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给你老婆买好东西!”厉玉哈哈大笑了两下,眼神揶揄,“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再找人帮你。” “那就先谢谢你了,厉大哥。”笑着,转身就要带乔离开。 厉玉把人喊住:“难得见一回,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苗慧在厨房里烧饭呢,马上就好。” 徐海州摇头,拒绝道:“不了,还要去接我儿子放学,改天我请你!” 倒也没强求,厉玉笑道:“那行,路上小心!”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进友谊商店买东西得有外汇劵,而且不是华侨或者外国友人,也不会放你进去。 里面各式各样的特供商品,还有许许多多的外国货,什么电饭煲啦,空调啦,电冰箱啦……应有尽有,普通人家别说见了,很多东西听也是没听过的。 要不是拖厉玉的福,徐海州哪有机会认识这么多稀罕电器,后来就记在了心上,想着哪天有机会,搞点回家用用。 事情办完一身清,紧接着,两口子上幼儿园接儿子,今天来得早,毫无疑问是第一个。 一到下午四点,乔安的小股坐不住了,如坐针毡,怀期待望向大一班的窗户。 他在想,爸爸妈妈今天,会是第几个来接他呢? 他一定要仔细盯着,不能数错! 然后,下一秒,透明玻璃中,映出了乔和徐海州的脸。 呀! 是爸爸和妈妈! 今天他们是第一名,妥妥的第一名! 于是今天放学后 ,一路上都能听见乔安兴奋如小雀儿的声音。 “爸爸妈妈是第一名!” “安安今天好开心啊!” “妈妈我你,爸爸我也你,我喜你们!” 从他红润的小嘴巴厉说不出什么优美词汇,却是乔安能够吐的,最保含真挚的情。 回家后把中午买的生煎包热给乔安吃,好吃到跳起来。 “行了,坐下乖乖吃,几百年没吃过包子一样。” 音从小家伙嘴里吐出,别提多软糯可:“不,妈妈,这是不一样的。这是你和爸爸,给我从中午留到下午的包子,是有情的包子!” 噗嗤——这孩子,现在还会用拟人句了。 俯身,怜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乔安边吃,边摇头晃脑地跟乔分享在幼儿园一天的趣闻。 第二天下午,把安安接回家后,徐海州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就走了。 乔安摸不着头脑:“爸爸今天要加班吗?” 乔笑道:“不是,爸爸出去拿东西,很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玩具吗?” “不是,到了你就知道了。” 电饭煲果然被厉玉搞到了手,另外还剩几张券,厉玉按照徐海州的吩咐,给他老婆买了只吹风机,也是进口的。 另外还有一只酱鸭,拿到手后,徐海州惊愕不止:“酱鸭?这种东西华侨商店也卖?” 所以华侨商店出品的酱鸭,比外面卖的好吃吗? 厉玉忍不住,笑出了声:“什么华侨商店买的,我刚刚路过鸭a店,给你儿子买的!” 徐海州自己也没忍住,笑了:“那就替我儿子谢谢了!” “得嘞,快回去吧。” 徐海州喜喜搬上电饭煲电吹风回家,路上飘飘然。 这子,一天天过得真充实真幸福。 接下来再赚点钱,买台冰箱吧,去年吃过一次厉玉老丈人的冰西瓜,他一直忘不掉那沁人心脾的滋味。 再有点钱,买台空调,听说夏天待在空调房里,就跟冬天似的。 不过那玩意儿贵到离谱,听说比买房子还贵…… 算了,再说吧,先赚钱,把能买的买了,买不起的以后有钱了再买。 一点一点积少成多,这才是攒钱的快乐。 越想越美滋滋,不小心失神,拐弯忘记摁铃铛,转过去才发现有人,徐海州赶忙急刹车。 “刺啦——” 电饭煲牢牢绑在后座,没有坠落。吹风机放在自行车前边的篮筐里,篮筐深,也没掉出来。 而酱鸭,因为惯,飞出了篮筐。 赶紧停车捡鸭子,比他快一步的,是一双糙又有点蜡黄的手。 捡起来,递给了他。 “谢谢。”徐海州接过赶紧拍了拍灰,庆幸油纸没开,不然灰尘进去可糟了。 “徐海州?” 声音悉而又陌生,徐海州愣住,抬眼。 眼前是一个面容蜡黄而糙的中年妇女,肩上背一只大包,胳膊上挽着两只小包,鼓鼓囊囊。 再看她的身体两侧,一边牵了一个小萝卜头。后面跟了个布短衫的魁梧男人,怀里也抱着个小婴儿。 见到她的一瞬间,徐海州完全僵硬住身体,蹙眉,不敢确认地道: “秀秀?” 第90章 徐海州的体面, 让李秀秀不敢认。李秀秀的狈,也让徐海州不敢认。 “什么时候回来的?”