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禾心里一凉,她听万俟菱说过,这匹马是万俟砚最喜的一匹马。 如今,亦是不值一提。 “走吧。”万俟砚瞥她一眼,“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寻我们踪迹。” 沈昭禾反应过来,犹豫得想着自己若是上前搀扶是否会有些不太合适,万俟砚的手就已经自然的搭在了沈昭禾肩膀上,“我知道一处可以暂且躲避一番。” 沈昭禾迟疑着扶上他的身,点了点头。 二人这一路行得不算缓慢,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隐蔽的山。 这山入口较小且口处蔓延着许多藤蔓,几乎是被藤蔓的枝叶遮得极为严实的,所以若是不细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处藤蔓攀爬的土堆罢了。 只有拨开藤蔓方才能瞧见里头的光景,竟是一个还算是宽敞的山。 “我帮你瞧瞧身上的伤吧。”这会儿天边还有点光亮透着藤蔓照进里头来,沈昭禾瞧见万俟砚那只手臂好似伤得有些重没忍住开了口。 万俟砚瞧她一眼,没说话,但却点了头。 得到允许之后,沈昭禾轻手轻脚的撕开伤处的衣衫方才发现他身上的伤比自个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那血模糊的模样让她不倒了一口凉气。 “我能出去一趟么?”沈昭禾这话一说出口,万俟砚就抬起头来盯着她,透着天边三分暮,她分明的从万俟砚的目光中看到了转瞬而逝的杀意。 “我……”沈昭禾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只是觉得你伤势太过严重了,需要止血,这林中草木繁盛,应当是能找到些止血的草药的。” 万俟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莫要走远,快去快回。” 沈昭禾勉强挤出些笑意来,轻轻道了声“好”。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万俟砚倚在石壁旁,左手轻轻敲击着刀鞘,而后轻轻开口数着,“一,二,三,四……” 越往后数,他的脸越发难看,直至数到六百七十七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他目光紧紧盯着口,捏着佩刀的手不断收紧。 脚步步步靠近,随着藤蔓被拨开的声响,灰头土脸的沈昭禾站在了他面前,他神情一松,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这儿不过是看着草木繁盛罢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万俟砚难得的笑意,沈昭禾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轻松了许多,“我在附近找了许久方才在一小簇可以止血的草药,为了采这药还被石头绊了一跤。” 实际的情况是不被石头绊了一跤,还滚出去了一段距离,所以方才看起来如此狈。 万俟砚松开握着佩刀的手,轻声道:“谢谢。” 沈昭禾没发觉他神情复杂,只小心的帮他处理了伤口,然后又将那药草处理了一番,正使用却见万俟砚的目光始终放在这药草上面,顿时反应过来。 他大约是担心这药草有问题吧。 沈昭禾迟疑片刻,索折了一片草药进了嘴里咀嚼着咽下,“放心,没毒的。” “我……”万俟砚心头一震,没料到她会以这种方式验证,“抱歉,我只是……习惯了。” 沈昭禾一边练的帮他包扎,一边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万俟砚的伤势严重在伤口比较深,伤口倒不是不是很大,所以包扎起来还算方便,没过多久伤口就已经被包扎好了。 这会儿天也可以说是彻底的暗了下来,万俟砚身上虽说有火折子,可却不能点火照明,毕竟这口虽小,又有藤蔓遮挡,但若是点了火,火光照到外头去,只要是没瞎应当都能发觉这里头有问题。 不能点火,两人也就只能在黑暗中呆着了。 “殿下。”沈昭禾沉默许久了之后开了口,万俟砚轻轻应了一声,原本以为她会问同今追杀相关之事,却不曾想她开口道:“你真的觉得沈逢程的女儿无辜吗?” 万俟砚愣了愣,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也能想象到她问这个问题之时必然是一脸纠结,于是便开口道:“不说是沈逢程的女儿,便是沈逢程本人,我亦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仇恨的。” 沈昭禾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那你不恨大齐吗?毕竟如果不是大齐,你不会……” 不会落异国他乡,不会面对异国之人的欺凌。 “假使我留在南岐。”万俟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未必会比在大齐过得好。” 沈昭禾全然没想到眼前之人竟会是这样想法,正说些什么又听他道:“不过,我倒是很希望大齐能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第059章 沈昭禾顿住, 即便是没有看到他说着话的时候的眼神,亦是可以觉察到他话语里头的野心。 他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将大齐收入囊中。 这也正常。 只是沈昭禾并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回应他的话而已。 这会儿的她还隐约觉得有些头晕——大抵是因为刚才吃下去的草药。 她记得那东西是医书里头明白的记载着的止血外敷药草, 直接吃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因着带了些毒, 会致使人出现头晕, 甚至于短期昏的症状。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离开?”万俟砚亦是过了许久方才开了口,“我原以为你是想借着采草药的由头, 偷偷溜出去通风报信的。”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同外面的人拼死一搏了。 沈昭禾头晕得厉害, 本未曾听清楚他后头说得那些话,只能勉强道:“我好困, 我先睡一觉……” 话说完, 便已经是没了动静。 万俟砚愣了愣,听着她均匀的呼声,不由得笑了,心想,她这心可真大,身处于这种环境中,竟也能这么快就睡着。 翌。 沈昭禾醒来之时, 天已经大亮。 眼看身边已经不见万俟砚, 她心里头不一慌,赶紧将那藤蔓拨开走出外头去, 瞧见万俟砚同他手底下的人站在那儿商谈事情的一瞬, 心也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她还以为他出事了。 听见动向, 万俟砚回过头来, 看见她已经醒了便也没有再继续同底下人商谈事情, 而是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沈昭禾看到万俟砚手底下人的那一瞬便已经知晓了这事情应当是已经过去了。 他的人已经到了,那危机自然就算是解除了。 二人又是同骑一匹马往回走的,只是这一回并不是之前那匹黑马,而是换了一匹棕的马。 