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阮老夫人刚刚也哭了一场,这会 神有些不济,只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阮靖驰心下高兴, 脸上也扬起灿烂的笑,神采奕奕道:“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说完就想从言嬷嬷的手中拿走包袱,可左看看右看看,却找不见一个包袱,皱了皱眉,又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阮妤。 不是说那间酒楼很赚钱吗?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购置些东西? 还是那么蠢! 算了,没有就没有,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阮靖驰倨傲地扬起下巴,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外头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阮妤的声音,“有件事,想了想还是同祖母说一声。” “什么?”阮老夫人看她。 阮妤温声说道:“我和徐世兄的婚事虽说只是两家人的口头之谈,但到底传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已回家,这亲事却不好作数了,劳烦祖母寻个时间还是和徐家说清楚,免得耽误了徐世兄。” 阮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之恒是个好孩子,也不注重门第,便是你不再是从前的阮妤,他也不会介意的。” 这是她千方百计给阿妤挑的婚事。 她还想着等回了家给之恒去一封信,和他说一声,让他早 来 娶阿妤,也免得阿妤如今这个身份受人欺负。 阮妤刚要答话,一道男声率先响起,“什么意思?” 抬眼看去,是去而复返的阮靖驰,他在黑夜下的脸写 了不敢置信,这会正皱着眉看着阮妤,重复道:“什么叫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阮妤,什么叫你已经回家,你不是要跟我们离开吗?” 他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可就是猜到才越发难以置信,从前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少年郎此时一瞬不瞬地看着阮妤,执拗地不肯移开目光,哑着声问,“我们现在不是要回家吗?” 看着这样的阮靖驰,阮妤目光微动。 她跟阮靖驰虽姐弟相称十多年,关系却一直不算好,小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徐氏对阮靖驰千依百顺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她又不是圣人,自然没办法和他好好相处。 而阮靖驰呢? 他大概也察觉出她的不喜 ,所以就总是喜 到她面前调皮捣蛋,或是故意折腾她的身边人,每次她都会拿着板子 他的手心,倔强的小孩总是嬉皮笑脸的,就算被打疼了也不会哭,只会红着一双眼执拗地看着她。 直到她长大,就不再 搭理他的恶作剧了。 他们姐弟一年说得上的话恐怕也没一双手,她是远近驰名的大家闺秀,循规蹈矩、温婉端庄,而阮靖驰是江陵府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一 长鞭一匹马,打马长街,每次都能闹个人仰马翻。 可就是这样的阮靖驰,却在她一次次被人陷害,被人谩骂的时候 身而出。 -“阮妤,你现在怎么那么没用,你以前不是可横了?打我的时候你可一点情面都没留!” -“别人说你骂你,你为什么不回击!” -“阮妤,全天下只有我能欺负你,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阿姐,别哭……祖母没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保护你的。”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倔强的少年郎,祖母死后,他总是执拗地跟在她身后,被她谩骂被她冷眼以待也不肯走,在她嫁给霍青行之后,他就去了战场,她还记得她出阁的那 ,他走到她面前和她说“你以前总说我不学无术,现在我要去战场了,我会跟着表哥好好建功立业,等我回来,我给你做靠山,霍青行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好不好?” 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呢? 她穿着一身大红婚服,木着脸坐在喜 上,无情无绪,听到这话也只是冷冷回了一句,“我不是你的阿姐。” 她记得少年脸上小心翼翼挂着的笑在她这句话之后彻底僵住。 她也记得那会她心中闪过的快意。 她像一个被枷锁桎梏的恶鬼疯魔地想要所有人都和她下地狱,只有看到他们也是痛苦难过的,她才高兴。如今再回想起这些从前事,阮妤心中不由闪过一声叹息,无论如何,前世的阮靖驰从未伤害过她,反倒是她一次次无视他的好意。 从前能无视他,如今倒是不行了。 她看着他,难得同人好声好气,“我不回去了,你好好照顾祖母。” 阮靖驰因她的好言语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又上前一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回去?”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人说,“难道你要在这样的破烂地度过一生吗!” “小驰!” 阮老夫人皱着眉斥他,“你的教养呢!” 阮靖驰却紧抿着嘴 不说话,唯有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妤,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阮妤看着他叹气,“这是我的家,我肯定要在这。” 阮靖驰一听这话就彻底炸了,“这才不是你的家!” 他还想再说就见阮老夫人拿着手里的紫檀拐杖用力击着地面,足足敲了三下才停,她平 虽居高位却一直是个温和的 子,权力早就 出去了,她就莳花 草,做一个快活的老太太,可即使平 再温和,当她冷下脸的时候依旧令人畏惧。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阮靖驰也如此。 “出去。”阮老夫人看着阮靖驰低斥,见他依旧执拗地不肯动,脸 一沉,看向身边人,“知善,带他出去!” 言嬷嬷知她是真的动了气,匆匆应了一声就去拉阮靖驰,可阮靖驰倔得跟头牛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后来还是言嬷嬷 着嗓音说了几句才把人带到了外面。 “祖母别和他置气,他也是无心。”阮妤低声劝道。 “你如今倒是帮他说起话了?”阮老夫人有些惊讶,余光瞥见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阮母,低叹一声,拄着拐杖走过去和人致歉,“阮夫人,实在抱歉,是我没教好孩子。” 