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心里没底,只能避重就轻,宽答:具体情况得去当地探一探才知道。放心,我又不是单打独斗,朝廷会派出大队人马,由正使领头赈灾,副使只负责研究疫情。 研究疫情,多危险! 瑞王扼腕,急了,霍然站起,如此大事,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商量?钦差牌一出,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叫我怎么办? 宋慎也站起,伸手去按对方肩膀,机会难得,来不及与你商量。别急,坐下说话。 瑞王躲开了,坐不住,急得绕着桌子打转,你主动为朝廷效力,乃仁义之举,值得褒奖,但这趟差事过于危险,唉,我实在不放心! 难道,瑞王琢磨,是我三哥的命令?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太子无关。你想不想知道钦差正使是谁? 谁? 容佑棠。小容也是遂自荐。 容大人?瑞王慨道:他可真是够拼命的。 他要是不拼命,即使有贵人提携,也无法年纪轻轻官居高位。 宋慎见对方急得团团转,动容之余,起身靠近,哄道:消消气,事出突然,我并非故意不跟你商量。兴许,我这一去,能建功立业,名扬四海,成为 瑞王连连摇头,打断道: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我本不在乎你能否名扬四海,能平安足矣。 宋慎心里一暖,安搂住对方,郑重其事,放心,等到了淳州,我一定慎之又慎,差事一办完,立马回都城陪你,怎么样? 世人皆知瘟疫可怕?我放不下心。瑞王愁眉不展。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台上并无下人候命,凉亭四周竹帘半垂,隐秘安静。 宋慎深切不舍,却必须奉旨办差,双臂收紧,身体相贴,恨不能把对方进自己身体里,夜不分离,长相厮守。 瑞王被搂得站不稳,脚步踉跄,挣扎着问:除了容大人之外,父皇还派了哪些人同去赈灾? 还有几位太医和官员、地方卫军等等,大队人马,热闹极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笑。 你是错在不该笑吗? 殿下说了算!您说,宋某哪儿错了?请容许宋某慢慢改正。 你 宋慎时而附耳,时而贴额头,亲昵安抚,哄了又哄。 瑞王被一通打岔,无奈之余,身体里被出一股燥热,气息逐渐了。 唉。瑞王无能为力,事已至此,你不能抗旨,必须去一趟淳州了。 谨遵殿下之命!我一忙完就回来。 前往瘟疫地区这次分开,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 瑞王忧虑重重,口说:万一回不来呢?我他觉不妥,懊悔打住话头。 宋慎沉默须臾,彻底收敛浪痞气,深邃的目光极温柔,低声说:万一我回不来,你不妨多招揽几个清客,烦闷时,可以和清客谈论诗词歌赋文章学问,解解闷。 我最见不得你闷闷不乐的呆样儿。 另外,你身体所需的全部药方,我已仔细教给府里大夫,但愿他们能照顾好你。 瑞王不敢细思,被诀别一般的嘱咐吓愣了,拒绝接受,使劲一挣,后退,怒问: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你要将原属于你的责任,推卸给别的大夫吗? 宋慎叹了口气,哪里? 殿下误会了。如果可以,我很乐意一直照顾你,但 不必说了!瑞王心烦意,逃避似的转身,捏紧对方的牌,疾步离开了。 宋慎忙追赶,意拽回,却怕更惹恼对方,嗳,你上哪儿去? 瑞王板着脸,重重踏步下楼梯。沿途下人头雾水,忙不迭避让。 殿下?殿下! 瑞王一声不吭,一阵风似的行至竹楼二楼,嘭~推门进去,落座,继续犯愁。 