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看着被他推开的碗:“我觉得你的重点错了。” 她视线随着她落下的话尾转向他:“不嫌脏啊你?” 江承抓过一边的菜单:“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口水。” 温简闭了嘴。 江承翻着菜单,微拧起的眉头随着翻页的动作越拧越紧,似乎对这里的菜品很是嫌弃。 温简却觉得这不是重点。 “今天就这样了?”她提醒。 江承合上菜单,看向她:“去兜风?” 温简点头。 两人上了车,温简这才看向江承:“你怀疑贺之远是陈至?” “不用怀疑,就是他。”江承启动了引擎,转向温简,“节泰国机场里,你行李箱被贴了贩毒集团标签暗号企图转移警方注意,贺之远恰巧近距离接触过你行李箱。会计凭证丢失那晚,你遇到抢劫,贺之远恰巧出现救了你,之后商场买衣服,不巧撞到你的瘾君子又恰巧是张倩,恰恰是和曹榜长期易的毒贩子,而曹榜又很不凑巧地是陈至的人,这一串的关系刚好形成了一个完整闭环。”只是贺之远运气不太好,当初在泰国机场偏挑中了温简,偏温简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导致贺之远在之后一连串对温简的试探中,让他有机会将一切连成了一个闭环。换句话说,如今的他和贺之远,形成了他在暗,贺之远在明的格局。 今天贺之远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并非真要见陈至或是贺之远。 只是他无所谓见不见得到陈至本尊,陈至那边却是沉不住气了。 江承和温简回到家时,曹榜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江承刚开了门,正要进屋,听到手机响时拿起看了眼,而后松开了搭在温简肩上的手。 “我去接个电话。” 温简在他进卧室前叫住了他:“对了,我能用一下你书房吗?” 江承回头,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温简被看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我以为你已经有身为女主人的自觉。”江承说。 温简一下没明白过来:“嗯?” 江承手臂伸向她:“林简简,我的就是你的,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共有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特意请示我。” 他手掌在她头发上了把,轻轻一推:“去吧。” 江承进了卧室,房门一关上,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他妈耍老子呢。”电话刚接通,曹榜低咆的声音跟着响起,话连连,与他温和的胖子形象有些不符。 江承轻笑了声:“曹先生,您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 曹榜突生不安:“你什么意思?” 江承并没有直接点破:“你心里有数。”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再开口时曹榜已语带迟疑:“陈总他……” 江承打断:“不用向我汇报你们陈总行程,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过,” 江承声音微顿,声线稍稍低了些:“如果陈总愿意将部分中国市场割,我们雷总倒是可以……” 曹榜的手机被人一把夺走,一道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嗓从话筒传来:“少做梦!” 电话瞬间被掐断,“嘟嘟”的忙音传来。 江承看了眼手机,无声笑笑,顺手将它扔在了桌上,转身出了门。 温简还在书房忙,关着门。 江承没去打扰她,转身进了厨房,刚那顿饭他和温简都没怎么吃,尤其是温简,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被他给支走了,几乎连筷子都没动过。 江承冰箱里食材不少,他习惯于一次囤一冰箱。 他做了个两菜一汤,饭菜上桌时,书房还紧闭着门没动静。 江承过去敲门。 “请进。”屋里传来温简声音。 江承推开门。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在江承书房办公,虽然是自己厚着脸皮搬进来的,但毕竟是出于工作考虑,又是刚搬进来,温简心理上还没完成从客人到主人的身份转变,几乎在门推开的一瞬间,温简便本能地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两手叉放在身前,端端正正地看着,规矩得像个客人。 江承眉梢微微挑起:“你昨晚登堂入室的勇气哪去了?” 温简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赧颜,腮帮子便不自觉地鼓了起来。 “那不是你先客气的嘛。”略带指控的语气,借此掩饰被戳穿后的不自在。 她人长得显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腮帮子鼓起时莫名就带了点小女孩时期的稚气。 江承一下就想起了当年拉开衣柜看到她这么个大活人时,她忐忑而小心地纠正他“我是生的”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所以,”江承声线微微低了些,人已走向她,“还是我的问题了?” 音落时,人已走到她近前,低头看她。 他人长得高,这么垂眸看她的样子莫名就带了丝居高临下的力。 温简招架不住,轻咳着慢慢坐回了办公椅。 “等会儿,我先保存下文档。”温简说,略显手忙脚地抓过鼠标。 江承视线移向电脑,是公司的财务报表。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手自然而然地撑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温简背后的办公椅上。 温简瞬间被困在了他的臂弯间,温热的气息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铺天盖地而来。 温简心跳随之加快,不自觉地坐直身,边点保存边打算把文档在纸上汇总一下,扫了圈办公桌没看到笔。 “有笔吗?”温简问。 “屉里。”江承说,眼睛还在盯着电脑桌面的报表在看。 温简拉开屉翻找了起来,笔没找到,却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搁着的泛旧的的红绳手链,动作一下顿住。 