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严谨的定义了,简单的说,就是专门用来当换物的等价物品,譬如羊皮、稻谷、贝壳等等。” “这倒是好理解的很,确实就是用来换物品的物品嘛。”朱高煦颔首说道。 李景隆撇了撇嘴角,对此有点不以为然。 还以为姜星火要讲什么高深的东西,没想到说白了,也不过是老百姓买卖东西那点事。 这么说.李景隆攥紧了手里的树枝,老子的‘’才是最值钱的。 墙外,密室。 听到了这里,夏原吉终于第一次出了郑重的神。 跟李景隆不同,夏原吉是大明的财神爷,是真正管着钱袋子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原吉才对任何涉及到“钱”的东西都异常。 “一般等价物”夏原吉口中喃喃。 朱棣好以闲暇地问道:“夏尚书怎么了?” “没怎么。”夏原吉坦率承认,“只是忽然觉得,对面之人讲到现在,讲的好像有点意思了。臣虽然替陛下管着天下的钱,可说实话,臣从来都想过,‘钱’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因为什么来的,就好像.” “就好像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物,天生就该如此,是吗?”朱棣补充道。 夏原吉恍然,紧跟着点了点头。 就这朱棣形容的这样,只要一提到“钱”这个词,大家都知道钱是个什么东西。 可“钱”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怎么发展的。 这个问题去问别人,大明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大多数官员,恐怕也都一脸茫然。 唯有从事经国济民之道的户部官员,或是博览群书的老翰林,兴许能从史书的记载里说出一二来。 但是想要想姜星火这般,把“钱”的产生和发展讲的如此清晰有条理,恐怕大明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夏原吉的态度,开始悄然发生了转变,一开始的不屑一顾被他渐渐收了起来。 “那你说,徭役也是理所当然,也是天生就该如此吗?” 面对朱棣莫名其妙的问题,夏原吉先是茫然,随后眸中闪过一丝异。 夏原吉忽然想到了两个问题。 即将落实摊役入亩,户部的工作量简直像是突兀了几座大山一样,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朱棣不可能觉得他很闲,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拉着他来诏狱听课。 难道说.取消徭役摊役入亩,陛下也是从这里听来的?从墙对面那个声音温和而平静的人口中听来的? “嘶~” 夏原吉腔起伏,微微呼了口气,下了心头这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个想法是真的,那么自己恐怕要真的彻底改变刚才不屑一顾的态度了! 夏原吉自小家境贫寒是知道民间疾苦的,而且他为人清廉简朴,与朝中那些大地主阶层出身的官员,在利益主张上并不完全相同。 也正因如此,夏原吉能用一个相对客观的立场,来评价摊役入亩这个政策。 就四个字,救国良方。 而能想出这等救国良方之人,必定是有学识、有眼界的,而对方又将“货币起源”讲的这么清楚,或许自己应该拿出一个该有的谦逊态度来聆听了。 事实上,这种心态并非猝然转变,当“一般等价物”这个概念落入夏原吉耳朵里时。 在这一刻,夏原吉就否定了之前自己的推论。 墙对面的这个人,不简单! 至少,他把换这件事,看的极为透彻。 所谓“一般等价物”,可谓是一针见血! 夏原吉从来都没想过,换与货币的诞生之间,有什么联系。 今方才受到了点拨启发,顿时觉得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而如果对面的人,就是提出‘摊役入亩’之人,那恐怕自己对其话语的重视程度,又要提高一大截! 夏原吉开始将墙对面的人,当做了可以隔空讨论经国济民之道的平等对象,而非愚昧无知的大胆狂徒。 就在夏原吉的神开始变得郑重起来的时候,朱棣的思绪却开始慢慢进入了未知的领域。 朱棣忽然想起来老和尚道衍之前说的一句话。 未经见过,便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吗? 这世界上,真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天生如此的吗? 墙外。 朱高煦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听得津津有味,反而问道。 “那所谓的‘一般等价物’,便是货币吗?” “不是。” “用于换的物品身上凝结着人的劳动。”姜星火耐心解释道:“一般等价物出现后,用于换的物品只有兑换成一般等价物,物品上凝结的劳动才能得到社会的承认,成为直接的社会劳动,从而在实际上具有换价值,才可以随时换取别种商品。” “一般等价物成了商品换的媒介,起着货币的作用,但它还不是货币。” “只有一般等价物的职能稳定在是金银铜身上,它才发展成为了货币。” 李景隆一手托腮,他突然觉得这个说法,似乎很有意思,看来姜郎要讲的,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换玩具。 姜星火继续讲道:“货币的作用有两个,其一是作为一种统一的标定物来衡量物品的价值,其二是作为一种媒介方便物品易。” “而金银铜具备这两个作用,才成为了货币。” 之前李景隆并没有认真想过,商品的价值到底应该定义为什么,也没有想过金银铜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货币。 此时闻言,不由自主地跟着微微颔首。 “等等.” 反弧有点长的朱高煦眼神里充了惑,他还停留在上一段话里。 “姜先生说,物品上面,凝结着人的劳动?”朱高煦问道。 “当然如此!” 朱高煦继续费解地问道:“物品便是物品,跟人的劳动有什么关系?” 闻言,姜星火的神情却突然逐渐严肃起来。 姜星火开口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 “你要记住,一切物品和价值,都是由劳动者创造的!” “这与一切历史都是人民群众的历史一样!” “其实.这便是我想给你们讲透彻的地方。” 姜星火的手指停留在空中,紧接着慢慢展开、绕,攥成拳头。 “金银铜承载着物品的换,但换的本质,是社会化大分工后,每一个劳动者所付出的血汗努力,他们用血汗来换取货币,再用货币换取生活所需。” “每一枚货币,凝结着的,是劳动者的血汗!” 此言一出,李景隆和朱高煦顿时愣住。 而这时,他们看向姜星火手里银币的表情,变得与之前不同了起来。 货币,凝结着劳动者的血汗! 这句话的振聋发聩之处,不逊于《悯农》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可事实上,不就真的是如姜星火所说吗? 货币只是换物品的媒介。 真正创造了有价值物品的,是劳动者,而非货币本身。 正是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无名无姓,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劳动者,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所有物品上,都凝结着劳动者的血汗啊! 这些血汗,大部分随着货币这个媒介促成的物品换,动到了达官贵人的手上。 此时的朱高煦,看着自己怀里揣着的那袋金豆子。 没有来地,明明是烈当空。 却到了一丝.寒冷。 而李景隆更是第一次反思起了,自己曹国公府攒下的那些白银,真的是白银吗? 难道不是无数被掩埋在塌陷银矿中矿工亡魂的哀求与诅咒? 李景隆看着那枚自己赠予姜星火的银币,竟是想的痴了。 “铮!” 那枚八思巴文银币再次从姜星火修长的指尖弹起,稳稳落入手心。 姜星火看着这枚在正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币,深切地叹道。 “这个世界上,货币是最清白的,因为他们承载的换价值,落到实处,都是由千千万万个劳动者用干干净净的手,脚踏实地创造出来的。” “但这个世界上,货币同时也是最骯脏的,自从来到这个世间,从头到脚,它的每个孔都滴着血和骯脏的东西。” “货币与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息息相关,所以一个国家是否能正确地看待和运用货币,在无形中决定了这个国家到底是民心如水,还是海内鼎沸。” 姜星火从肃穆与郑重里回归,他平静地说道:“第一部分,货币的起源与发展至此已经讲完了。第二部分,货币、商品经济与通货膨,我将从这枚银币讲起。” “这枚银币,承载的,非止是蒙古人的官方文字八思巴文,更是元朝的民心沉浮与盛衰兴亡。” “伱们准备好聆听这段故事了吗?” 听到这里,夏原吉就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不自觉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实在是坐不住了。 “货币凝结着劳动者的血汗!” “国家怎样运用货币,决定了到底是民心如水,还是海内鼎沸。” “好,说得好!太好了!”夏原吉口中喃喃。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