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帐外的兵卒还在垂死反抗,见到了檀见杰的尸体,瞬间缴械投降。他们穿着黑袍甲胄,手中□□扔在地上,皆是脸颓。 此行随着檀见杰而来的,少说也有小万数人,除路途折损,并未少太多,并不因其他,而是龚将军带领的龙虎卫威风凛凛,只几个回合便杀得他们步步后退。 既见到檀见杰尸首,反抗已成徒劳。 只是...... 军中无人不知摄政王的名声,他十八便能领兵攻破北境王都,将北境赶至千里之外,大周在他的摄理下,国力空前强盛。他在军时,驭下极严,如今身为摄政王,手段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他们这些降兵的命运如何,全然被他捏在掌中。 哪怕被坑杀,又怎能反抗? 军帐内。华玉仍坐在檀云秋怀中,她有些不太自在地缩缩头,想要下去,可檀云秋的双手搭在她的腹,她微微一动,他便收力往上提她,像是怕她掉下去似的。 华玉只好安静坐着,捧着比她掌心还要大的水碗,小口小口喝着。哪怕她渴极了,她也是细细慢慢的,双饮了水立马变得水润润的,她喝干净,碗底一滴水也不剩。她仍垂着眸,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帐内除了檀云秋,便只有青松茂竹。他们二人是檀云秋的书童,她怎敢劳烦他们,本想从他怀中跳下去,将水碗放下。 檀云秋却拿过空碗,视线在她的上转了几转:“还喝吗?” 华玉抿着,将嘴角残留的水珠抿进嘴中,低声道:“还想喝。” 她实在是太渴了,从被抓到现在已过了大半天,更何况路途被随意置于马上颠簸许久,不仅仅是渴,还疼,身上还脏,到处都是灰。 檀云秋让青松倒水,用手端着喂进华玉嘴中,华玉本觉着这样不太好,局促地饮了几小口,还未伸手接过,便见他蹙眉道:“自己拿着。” 华玉赶紧捧着水碗,将脸使劲埋进碗口。 本来她也没让他亲自动手啊,她哪有胆子劳烦他。 她在心中吐槽几句,面上仍旧乖巧。如此饮了两大海碗,渴意才消下去。她舔干净角的水珠,仰面去看摄政王,本想问他公主的情况,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华玉面不解:“怎么了王爷?” 檀云秋盯着她的角,半晌才移开目光。 正在此时,龚成掀帘进来,他显然是没想到王爷怀中会坐着个女子,且那女子眉目悉,正是要给皇上做后妃的孟娘子!他被唬了一大跳,遍布伤疤的面颊随着他震惊的动作撕拽了一番,显得可怖又滑稽。 “这、这.......” 青松咳一声:“龚将军有何事?” 龚成这才回过神,立马站直身子,抱拳道:“属下清点降兵数目,足有八千人!请问王爷该如何处置他们?” 华玉自接触到龚成震惊的目光,便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她紧攥着氅衣,笼住她纤细的身子,只出双眼看着上方檀云秋致的下颌。 她眨眨眼,忽然就见他垂下头。 她立马移开目光。 檀云秋却笑了一声:“孟姑娘想怎么办?” 华玉似乎怔住了,她略显无措地垂头,微微一笑:“这种事情,自然是王爷做主。王爷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檀云秋却不依不饶道:“龚将军此来,是为了救你。这些人将你连同外面的人抓来,伤的是你们,他们要死要活,自然还是得孟姑娘做主。” 华玉真想骂他一顿。 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前一刻还附在她耳侧低声安抚,下一刻却又出本来面目,他分明存心想看她窘迫。她也却如他所愿,柳眉蹙起,杏眼偎出微怨的水光。 他这样问,显然非要她答了。 可他不会真的要听自己的吧? 他素来有杀神的称号,民间甚至用他的名讳吓唬夜间啼哭的小孩,他凶残且暴戾,无情又残忍。可是细想下,除了他在朝堂一手遮天,在外赚个“挟天子令诸侯”的名称,举朝上下活在龙虎卫的监视下,似乎并未有能让人口述的罪行。 八千人,这不是小数目。 华玉隐隐觉得,他并不会要杀死他们。 华玉从氅内伸出一只小手,冰凉凉的小手并未暖和过来,她攥住他落在扶手上的袖角,一点点蜷缩指尖,直到稳稳地攥住,她才微微用力扯拽一下。 檀云秋:“嗯?” 华玉低声道:“王爷问我该怎么办,其实我也不知晓。我随公主一路,前往兴国寺为国祈福,可谁道行至半路会被人所劫持。太后虽然安然,可其年纪受不得此惊吓。若我说,檀见杰连同他手下这群人,不仁不义、藐视法度,实在可恨可杀!然幸亏王爷及时赶来,让我等没有被人所害,侥幸逃过此劫,我心中不尽,若王爷因为我等,杀死降兵,虽我心中解气,可王爷却因此名声受污,我实在是罪过大了!” 华玉的黑发凌散在身侧,她眸光似水,语气轻柔入耳。 檀云秋垂眸看她,好半晌,他伸手将氅后的帽子盖在她头上,盖住她那张洁白透红的小脸、漆黑明亮的眼仁,唯半截翘琼鼻,和那双红的。 他盯着许久,竟有些失神。 回过神后,他畔微微勾起。 “龚将军,就按孟姑娘说得办。” 龚成没明白:“请王爷明示!” 