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隐约有灯光浮动。 映着他的面容也忽暗忽明的,配合着后面那蓝底白字的派出所字样,莫名滑稽。 可他们偏偏要在这么滑稽的场景里,谈论离别这种很严肃的事。 谢迟蹙紧了眉,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她从没想过和俞杨的告别会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她还以为他们会一起上高三,然后拍毕业照,谢师宴,再在宴会散去时,平淡的说一句再见,然后再也不见,将所有的少年心事都埋葬于时光。 可分别,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在派出所的门口,在一次乌龙一样的报警后。 她本就没准备好,但他貌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过,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是种解吧。 呼—— 想到这,她长出一口气,抬眸对上他意味不明的视线。 “俞杨,”她唤了声,声音不大,莫名严肃,“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人这一生,有俩个时候最有意义,一个是出生的时候,另一个是知道自己为何而生的时候。” “......” 俞杨不解其意地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还记得那光荣榜么?” “光荣榜?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嗯,当时你不是说,是因为我吗?” 她说着,垂下眼,有些不安地了手掌,直到那里开始出汗发热,才重新开口道: “我其实不太喜,为了我这种说法,那种觉就像是...像是我成了你存在的意义一样,可我并不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成为另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不是么?” “况且,你还那么聪明,只是——只是被过去的那些事情困住了,才会在有人对你好,和吊桥效应下,误以为那是情——” 她磕磕绊绊地说着,脑门上已经冒出了些汗,“所以,既然无法改变过去,就尽量在以后为自己而活吧,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我。” 言尽于此。 她安静下去,垂下头,眼神躲闪,长睫微颤,像是此刻惴惴不安的心事。 没人说话。 只剩下耳边他略显重的呼声。 许久后,那呼声才慢慢停了。 他抵进几步,不死心地追问:“说完了?” “啊?嗯——” 谢迟一怔,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常,以为是他没听懂,想解释,却被他骤然打断。 “行了。” “......” 她乖乖将剩下的话咽下,又过了片刻,才听见他微沉的一句,拂过耳畔,在微凉的夜中传了很远。 “我还以为你至少——算了。” 他苦笑一声,“这就是全部的回答了,对吗?” “...是。” 谢迟点点头,突然明白他一直等着的回答是什么,可她答不上来,或者说,她一直希望着俞杨自己能明白。 毕竟,他们俩的关系,就像是俩条相线一样。 ——无论怎么画,都只会在那一个特殊的点相,然后再不相逢。 就这么简单一个道理,她以为他应该会想通的,可...... “你会对林牧洵说这些话吗?” “什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换话题,谢迟一怔神间,不自觉的长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这神态落在俞杨眼中,搅得他眸一黯,大概是气昏了头,一身不甘心中,倒是多了几分释然。 对,释然。 他轻笑了声,笑意和叹息一同汇在他的脸上,让那本来代表着乐的笑,比叹息还要痛苦。 “......” 谢迟安静着,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安他,便干脆选择了沉默。 不过—— 就算她敢和林牧洵说那些话,按林牧洵那格,估计也会直接一句“就算是相线,我也会给你扭成麻花辫”吧?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嘴角搐了下。 这时候,昏暗的街角也蓦然照进了束光。 一辆黑的轿车悄然滑进小巷。 “啊,”谢迟看了眼手表,反应过来,“王栋来接我了,你——” 她声音一顿,呐呐地问:“我带你去杨山那儿?还是说,要找个地方继续?” “......不用了。” 俞杨应着,眼睛却转向了那已经近在眼前的轿车,和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影。 嘴角微翘了下。 他笑了声,朝她张开手,“最后抱一下?” “?” 刚刚,不是已经抱过了吗? 谢迟疑惑抬眸,就看见他一扫先前颓败,张扬的眉眼。 