阮母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完又看向阮妤,她出来的时候着急,连围布都还没来得及摘掉,这会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围布一角,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妤,红 微张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其实才出来不久,没听到前面的话,也不知道阿妤是走是留。 “阿娘,祖母这会就要走了,你少做几道菜,我们吃不了那么多。”阮妤笑着和阮母说道。 阮母听着这话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双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妤,呼 都不自觉放轻了。 阮老夫人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心里不 又叹了口气,说话的时候却又恢复成原先那副和蔼慈祥的模样,“今 来得急,如今夜 深了,我也该回去了,等来 寻个时间再来叨扰阮夫人。” 阮母这会也回过神了, 抑着心中藏不住的 动,和人说,“原是我们该上门给您请安才是,只是……”想到两家差距这么大,又停住了。 “没什么可是,我们两家都姓阮又有这样的缘分,只怕是老天都想要我们做亲戚。”阮老夫人笑说一句,又握着阮妤的手,和人商量,“可否让我这不懂事的孙女送我出去?” “当然。” 阮母看向阮妤,“阿妤,你扶老夫人出去。” 阮妤笑着应了一声,扶着阮老夫人出去,祖孙两慢慢往外头走,路上阮老夫人握着阮妤的胳膊说,“你这个母亲看着不错,瞧着疼你。” “她是很疼我。”阮妤笑着应道。 “你父亲呢?”阮老夫人想到没见到面的阮父,皱眉问。 阮妤便笑,“爹爹也不错,他一心管着书斋,有时候是古板了一些,对我却很好。” 阮老夫人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 “哥哥前阵子去参军了,”想到他如今在的军队又笑起来,“就是在忠义王的军队,还救了忠义王,被封了个千总。” “哦?”这倒是阮老夫人不知道的,惊讶之后又点点头,“参军也不错,千总官职虽不高,但武将建功快, 后若是能当上将军,倒也算是熬出头了。” 不像先帝重文轻武,如今武官和文臣的地位一样高。 她还 再说,阮妤却笑着握住她的手,“祖母,不必担心我,我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谁也没有办法欺负我。” 明知如此,可阮老夫人哪里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在月 之下看着阮妤,最终却还是拍着她的手背叹了口气,“我依了你的意思让你留在这,可你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祖母。” “谁给你受委屈,谁欺负你,你都要同我说。” 看着她如今孑然一身又皱眉,“我回头让红玉白竹过来伺候你。” “不用,”阮妤笑道:“正要和您讨个恩典,这两个丫鬟从小就陪着我,如今她们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放她们离开,或是您做主帮着相看两门好亲事。我如今无需人伺候,何况我这处也不够人住。” 阮老夫人看了眼身后的院子,皱起眉,“那我给你重新买个宅子。” 说完见眼前少女仍笑盈盈看着她,却不接话就知没戏,难得跟个老顽童似的发起脾气,“你呀,看着温和,其实比小驰要倔多了。” 认定了的事就不回头,从来都如此。 “之恒,你真不考虑了?”她又说起徐之恒,想再争取下。 阮妤却摇头,“不了。” 语气温柔含笑,却带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阮老夫人看着自己不说话,她笑着抱住人,“我啊,不想嫁人,就想多赚钱,以后买好多好多宅子,带您还有爹娘去那边住。您不是喜 太湖吗?回头我就太湖那边买一间!每 和您泛舟湖上,钓鱼吃。” “长安您老朋友多,也买一间!” 阮老夫人从前哪里见她这般豪 模样,怔了一会又笑起来,“……好。”眼中却闪烁着泪光。 “之恒那边我会说的,你不必担心,倒是你,若真有喜 看中的也不必在乎门第,只要人好就够了。”阮老夫人谆谆嘱咐。 阮妤想说不用,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脑中却闪过一个青 的身影,恰在此时外头响起阮靖驰的怒喝声,“站住!” 抬头看去,便见阮靖驰手握马鞭拦着一道青 身影不准他过来。 第65章 (一更) “住手!” 阮妤刚扶着祖母走到门外就看到这副情形, 她神 微变,立刻出声阻拦,心里也不 油然而生一阵浓浓的无奈,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有什么天生看不顺眼这一说法? 上辈子她跟霍青行定亲后, 阮靖驰每次看见霍青行就要上去掐架。 不过上辈子至少还有原因—— 虽说霍青行是为救她才跳下湖中, 但到底因此两人被捆绑在了一起, 按照阮靖驰的想法就是觉得霍青行害了自己, 致使她不得不嫁给他,所以才会一味地针对霍青行。 没想到这辈子她跟霍青行什么都没有,这两人还是这样。 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她伸手点点眉心, 和阮老夫人站在门前, 看着两人被笼罩在大红灯笼投 出的橘 光线中,一个清逸淡定,被鞭子指着也面不改 ,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像一汪温润的 水,一个张扬恣意, 一身红衣一手马鞭, 就像浓烈的火一般, 她看了眼霍青行见他还无碍便冲阮靖驰说道:“好端端的, 你又发什么疯?” 阮靖驰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炸了。 他原本就因为阮妤不肯跟他们回家心情不好,此时被人这么一通训斥更是火冒三丈, 转过头, 因为愤怒而涨红着脸,也不顾身边这么多人,直接冲阮妤嚷道:“你怎么不问问他鬼鬼祟祟靠近我们做什么!” 阮妤觉得阮靖驰真是胡搅蛮 , 纵使心里念着前世的好,此时也不 因他这般模样而冷了脸,冲人说,“他是我父亲的学生,还是我的邻居和朋友,且不说这条路不是你开的,便是他来我家,又有什么问题?” 阮靖驰闻言,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看霍青行不顺眼,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能让阮妤变得不一样,除了祖母之外,他以前从未见阮妤对旁人这样特殊,就连表哥都没有!这个男人凭什么!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才让她不肯离开! 他这会火气正浓,见阮妤拧眉看着自己,一脸冷淡,更是气得握紧手中的马鞭。 攥着马鞭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咯吱咯吱”骨节响动的声音,他紧咬着牙和阮妤对视,须臾,他咬牙回头,看着霍青行那张平静的脸,手中马鞭高高抬起,用力朝他身上挥去!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