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真好。 乔双玉默默地想。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无人知晓曾经名震京城的探花郎到底在想什么,光影遮住了他眼底令人不寒而栗的郁。 ———— 盛夏八点的太早就升得老高,祝宝棋在轿子上热得身汗,又要维持皇家威仪坐得笔直不能东倒西歪。古代人的服装还是太保守,就算夏天也要长衣长袖,真是热死了。 好容易到了太后寝,他赶紧跳下御撵步入寿光,在门口短暂逗留让尚帮忙把衣角抚平,又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才端着步子进门。太后的寝内外都置了大盆大盆的冰,比外头不知凉了多少,祝宝棋汗的后背一片凉,舒服的长长出了口气。 屏风外伫立的小女生得可可,祝宝棋抬首对她出和善的微笑,小女却不敢造次,忙低头微微福身,低声道:“陛下万安。” “嗯。”祝宝棋把目光移开,绕过屏风继续往里走,一眼就看到桌边已经等候多时的太后。 太后今年刚三十八岁,因保养得当又曾被先帝多年宠,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容颜依旧风华不减,据说应贵妃和她年轻时有七分相似,同为明妩媚的那一挂的大美人。 “皇儿来了?快坐下。”应太后笑着朝他招手,一边扭头让女端来银盆让他洗手。 等一切做完,祝宝棋才顺着太后的手坐下,恭敬的低声说:“母后。” 应太后脸笑容,对他的态度也十分热络,宛若真的是一个疼孩子的母亲。只是这份热络外人瞧着总有些别扭,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刻意为之。 不过毕竟他俩也不是亲生母子,差不多得了。 祝宝棋私心里默默地说着,嘴上还得装得天真乖巧:“近来天气炎热,母后昨夜歇得可好?” “劳皇儿心,哀家睡得安稳。”应太后轻笑接过女手边的碗,亲自给盛了绿豆汤递过去,又说:“绿豆清凉解暑,皇儿多吃些。” 祝宝棋忙双手接过来,对她甜甜一笑回道:“多谢母后。 一派母慈子孝的场面,见者落泪。 祝宝棋给自己的演技点赞。 母子俩围坐在一桌吃饭,即便是民间也有“食不厌寝不语”的习俗,而皇家用用膳的规矩更多,因此这顿饭吃得非常宁静,只余碗碟发出的轻微声响。 待到一炷香后,太后叫人撤了桌子,女奉了茶水上来,两人这才有空闲聊。也是这时,太后才将自己的目的挑明。 “早朝时,关于第戎和亲一事,皇儿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却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他,不过都是为了堵人口舌罢了。祝宝棋就知道她在这等着自己,捧着杯子假装苦恼:“太师和皇后说得都有道理,朕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太后轻哼一声,不悦的态度却不是冲着祝宝棋,她说:“皇后既然已经是皇后,依着后不得干政的祖训,他不该再待在朝堂上!” 这不是打你自己的脸吗? 祝宝棋无声吐槽,论后干政,太后才是第一人。 “哀家早看不惯他了!”应太后直白的表对宁子蹇的厌恶,嫌弃的说:“当初你非要立他为后,若不是你苦苦哀求,哀家绝不会让他踏入后一步!” 祝宝棋闭嘴不语,一切都是原主的锅。 应太后讨厌宁子蹇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权力”两个字。 大业朝存续至今也有百来年了,靠祖上出了几位善战的皇帝,疆土边域辽阔,也有过一段辉煌太平的盛世,然而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后辈却未必真的能守好。 原主他那个爹无大志资质平庸,不理朝政偏又喜好美,为了偷懒竟把参政的权力下放到了宦官尚手中。一个太监竟然堂而皇之的参与国事,甚至代为批阅奏折,这事着实震动了朝野,文臣清上奏了一批又一批的折子,可惜没能劝动那位脑子进了水的皇帝,从此大业的朝堂开始进入权力争斗的白热化阶段。 眼下朝内实力一分为三。 其一便是被先帝亲自培养出来的,以尚为首的宦官,挟天子以令诸侯; 其二也是祝宝棋的养母——应太后的娘家为首的外戚势力; 其三就是田氏兄弟为代表的百年士族文官集团,几乎封死了朝内所有文官上升途径。 这三股势力彼此相争,把持着大业全部的政治经济命脉,他们互相报团任用自己的人,彻底堵住了下层百姓上升的通道,这样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平衡已有十多年。 但是近来这股平衡却被人为打破了。 在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宁子蹇凭着过人的本事在战场拼杀,从底层贫民一路爬到将军的位置,靠着手下数万兵硬生生撕开了密不透风的上层权力的口子,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兴力量。 而他上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得罪了外戚——他完全不管太后的颜面,当街砍杀了一个光天化强抢民女的应家子侄,这事在朝堂起千层浪。 宦官事不关己,士族心有戚戚,太师暴跳如雷。谁也不知宁子蹇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原先微妙的三方权力制衡局面也被彻底打破,太后和宁子蹇的梁子也就此结下。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