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明军第一批后续部队抵达,登陆规模持续扩大。 二十五,明军前锋侦查到了匆忙南下的安南军动向。 十一月三,明军在曹国公李景隆的指挥下,于清化府北部主动出击,击败了从长安州前来的安南军潘麻休所部三万八千余人。 七,明军占领清化府以北的建平府长安州地区。 十三,明军的攻势终于因粮弹辎重难以为继而暂缓,但此时明军登陆部队,距离安南国东都升龙府,仅有二百里之遥! 升龙告急! 灭国在即! 眼看着就要被李景隆的这手清化登陆到了绝境上,在升龙府的“皇”里坐着的胡氏父子终于按捺不住了。 …… “诸位卿,你们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才能让我大虞度过此劫?” 胡汉苍扫视四周一圈,缓缓问道。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坐着胡季牦,这位太上皇正在用冰冷的眼神审视着这些臣子。 殿内的大部分臣子,都是从陈朝一路走过来的,胡季牦很清楚,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毕竟拥有这项可贵品质的人,早就去给陈朝陪葬了。 毕竟陈艺宗临死前曾对胡季牦是这么代的,“平章亲族,国家事务,一以委之,今国势衰弱,朕方老耄,即世之后,官家可辅则辅之,庸暗则自取之”。 嗯,有没有刘备白帝城托孤的觉? 可惜胡季牦不是诸葛亮,他就是个低配版的司马懿。 表面上胡季牦答应的好,“臣不能尽忠戮力辅官家,传之后裔,天其厌之,纵糜身碎骨,未能报答万一,敢有异图”,然而陈艺宗去世后,胡季牦就强迫陈顺宗迁都,然后就是一套完整的权臣篡位套餐。 就如同司马家篡魏建立的晋朝没有几个人忠于他一样,胡氏父子篡夺陈朝建立的大虞,同样如此。 所以,殿内出现了难言的、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沉默。 问计于群臣,群臣心里反问:“你问我?” “咳咳。” 这时候还是有人出来说话的,亲信近臣武梦原说道:“陛下,微臣认为我大虞当坚壁清野,避免和明国的登陆部队锋。” 胡汉苍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国土,从哪坚壁,去哪清野?还过不过子,吃不吃饭了? 沉片刻后旁边的另一位亲信近臣阮诚仕问道:“避免锋?” “嗯。” 武梦原颔首说道:“明国这一招,明显是针对我们的富良江防线,诸位试想,若是明国能够正面攻克我们的富良江防线,又为何会绕道呢?如今前线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了,明国的军队不也一样无可奈何吗?正是因为他们不可能轻松拿下富良江防线,所以才会别出心裁地从清化登陆,从后方偷袭我军,试图瓦解我军的军心、民心,试图让我们把军队从前线调回来,从而让铁桶一般的防线不战自溃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不能从本就紧张的前线调兵力。” “荒唐!” 有人斥责道:“明国人的兵锋直指国都,武梦原,伱竟然还反对兵回援,你到底是何居心?!你想害死太上皇吗?” 看着悉的同伐异环节即将上演,胡季牦不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到了亡国的前夜了!还在这内斗呢! “武梦原,你且说说你的看法,怎么个坚壁清野法?如今西都已经沦于敌手,不调前线的兵马回援,又该如何保卫东都?” “坚壁清野的核心是转移仓储,转移不了就烧毁,决不能让明军得到,其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让明军难以获得补给,或者只能就食于民.而明军如果向民间征粮,那么必然会起群情愤慨,也必然会造成杀戮惨剧,如此一来,岂不是民心、军心都能得以挽回?” 武梦原一席话没敢说的太直白,但殿内的众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明军跨海登陆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后勤补给跟不上。 弹药弓矢从国内运输还凑合,但如果全部的、几万人的粮食都从国内运,那么对于明军的海上运力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而且随着明军战线的拉长,从清化府到明军登陆部队打到的前线,也需要补给运输而且这一段全都是陆运,损耗成本更高,明军距离清化港越远,后勤力就越大。 那么明军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最佳的办法当然就是攻克一些安南国内的州县,从仓储里获取粮食。 而作为占领军,从当地百姓手里抢粮食,则是下下策,毕竟这些老百姓家里的父亲、丈夫、儿子,说不得此时就在富良江前线服役,一旦听闻明军摧毁了他们的家乡,那么反而会起拼死之心。 明军一旦被安南百姓所仇视,那么这几万军队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无疑是要处处被动的,这也就大大地有利于安南军的反击。 可以说武梦原没有在军事上提出什么可行较高的解决方案,但从后勤和政治上,提出的办法还是不错的。 “武大人所言甚是。” 阮诚仕也说道:“臣赞同这个意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升龙府周围的城池,只要升龙府不丢,明国的军队就没办法攻占我安南的其他腹地.明军毕竟人少。” “不妥不妥。” 有老成的大臣摇摇头说道:“国都的安危何等重要?臣以为还是要让卫王把前线的兵马调回来一些,调回来几万人也好啊。” “几万人?” 