江承意识到她动作的停顿,下意识垂眸看她,却见她怔怔地盯着那条红绳手链在看,神恍惚得厉害。 “这是当年那条手链。”江承说,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伸手取出了手链。 温简怔怔扭头看江承。 江承看向她:“温简,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要送你这条手链吗?” 温简迟疑地摇了摇头,动作很轻。 江承看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丝怜,他了她头,而后拉起她的手,把手链轻轻放在她手掌心。 “温简。”他声音很轻,“这手链上有一串摩斯密码,是你爸爸留给你的。” 温简怔怔看向红绳。 红绳上有逗点和短线那一面正朝上面向她。 江承指着上面的“.---...--..---”样式,轻声翻译:“简简,爸爸没有让你失望。” 第83章 温简一下红了眼眶,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却又被死死制住,一圈一圈地在她眼眶打转,嘴也紧紧抿起着,明明想哭,却又死死克制着。 江承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将她头靠在前。 眼泪很快打了他前衣服。 江承将她搂紧了些,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着,侧低下的脸颊也轻轻贴着她头顶,无声安。 “其实……”好一会儿,温简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前低低传来,“我很小就知道我爸爸不可能是坏人。” “我知道。”江承轻声应,想起林景余当初和他说起的抱着小布娃娃的4岁小女孩,睁着双发红的眼睛,面对着一群比她高上许多的大孩子,明明害怕,却又倔强地一遍遍重复,“我爸爸才不是坏蛋。” “她从不会向我求证,问我说爸爸,你是不是坏人。”江承想起那个只剩下天星河和虫鸣声的荒野夜晚,林景余背对他坐在口,望着外面沉沉夜时平静得近乎寂寥的嗓音,“她就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她的爸爸是好人,也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爸爸的不是。” 从小到大,温简想做的,不过是小心维护她父亲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名声。江承想。 年幼不懂事时她会去据理力争,懂事以后不解释不争辩,但任凭外界怎么诋毁中伤,她心中始终有一杆秤,不质疑不指责不怨愤,只是沉默而坚定地守在他身后。如今长大,当她有了足够的力量,想做的也不过是还他一个公正,将过去世人对他的误解指责统统澄清。只是林景余一天不能确定生死,她就一天不敢恢复他声誉。 这十年他在找温简,而温简,在找她的父亲。 “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我爸爸,每次一提到他就是嫌弃和看笑话的。我记得有次他回来看我们,还没走进家门,我爷爷拿起角落的扁担就朝他招呼了下去,那扁担一下一下地重重打在他身上,他忙着躲闪又不敢用力反抗,怕伤到我爷爷,样子看着有多狈就有多狈,所有人站在我们家门口看笑话,指指点点。我那时不懂事,懵懂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爸挨打,我爸在躲闪中眼神不小心和我撞了一下,他当时眼神有些微的停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眼,那是一种很深切的狈和不堪,一种他不想让他女儿看到他的狈的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自己在儿女面前是顶天立地,像英雄一样伟光正的存在,而不是像我看到的那样,落水狗一样,人人喊打。”温简声音哽了一下,“我不懂为什么,那一瞬间好像突然就读懂了他眼神里那种有苦不能言的痛苦,我觉得我爸爸肯定不是像别人形容的那样不堪,我哭着上去抱住我爷爷的腿,不让他打我爸爸,这才结束了那场闹剧,但最终我爸爸也没能走进那个家,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再走进那个家。我就记得他走的时候,蹲下来紧紧抱住我,脸埋在我的头发里,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我知道,他哭了。” 温简了鼻子:“那时我就想,以后谁欺负我爸爸,我就欺负谁。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爸爸。他是个好人,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相信他。他并不知道,我相信他。” 话到最后时,温简声音又抑制不住地哽了起来。 江承抬起她脸,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抬起手,轻轻替她将眼眶旁的眼泪擦掉。 “他会知道的。”江承轻声说。 温简微微摇头:“他不会知道了,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了。其实我和我妈都知道,他不可能还活着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不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江承不语,给她希望的话他说不出口。林景余和温简不一样,同样是十年,温简是主观意愿上不想打扰他,所以他联系不到她。但温简和她母亲是林景余家人,是他撑下去的唯一动力,他十年不联系她们母女,唯一的可能,他十年前就已经不在。 江承什么也没说,只是细细地替她把眼泪擦掉。 “我做了点吃的,先吃饭?”江承问。 温简点点头。 晚餐是很简单的两菜一汤。 温简心情因为那串手链多少有些影响,没什么食,江承也不强求,和她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房。 两人虽住到了一起,但各自一间房,互不打扰。 温简没进过江承卧室,江承除了温简搬进来那晚帮她准备被褥时进过一次她房间,也没再进过。 兴许是那串手链勾起的回忆太深,这一夜的温简睡得不太踏实。 半夜时,江承被隔壁房间的呓语声惊醒。 他起身去敲门。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