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锦衣卫也下了马,警惕地望向四周。 显然,不管是从饵车队的设置,还是从特殊马车的准备,无不说明了经历了两次遇刺案后的锦衣卫,已经把警戒程度拉到了最高等级。 不多时,宋礼等人从另一条路赶了过来。 “施大人,这里悉吗?你提议捐建的义冢,灶户们若是孤苦无依,死后无处葬身,便可由盐使司衙门出钱买棺材安葬,有人看守,还有人定期清扫,每逢中元、清明,还有贡品冷食可以享用。” 宋礼说完,目光微微眯了下,看着施幼的反应。 看着施幼佯装镇定,宋礼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呵呵.这些是怎么回事,想来施大人比我还清楚,不必我细说了吧?”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的亡魂吗?” 赵海川一挥手,锦衣卫推搡着有些瘫软的施幼继续往义冢的墓园里走去。 “放开我!” 施幼愤怒地大喊着:“你们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然而,那些锦衣卫却没打算将他放开,仍旧架着他往前。 施幼奋力挣扎,但是他的体型太瘦弱了,那些锦衣卫都是练家子,他哪里是对手,很快便被押解到了义冢的坟墓旁边,宋礼站在他身后。 宋礼的目光冰冷的盯着他的背影,淡淡地道:“前几羁押你的时候,我曾经问你有无贪墨之举,那个时候,我已经发觉了,你绝对有问题.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狡诈到了这种地步,怪不得被羁押了还能沉得住气,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我什么都没有,你们不要血口人!”施幼愤怒的大吼。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宋礼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冷哼一声道:“是吗?没有吗?可是,这些又是什么?”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人!” 施幼的双眸通红。 然而手里拿着铁锹的锦衣卫们却不待他继续多言,径自铲开松软的、被重新覆盖的土,然后撬开了里面还算厚实的棺木。 义冢墓园里,一口口棺木,都被撬开了。 这里面埋着的不是孤苦无依的灶户,而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要知道,这可是能埋葬数千人的墓园! 每一口宽大的棺木里,都藏着堆了的财物! 本就是骇人听闻! 这些金银财宝,在冬的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然而看来他们眼里,却无比的刺眼。 “噗通”一声,施幼瘫倒在了地上。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贪墨了这么多的盐税,他的良心早就泯灭了。 只是,他怎么会想到,宋礼竟然连这个都掌握了! 原以为这件事情隐蔽到极点,谁都不知道,没想到,居然还是暴了。 不! 不该这样的! 施幼突然间疯狂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否认自己所犯的错误般。 “不!” “你撒谎!”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施幼喃喃地说着,他的目光茫然无措,整张脸变得苍白。 “不,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他拼命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要将那块皮撕裂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他不甘心,也不敢相信。 为什么? 他明明那么的谨慎小心,从未失手,怎么就突然失败了呢!? 为什么! 他想质问,却发现,他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混帐东西!” 看着来时还信誓旦旦,如今面对如山铁证顿时神魂失守的施幼,老先生气得浑身颤抖,眼眶都润了。 而这个时候,老先生则在众人的搀扶下,蹒跚的走了上来,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施幼的身上,叹息了一声,随即朝着宋礼作揖道:“对不起,宋侍郎,都是老夫无能!若是知道有今,少时见他家境贫寒无以为学的时候,不再资助他,或许今就不会出现如此巨贪了。” “不,与你无关。” 宋礼刚想说什么,施幼却悲痛莫名地大吼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 “我爹当年给人做长工,我娘是童生家的闺女,可是.可是后来我娘病故,爹为了给她治病花了不少钱,家中穷困潦倒,最终我爹为了给娘筹集药钱,铤而走险,被捕入狱,最终被活活饿死在狱中。” 说到这里,施幼泣不成声:“爹死的时候,他连个全尸都没留下!那天,我跪在牢门外求着狱卒让他带我去见我爹最后一面,可他却狠狠地踹了我一脚,骂我是丧门星,害死了爹!”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掐死他!可是,最终我却选择了苟且偷生,选择了拼命了的学,拼了命的爬,我不想再过这种没钱没权的子了!一天也不想!” “别说了!” 一旁,赵海川冷喝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罪大恶极之人,还妄图狡辩吗?” “我没有狡辩,我没有!” 