宋慎紧随其后,并未跨进门槛,而是靠着门板,连声说:生气伤身呐。 殿下? 赵泽琛? 阿琛,好歹理睬理睬我。 瑞王扭头,见对方笑眯眯,仿佛不知瘟疫恐怖,霎时好气又想笑,起身绕过屏风,进入里间,换成坐在榻沿犯愁。 他本以为,对方会跟进来解释。 谁知,房中陷入了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瑞王等了半晌,疑惑站起,出去外间一看: 消气了?宋慎仍靠着门板,扬起笑脸,咱们回台上去赏月,好不好? 罢了,没兴致。没得冷落了月。 那你就忍心冷落我? 瑞王直头疼,轻轻把牌抛给对方,你简直不知道害怕为何物。语毕,他回里间冷静冷静。 宋慎接住牌,故意逗引对方说话,慢悠悠说:唉,殿下好狠的心,不仅冷落我,还霸占了我的卧房。 什么? 瑞王诧异转身,这是我的卧房,你的在楼下。 宋慎挑眉,戏谑问:傍晚在街上时,你亲口说府里房间随便挑,我挑中这间了,不行吗?难道你想反悔? 你 瑞王结结实实被噎住了,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对视,眼里皆含不舍。 夜已深,窗半开,凉风飒飒,吹得帘帐飘扬,影子随着烛光摇曳,悄然生出几分旎来。 瑞王愣神间,脸颊被飘起的纱帘扑打一下,浑身一个灵,鬼使神差,含糊说: 我一向守信用,说了随你挑,就是随你挑。这么宽敞的屋子,住不下你啊?非得叫我搬走? 这一下,轮到宋慎发愣了! 他不再靠着门板,站直了,清清嗓子,咳,岂敢?我说笑的,客随主便才对,喧宾夺主多不像话。 瑞王哼了一声,不像话的事儿,你可没少干。 啧,又误会我,其实 风乍起,瑞王的脸又被纱帘扑打一下,反手拂开了,莫名不悦,打断问: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自然不是,我是。 我怕,我会忍不住欺负你。 宋慎目不转睛,眼神炽热,缓缓问:我真的能进去吗? 瑞王言又止,凝视俊朗拔的唯一门客,最终撂下两个字:随你。说完,他仓促返回里间,修长身影消失在数层帘帐之后。 阿琛? 宋慎盯着门槛,艰难暗忖:我应该留下吗?留宿,妥不妥? 留宿,似乎不太妥 事实上,当他思考时,本能作祟,腿先已行动他不由自主,迈进了卧房门槛,屏住呼,掀开数层帘帐,进入了里间。 与此同时廊外 几个下人纳闷观望,头接耳:殿下气冲冲进屋了,怎么回事? 他俩吵架了吗? 快看,宋大夫也进屋了! 肯定是去哄殿下了。 咱该怎么办?要不要去送茶水? 傻子,没眼!殿下和宋大夫在屋里,除非有命令,否则,切忌打扰。 嘿嘿,横竖有宋大夫照顾殿下,咱们乐得清闲! 结果,下人们等啊等,直到天亮,也没见宋慎从瑞王房里出来。 一天两夜。 宋慎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宵一刻值千金、什么叫宵苦短。 两人刚久别重逢,刚同共枕,转眼又要分开。 启程的这天清晨,天未亮,宋慎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榻间一片昏暗,被褥凌:枕边人平躺,呼清浅平稳,俊美脸庞白皙光洁,脖颈有几处斑斑红痕。 宋慎万分不舍,默默注视半晌,无声叹息,掀开被子,仔细替对方掖好后,轻手轻脚下榻,穿衣佩剑。 衣物摩擦的窸窣动静,吵醒了一贯浅眠的瑞王。 嗯瑞王酸背痛,浑身难受,糊糊翻了个身,须臾,猛地清醒,着眼睛问:你要走了? 吵醒你了? 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瑞王眼睛尚未睁开,额头已被落下一个吻。 你要走了? 宋慎颔首。他穿戴整齐,左手将间佩剑往后拨,单膝跪在榻上,弯凝视意中人,歉意说:我得启程了。天还没亮,你多睡会儿,安心休养身体,等我回来。 瑞王睡眼惺忪,意坐起,我送送你。 不用!宋慎忙把人按躺下,手掌往下,伸进被窝里,捏对方部,昨晚累着你了,再睡会儿。 