檀云秋道:“留下命。” 龚成领命离开。 华玉松口气,紧张地合拢大氅,使劲垂着头,不让自己犹带微俱的面容暴在他眼下。过了一会儿,茂竹推着檀云秋出了军帐,华玉本想开口下去,可人已经出了帐子,此时再从他怀中离开,暴在人前,她一想这样的后果,越发惊慌,只得缩着身子,直到进了车厢内,她才松口气,将脑袋从檀云秋的口探出。 她小心观察四周。 车壁鎏金画彩,比她今晨坐的花容公主的马车还要宽敞舒服,车内没有坐板,只设着一张小桌并一条长木箱。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毡,桌面放着致小巧的火炉,炉面罩着棉袱,既致又隔热,放在掌中正好。 檀云秋将桌面小炉拿下:“拿着。” 华玉稳稳地握在掌中,冰凉小手一接触到温热的火炉,那寒气立马被驱散了大半,她方要道谢,却见檀云秋已经闭上双眼,她就闭上嘴巴安静下去。 车厢内没有坐板,他也没让她下去,她就索坐在他腿上,不言不语。过了好长一会儿,蒙间,听见外面茂竹说了声快到了,她立马清醒。 掀帘往外看一眼,这条路显然是通往兴国寺。 明月浅浅,桃花灼灼。 华玉小心望一眼檀云秋,他闭着双眼,眉间微蹙,溢出淡淡的不耐。她在他怀中缩了缩身子,纠结地攥着氅衣。 檀见杰劫持的这群人里,有花容公主。女子名声是最重要的,事关皇家颜面,且还有那么多中女子,这件事情定不会外传,既然不会外传,那么去兴国寺祈福的事情必得继续。 太后如今,就在兴国寺。 其他人华玉并不知道怎样,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却不适合出现在太后面前。她被抓入檀见杰帐中,虽未成事,可衣衫破发髻松散,被太后瞧见,定不会轻饶她。 旁人或许无事。 可她不成。 太后有意将她再许给皇上,若见她险些被污于其他男子,怎会好好待她? 华玉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叫醒檀云秋,猛一抬眸,却见他已睁开眼,漆黑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华玉被他看得心尖发颤。 檀云秋伸手指一下旁边的长箱。 华玉会意,从他身上起身,蹲在长箱前,掀开箱盖一看,里面当当全是女子衣衫,她的指尖蓦地停住,正是疑惑时,听他道:“那晚答应你,往后给你送衣裳,这些还未送去,今正好用上。” 华玉的角情不自地扬起:“多谢王爷!” 她喜好看的衣裳,并不推拒。 她从里面选了一件颜花纹与身上这件最相似的,也顾不得羞涩,匆匆换上,又重新挽了发髻。刚收拾好一切,马车便停下,她率先下去,见前方有马车早已停下,女从里出来,她借着夜掩盖,匆匆跑上前去。 绿珠翠禾跟随花容公主左右。 花容公主停下脚步,回首望着那辆华贵的车厢。华玉的身影渐渐走近,她衣衫完整腮颊透红。花容垂下目光,掩盖住眸中的震惊之,在华玉走近时,微微一笑。 “你怎样?” 华玉道:“劳公主挂念,我并无大碍。” 花容道:“我被檀见杰囚在帐中,由人看守着,倒也没什么事,我这两个丫头是幸运的,没被糟蹋,可其他人却有些,”她叹口气没说下去,继续道:“母亲待你的心思,你也清楚,她总是盼着你能再入皇兄后,为他开枝散叶,今这事定不能让母亲知道你被檀见杰带入帐中的事,否则,为了女儿家的清誉,她不会留下你的。” “我会跟母亲说,你跟我关在一处。” 华玉身为宠妃时,很得皇上宠,虽被贬女官,可这并不是皇兄所为,她怎么又与皇叔亲近?花容转念又一想,今晨在马车上她说的那些话,难怪惊世骇俗闻所未闻,原都是她亲身经历的。 花容想了一阵,将心中疑问下去。 那人虽名为皇叔,可她见了怕得大气不敢,有些事情她虽猜出端倪,但也只能在心中。 很快,她就面如常。 ...... 太后端坐椅上,华服换素裳,掌中托着木珠。 周湘打帘进来,道:“都来了。” 太后提着一口气:“怎么样?” 周湘回道:“公主平安。” 太后倏然松口气。 正在此时,花容公主急步走近,扶在太后膝头哀哀哭泣,将今发生之事叙述一遍。太后闻之,面上亦有悲,不过所幸花容并未出事。 太后扫一眼衣衫完整的华玉。 “倒是有福的孩子。” 华玉忙福身:“若非公主,奴婢早已入虎口。” 几人说话间,就听门外传来车轮声响。 檀云秋进了屋内。 太后素来不喜他的张狂做派,可他到底是摄政王,她只占着太后的名头,不能拿他怎样,只得咽下心中怒气,装出幅和善面貌:“多亏王爷。” 檀云秋笑一声:“自然。太后身边的人实在废物,抛下公主一行人自己倒是跑了,若在我手下,这等护卫便该处死。不若往后我派几个人,专门保护太后可好?” 太后咬牙切齿,面上却依然笑道:“王爷之心,我领了。至于派人倒是不必。” 檀云秋随口道:“随太后意。” 他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所过之处,皆面惊惶,唯有旁侧一人,红着小脸殷殷目光偷看他一眼,又飞快移开。 他视线一顿,多停留几秒。 这个女子,真是......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