:“我杀不了你。” 楚王笑道:“呵呵,你倒尚有些自知之明。” 江舟也笑道:“我虽杀不得你,但我若要杀人,这殿上的人,活不过半数。” 众人怒目相视,楚王也不怒,依旧笑颜不改:“你就不怕走不出郢都?”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