这一路倒是顺利,没有再遇上任何攻击埋伏,沈昭禾心头揣测着,大约是万俟砚手底下的人已经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沈昭禾记得清楚,昨他们遇上的贼人数量还是比较多的,除却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光是直接跳到他们面前来同他们搏斗的就有二三十之数,再加上万俟砚也说了,他们即便入了狩猎场的深处,也依旧会有人过来搜寻他们踪迹,这又是一批人。 这样算来想要将这些肃清也绝非简单之事。 更为重要的事,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为什么会知晓他出了事,就算知道,又如何找寻到他躲藏之处的? 沈昭禾越是想着就越是觉得不安,在狩猎场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对于万俟砚而言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又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有本事可以做到在南岐王室安排的狩猎场里面安这么多人? “殿下。”沈昭禾斟酌着开口,“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这样大的胆量,敢在狩猎场里对您动手?” 她陪他这样经历了一遭,对这些事有些疑惑也属于正常。 万俟砚拉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目光却还是直视着前方,“晚些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沈昭禾和万俟砚是天渐暗之时方才回到营帐的。 昨夜他们为了躲避追杀一路往狩猎场深处跑,到了那山已经是距离外头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了。 刚到营帐,便正好碰见万俟菱焦急的等在那儿,看见沈昭禾回来,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昭禾,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沈昭禾看出来了万俟菱是真的担心自个,便也安抚的笑笑,“没事儿,是殿下将我接走了。” “这事也怪我。”万俟菱拉着沈昭禾的手坐下,“我追了那猎物一路,原来以为很快就能将那家伙抓住的,可谁曾想这狩猎场不知哪里来的陷阱,我的马一脚踩空,直接将我摔到一个大坑里头去了。” “我在那里头喊了许久,直到天都快黑了方才被救了出来,我再去那儿寻你,就怎么都找不着人了。” 沈昭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歹我们都没出什么事,没事就好。” 万俟菱撇了撇嘴,“可惜没到最后也没明白那窜得如此快的猎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转头看了一眼万俟砚,正问他为何一年方才开放一次,专门为了狩猎比赛准备的狩猎场里头居然会出现陷阱,却发觉他好似受了伤,顿时极为惊讶,“哥,你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万俟砚轻飘飘的解释了一句,说完又撇了一眼万俟菱,“下回再把人带出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把人丢下。” 万俟菱赶忙点头作发誓动作保证,“绝对不会有下回了。” 万俟砚瞥她一眼又往沈昭禾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方才转身走了。 “昭禾,你快同我说说。”等万俟砚走了之后,万俟菱一脸神秘的靠近了沈昭禾,好似想要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 沈昭禾瞧她神,心里也不自觉的紧张的起来,“说什么?” 万俟砚没同万俟菱说实话,显然是想瞒着她的,那她若是察觉到了什么想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那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他到底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万俟菱说着明显是憋不住笑意了,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哎呀,我是真的想象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摔的,你快和我说说吧……” 沈昭禾愣了片刻,心底也算是放松了下来,看来是自个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些了。 还好,不然自己可就真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了。 当晚,南岐王要举办一场宴会。 说是宴会,其实也是这场狩猎比赛到了尾声,南岐王要看看参加这比赛的人各自都猎了多少猎物。 也是依着他们各自猎的猎物多少来评鉴他们骑方面的能力。 万俟砚是带着沈昭禾一起去的宴会。 从前沈苏苏过来时心头想着的是要在这南岐有自个的一席之地,初时倒是比较乐意去参加南岐一些夫人小姐安排的聚会,总想着能同她们打好关系。 可惜后来却发觉那些人对她嫌恶不已,每每参加这些聚会总会被人言语排挤,且南岐女子同男子一般,亦是擅长骑,所以聚会之时少不得会有同骑相关的游戏助兴,沈苏苏一个大齐女子,本未曾接触过这些,每回上场总是要惹出笑话来。 次数多了,沈苏苏也明白改变她们心思艰难,又受不了那些冷落白眼,便不再去了。 而今宴会,来参加的多是世家之人,其中有些已经有了夫人的会带夫人同行,还有些未曾娶的便是独自一人过来,那三十寻常百姓也有席位,只是排在最后头,连南岐王的面容都无法看清罢了。 那些世家之人其实多是未曾见过沈苏苏相貌的,所以此刻沈昭禾跟着万俟砚一起进入举办宴会的营帐之中时便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沈苏苏已经嫁到南岐,成为了世子妃却又不管不顾悄悄潜回大齐,还将贺文害死之事在南岐即便在寻常百姓中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更别提这些世家子弟了。 他们这会儿都用或是好奇或是厌恶的目光打量着沈昭禾。 沈昭禾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他们这些人对自己是不会友好的,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厌恶的目光她都还能接受,唯独一道直直盯着她充斥着怨毒的目光让她浑身都很是不自在。 她悄悄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没料到正好同那人的眸子对上,顿时得她一颤,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实在是那人脸的刀疤加上怨毒的目光太过吓人,只是一眼沈昭禾就能觉出来他必然是极为怨恨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万俟砚察觉到沈昭禾的不适,便轻声安抚道:“没事,他不敢对你怎么样。”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