把酱鸭入篮筐,徐海州正了脸, 沉声问道。 两个小萝卜头害怕地往妈妈背后缩,眼睛跟她们妈如出一辙,都是偏向细长的单眼皮。 小姑娘初来城市, 怕生。看着李秀秀身后的两个女娃娃,仿佛让徐海州穿越时空看见了三年前的乔安。 不过, 尽管那时候乔寄人篱下, 身上也没有钱,孩子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李秀秀的一对女儿, 脏得像“泥人”, 与周围空旷干净的洁面格格不入。 偏偏李秀秀和他男人, 穿的是没有补丁的蓝布外套。 李秀秀搔搔后脑勺, 尴尬笑道:“就今天, 刚到。” 说完, 两口子一致看向被他进自行车篮筐里的酱鸭,隔着一层油纸袋,也能闻到一股香扑鼻的油炸味儿。 再看车篮子里的黑玩意儿, 李秀秀不知道那是啥东西,更不知道他车后座牢牢绑住的大家伙又是什么,但本能告诉她, 那玩意儿绑得如此结实,一定不会便宜。 “最近还好吗?这是打算从农村搬回来了?”大包小包, 总不可能是来“度假”的。 “农村今年收成不好, 我公婆得病死了, 我们夫俩养三个孩子……”说多错多。 本来李秀秀想好生诉一番苦,说到一半忽然改口:“回来看看我爸。” 如果只是单纯地回来看父亲,又何必说一句孩子养不活呢,话里意思很明显。 “我爸最近还好吗,”李秀秀问。 “你爸……”徐海州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深深凝视她的眼睛,“去世五年了。” 李秀秀的瞳孔骤然放大,她完全不敢相信,身体随之一颤,无措地扭头回望了自家男人一眼。 男人上前,拧着眉头戳了戳她的肩膀,意思是,这怎么回事? 可李秀秀都多少年没跟家里老父亲联络过,她也茫得不行。 “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没了?不可能……我不是把他给你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的音调忽然放大,瞪大的双眼以及质问的语气,好像在埋怨徐海州没把人照顾好似的。 徐海州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顿时暗沉了下来,双目如炬,烙在她脸周。 嗓音冷沉如冰:“你多少年没回来过?这么多年,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我爸的坟呢,安在哪儿了?”放开两个女儿的手,李秀秀抓紧徐海州的手臂,急切地问。 “青柯山。”陈叔说李家人之前都葬在那山上,所以李顺良自然也要跟家人埋在一起。 李秀秀的情绪来得非常突然,她捂脸,掩面痛哭。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爸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怎么会啊!是为什么,为什么死,生病还是?” 徐海州真想说,李顺良是被你这个不孝女气死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对李秀秀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意义。 她如果真这么痛苦,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不说回来做什么,至少要回来看一眼吧?再不济寄封信也是好的。 人间蒸发一样失踪,丢下年迈的老父亲,她真的配做女儿吗? 眼见着天不早,还等着把电饭煲带回家给老婆做饭,这会儿徐海州好心情没有了,也没工夫继续跟李秀秀闲聊下去。 “我这边有点忙,就不多聊了,有事儿去大院找我,先走了。”说罢,骑上车,也不给李秀秀说话的机会蹬着踏板就走了。 衣摆飘飘,不带半点留念。 “爸爸!爸爸!” 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响彻大院,听见动静,早已等候多时的小不点飞奔而来,准无误地抱住徐海州的大长腿。 没来得及卸货,先弯抱一抱他再亲一亲他。 “爸爸,好香!”乔安惊喜地睁大眼睛,深深了一口:“是吃的味道,不是香香膏的味道!” 徐海州笑出声,捏他的脸:“鼻子真灵。” 继续在他身上嗅了嗅,从脸上嗅到脖子,神采奕奕期待地望着他。 徐海州长臂一伸,把自行车篮筐里的油纸袋递过去。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