瑞王顿窘迫,旋即黯然,真不让我送你? 宋慎笑了笑,真不用!你安安稳稳待在王府里,我更高兴。 对视许久,眼看天渐亮,宋慎不得不站起,握着剑柄说:我走了啊。 瑞王颔首,担忧与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此行恐遇危险,务必多加小心。 知道! 唉,不能再耽搁了宋慎毅然转身,昂首阔步往外走,朗声嘱咐: 等着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被锁章锁怕了,只能这么处理朦胧也很美啊! 第64章 变 伤寒成疫,人人谈之变, 避之如洪水猛兽。 自从消息传开后, 远近百姓担惊受怕, 无数人举家搬迁,躲避瘟疫。 剩余来不及逃难和染病者,被迫留在当地,惶惶不可终。 遭受疫病之地, 目疮痍, 动不安。 幸而,地方官府即将撑不住时,朝廷派出的赈灾队伍赶到了。 疫病已有蔓延之势, 宋慎大棘手,天天披星戴月,忙得不可开,恨不能拥有三头六臂, 急消灭瘟疫。 这天,夜晚, 宋慎一行风尘仆仆, 疲力倦返回衙署。 病人实在太多,药材不够,估计月底就耗完了。 附近的各大药行,要么售罄,要么捂着,甚至坐地起价, 唉。 发昧心财,缺德! 众人议论纷纭,毕恭毕敬问:宋大夫,您怎么看? 宋慎冷静答:疫病大灾,靠民间药行供应药材是杯水车薪,必须要靠官府。各位少安毋躁,我早已飞鸽传书回都城,奏请朝廷,调拨所需药材用于救灾。 众人愁眉苦脸,病患一也不能停药,但愿药材尽快运来。 唉,眼下不仅缺药材,人手和粮食也不足。 容大人他们也是焦头烂额,忙得脚打后脑勺,单分隔染病者一项,就够棘手的。 宋慎叹道:一家人中,假如孩子染病,官府不得不把孩子送到郊外医治看管,骨分离,亲属不哭喊阻挠才奇怪了。 一行人踏着月回到下处,呵欠连天,匆匆回屋歇息。 宋慎刚想推开自己屋的门,却见隔壁仍亮着灯,便去敲了敲虚掩的门: 容弟,还没睡呢? 宋兄回来了?进来坐会儿,商量些事。 宋慎推门一看:卧房简陋,烛台旁,赈灾钦差正使容佑棠,伏案疾书,执笔蘸墨时,手指瘦得骨节凸出。 坐。容佑棠搁笔抬头,眼圈泛黑,虽憔悴,气度却仍斯文从容。 宋慎落座,关切端详朋友,提醒道:赈灾月余,你瘦了一圈了,虽说公务要紧,但也该保重身体,别总是劳到三更半夜。万一钦差虚弱染了疫病,必将影响士气,而且难以向太子代。 多谢关心,我会当心的。你忙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天天与病患打道,更加要小心! 这是自然。 想阻止疫病蔓延,只能靠大夫,尤其宋兄,大家都指望着你呢。容佑棠拉开屉,翻出几封信。 宋慎奔波了一天,舒展长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坦率表示:不敢当,应该是靠众志成城。关于疫病,我小时候跟随家师游历时见识过,十年前途经涪南,也碰见一次,勉强有些心得,琢磨出几个药方,但奏效与否,尚有待观察。 尽人事,听天命吧。 容佑棠递过信,凝重告知:都城来信,出事了,你看看。 宋慎立即睁开眼睛,坐直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出征了。 出征? 容佑棠忧心忡忡,解释道:西北战况不妙,接连失利,折损了数员大将,倘若再无法扭转战局,图宁三卫恐将失守。太子殿下深思虑后,决定出征。 宋慎一目十行,阅毕,惊诧道:啧,太子居然出征西北去了! 没错,他已经启程了。 未免太冒险了! 容佑棠着太,确实冒险,但不得不为之。众所周知,三皇子十五岁前往西北历练,征战沙场十年,靠战功被封为庆王。因此,他非常了解北境敌军,有战胜的把握,才敢出征。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