施幼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以为我不想做个清官吗?可做清官有什么用?贪了几十两银子要被扒皮,没贪的人,遇到了大案,成千上万被摘了乌纱帽,一样押进牢里砍头,还都是个死?我那么多平江县的同僚,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洪武十八年郭桓案的时候,全都死了!他们为国朝效忠,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你告诉我,做个清官有什么用!” 他抬头瞪向宋礼等人,咬牙切齿的模样犹如厉鬼一般:“你们不过是仗势罢了,不过是那姜星火盯上了盐税这块,若是你们真有公正廉洁的心肠,又何须藉机打击报复,将我至这等田地,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咄咄人?你们凭什么审判我?凭什么?!” 宋礼皱眉,厉声呵斥:“够了!你给我闭嘴!” 施幼咬牙切齿地望着宋礼,目眦裂,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生活剥一样。 宋礼厌烦地瞪着他。 “你还有何话好说!” “我” 施幼想要狡辩,然而,看到宋礼那双深邃沉的眸子,却忽的了气,他颓废地跌坐在地上,喃喃的念叨着:“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找到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宋侍郎,我真的没有贪污,那些钱都不是我的,我不是主谋,我是受人指使。” 施幼像是失了神志一样,慌忙替自己辩驳着:“你相信我宋侍郎” 他的声音沙哑嘶哑,透着浓浓的惶恐和绝望。 显然,他的神智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哭得涕泗横,跪趴在地上痛哭涕道:“我错了,我错了,宋侍郎,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知道的话,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施幼还想辩解,然而,宋礼已经转头吩咐了下去。 “带下去。” 几名锦衣卫走上前来,将施幼捆绑起来,直接丢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的帘子被拉了下去,看着远方老师的背影,施幼痛哭涕,他不由想到了当初父母双亡后,老师资助他学习,供给他生活,悉心教导他靠科举的那数千个夜夜,当记忆继续蔓延的时候,又想起了他在平江县县丞任上的时候,那些兢兢业业地为国劳的时光,想到了当时的自己。 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但是,这一切却都如这辆马车一般,渐行渐远。 看着被彻底拉下的帘子施幼的喉咙嘶哑,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可恨!可怜啊! 他咬紧了牙关,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滚落,可最终却一言不发。 他死死攥拳,脸涨得通红,喉结上下滑动,甚至到最后,他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施幼仰头狂笑,笑容癫狂至极。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施幼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撕扯了下来,却怎么都扯不开,好像已经跟他的血融为一体了。 第464章 会计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盐税集体贪墨案,一经宣布,迅速震动了整个庙堂,规模之大,赃款之巨,甚至远超洪武朝的郭桓案。 盐使司衙门有品级的官吏不超过百人,而这次盐税集体贪墨案,涉及到的官吏就多达三十余人,而且其中有近十人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中高层,更有施幼这样的主官。 此案被联合侦破后,由于牵扯众多盐使司的官吏和地方官员,最后不得不请示南京,由皇帝陛下决定如何处置。 事实上,这件事情在朱棣,是无法容忍的,甚至是零容忍基础上的零容忍,简称双倍零容忍。 “朕原以为,施幼是清直名臣,德行端方,不想却有如此恶迹,真乃国朝之败类也!” 奉天殿里,朱棣说着,将那汇报罪证的奏折丢给了众臣转阅。 其中一些人看完,心里顿时觉五味杂陈,其中不乏听过施幼过去政绩的,因此得知消息之后才会更加震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如此了。 琢磨了半晌,各种处置方案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朱棣选择了比较仁慈的一种。 “都拉到南京来凌迟吧,家属放三千里,诛九族就算了。” 朱棣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马上说出来。 诛九族是政治手段,目的是为了威慑不服的人,继而巩固统治,但这种贪墨案,追回赃款,重点处理个人就可以了。 但是这种系统问题,解决的难点其实从来都不在于对个人怎么处理,个人有什么难处理的?砍头、凌迟、斩、五马分尸.花样多的很。 真正的难点是怎么铲除或遏制其产生的土壤,也就是变革盐务制度。 “炽儿怎么看?”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