她眯了眯眼,恍惚间,竟像是看见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俞杨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没遇见她,穿着球衣,眼角带光,身上都是桀骜,哪有现在这样,为了她是颓废和妥协的样子。 “......” 她轻抿下,那该死的愧疚又回来了。 于是她上前几步,张手环住了他,被他搂住,顺势拍了拍肩膀。 “谢迟,无论是吊桥效应,还是其他的什么,喜上你,都是我这十七年来,经历过的,最幸运的事情。” “……” “再见。” “...再见,俞杨。” 他轻笑一声,不带丝毫留念地放手,“去吧,他来找你了。” “诶?” 谢迟一愣,被俞杨扳过身,接着就对上了那双暗金的眸子。 ——他倚在轿车的车盖上,身上笼着光晕,面容隐在黑暗中,镜框在车前灯的照下闪着金的光,和他眼中的光混在一处,让人一时分不清是他眼里的不更多些,还是那镜框上的光更闪些。 “抱完了?” 见她回眸,便张口说了句,声音淡淡,隐约听着,还有点笑意——怒极反笑的那种。 咕咚。 额上冷汗直冒,她喉咙滚动了下,看了眼身后的派出所和俞杨,更加心虚。 可到说话时,用来缓解气氛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 “怎么是你啊?不应该是王栋——” “王栋?” 林牧洵扯了下嘴角,单边挑眉,出个嘲讽似的笑,“他倒是想来,被我一脚踹了回去。” “......” 她又咽了口唾沫,若不是身后的俞杨一直将她往前推,她怕是能再去派出所里走一回。 ——毕竟,那里面的警|察叔叔可比生气的林牧洵和蔼多了啊!!! “好了,游戏结束。” 他这么说着,终于失去耐心,缓缓从车上起身,朝她伸出手,目光冷冽,“过来。” 谢迟没上前,回头看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不再出声的俞杨。 ”你真的没事?” 俞杨摇摇头,接着,抚在她背上的手稍一用力。 谢迟一时没防备,被他推的踉跄几步,撞进一个宽阔坚实的悉怀抱。 “唔。” 鼻上一痛,她蹙了下眉头,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身后传来俞杨的声音。 低低的。 “最后一个条件,照顾好她。” “犯得着你说?” “犯得着,毕竟,现在在你心里,林牧黎比她更重要,不是么?” 俞杨笑了声,声音平淡,却像是讽刺,夹带的。 “没想到天之骄子的林牧洵,有一天也会沉溺于仇恨和嫉妒,怎么?你这么急着对她发火,是觉得她会被我抢走吗?被我这样一个,已经要离开的人?” “......” 头上没了声息。 可谢迟知道,他在生气。 不管是他此时略显急促的呼,还是骤然绷紧的肌,都显示着他在生气。 是被戳中了心事吧? 她阖下眼,轻咬下,突然就有些——心情复杂。 * 回去路上。 俩人各坐一边,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上没开灯。 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还有车速表上跳动的数字,在提醒着她这人现在是以什么不要命的速度在开车。 就因为俞杨十几分钟前刺了他一句。 想起这人方才在听见林牧黎时难掩怒气的样子,她突然有些闷气短,索撇过头去,将车窗开到最大,任由夜风拍打在脸上。 可这举动除了收获一团和滚风草一样的头发,和一个冷冰冰的脸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而因为他的不搭理,更窝火了些。 “混蛋......” 她嘟囔了声,被风刮到酸痛的脸,正合眼,车身便骤然颠簸了下,将她整个往上抛去,虽然有安全带的阻拦,但因为动力过大,还是不可避免的碰上了车顶,疼的她嗷呜一声,五官缩在一处,眼尾也染上了点泪光。 “撞到减速带了。” 他陈述似的一句,夹杂在猎猎作响的风声中,不甚清晰。 实际上谢迟也本没听,连应都没应,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撞痛的地方,闭上眼。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耳边呼啸的风也缓和了些。 她将身体靠向柔软的椅背。 疲惫随着困意一起席卷上大脑。 她了鼻子,任由意识坠入黑暗。 直到头顶上抚上了个明显不属于她的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度,按在受伤的地方,像是要散那里的淤血。 “疼......” 她挣扎了下,悠悠转醒,对上他暗金的眼。 “你怎么......” 她茫的往外窗外看了眼,看见车已经停在了个类似车库的地方,“到家了——?!” 话未说完,便他捧住脑袋,抬头,对上他的眼。 “你到底为什么要生气?我不是在保护你吗?为什么,要拿那种失望的眼神看我?” 他这么问了句,低哑的声音带着不解和委屈,一字一句地落在她的耳际,将她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搅的更加混。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