武梦原几乎要气笑了:“从清化登陆的明军不过三四万之众,潘麻休虽然战败,但起部众却并没有遭到大规模围歼,而是基本收拢了起来,再加上国都增援的部队,我军在南线两倍于明军,还要从北线再几万人?要知道现在我军在富良江防线北岸的据点,可几乎都被挨个拔除了!而且富良江防线上的兵马本就有很多临时征召的,调不可能调这些人,只能调老兵,而老兵走几万人,整个防线都有彻底崩溃的危险!” “那你说如何办?又不能从富良江防线兵,又如何确保国都的绝对安全?”被诘问的人不由地皱眉问道。 “——号召土司们勤王!” 武梦原的这句话顿时引爆了整个大殿。 “号召土司们勤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凭那些心怀叵测的土司?怎么勤王?那些兵马出了山林,还不够人牙的。” “武梦原你这是要置国君于危难之中!简直罪不容诛!” 阮诚仕站了出来:“各位大人请息怒,武大人也是忠君国之士。” “武梦原!还说你不是明国的细!” 一名武官怒视着武梦原,质问道:“如果按你说的来做,这样一来,不仅我朝失去了从富良江防线调兵马的机会,万一那些土司心怀鬼胎,还会让国都陷入更大的困境!” “我是不是细,自有陛下做主。” 武梦原淡定地答道。 “你倒是聪明,这时候还懂以退为进。”一名大臣冷嘲热讽地说道。 “够了!” 胡季牦冷哼一声道:“明国想灭我们大虞,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我大虞还有数十万军队,数百万百姓,只要团结一心,岂惧区区几万明军?” 胡季牦给这场会议下了结论。 “土司勤王之事暂不考虑,而迁都等提议,尔等若是有此心思,最好提都不要提。” “卫王那里,我会让他在不影响防线的情况下,调一些兵马保卫国都,而潘麻休等部,就在升龙府以南原地布防。” “从现在开始,按照武梦原所言,转移所有沿途府库的粮草,转移不走的,就地焚烧!一粒稻米都不能给明国人留!只要坚持到明年天,明军自然会不战自退。” 年迈的胡季牦冷冷地看着群臣,警告道。 “我会留在升龙府,哪都不去,你们也一样。” —————— 不得不说,武梦原的计策确实有效。 但似乎又不是那么有效。 因为在一开始,随着安南军大规模地坚壁清野,迁移和焚烧仓储,明军的粮食确实有些供应不上,因为明军已经行军了上百里了。 可随后,不仅发生了安南民间自发地反对坚壁清野,反对焚烧仓储的暴行动,而且明军的粮食,也开始恢复了大规模的供给,不仅能供应军队,甚至还能给快要饿死的安南本地百姓发点粥吊一口命明军在李景隆的指挥下,又一次开始了狂飙突击,直接推到了奉化府,距离安南国的核心统治区域已然是近在咫尺。 很神奇是不是? 明明登陆的明军距离本土港口如此之遥远,为什么粮食补给还能维持大规模不断供呢? 答案也很简单,占城国提供的。 经过郑和的谈判,大明以市场价的松江棉作为支付品,从占城国换取了大量的储备粮。 别忘了,“占城稻”可就是从占城传入华夏的,因为纬度、光照等因素占城国稻米的亩产量比安南国还要高,而占城人没有粮食危机,也没有维持那么庞大的军队,自然也就有了很多的仓储。 从占城国的沱灢港到安南国的清化港,这个距离可比从大明本土到清化港近多了,说是朝发夕至夸张了,但发完货隔天送达绝不过分。 至于被冲烂了的占城国本土家庭纺织业,谁在乎?占城人自己都不在乎,费劲巴拉纺织干嘛,安心种田给大明出口粮食不香吗? 反正粮食也吃不完,吃不完的粮食能换来实用且物美价廉的纺织品,这不是白赚? 而且占城国还能当二道贩子,把松江棉囤起来卖给还没有跟大明有大规模贸易往来的林邑等国。 在升龙府以南的奉化府,胶水县(即今越南河南宁省东部红河下游水县)。 虽然地名有点搞笑,但这确实是通往安南国都升龙府仅存不多的通枢纽和要隘之一了。 因为这里有一条名为“胶水”的河,作为红河的主要支,起到了天然的阻隔作用。 嗯,这地方在陈朝还叫奉化府,目前在胡朝被称为天长路。 胡季牦跟王莽其实也有点类似,总喜改行政区划。 之前就把好好的府给改成了府、路并行,也就是所谓的“路置安抚使副,府置镇抚使副,州置通判、佥判、县置令,尉主簿以管之;路统府、府统州、州统县;凡户籍、钱谷、狱讼,总为一路之簿,岁季报省,以凭稽考”。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但偏偏胡季牦还要折腾,又把府、路并行改成了镇,改清化镇为清都镇、国威镇为广威镇、谅江镇为谅山镇再往后又有改镇为都统府的作,总之,折腾了一圈官民苦不堪言,最后又改了回去。 像极了指着十几版ppt最后说第一版合适的老板。 不过当初都统府的几大都统,如今都被胡季牦收拾的差不多了,物理意义上的收拾。 北江路都统府的陈元沆和三江路都统府陈元杼都死了,继任的三江安抚使陈恭肃投降了大明,而如今只剩下一个陈朝老臣,少保王汝舟在奉化府坐镇,抵御李景隆的进攻。 在胶水的另外一端明军主帅李景隆,率领着麾下越滚越大的五万军队赶到了这里,进军可谓是神速。 除了正儿八经的明军,自然也有收编的安南仆从军,有些县里,直接是县令开城投降,更不乏对胡氏不的豪强举家投效,再加上发了饷不需要找安南人借军功的明军,军纪总体维持得还算不错,一时间竟然真有了几分“百姓箪食壶浆以王师”的景象。 潘麻休和升龙府派来的几位将军都清楚,过了胶水就是大平原,后面本无险可守了,所以干脆集中兵力囤聚在此,以图阻挡明军过河,藉此拖延时间。 换言之,安南南北两线的战局,都汇聚到了两条河上,北线是富良江,南线是胶水。 明军任一渡过哪条河,都会直接导致安南的战局彻底不可逆转。 现在北线二十余万安南军,南线八万安南军,已经成了被明军包夹的三明治,只能是做困兽之斗,固守等待气温转暖,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余地。 安南的命运,已经来到了最后时刻了。 “这倒真是易守难攻啊!” 李景隆看着前面的胶水,心中有些暗叹。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