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旭子的记忆中,唐公李渊绝不是一个武将形象,虽然其对艺的领悟比很多人都深得多。他记得那些在怀远镇的子,那时候的李渊对属下包容,对上司和同僚尊敬,与朝廷中官员往时小心翼翼,唯恐出半点纰漏。此外,他眼中的唐公还喜好名马、美酒和美女,热衷于处理琐碎的政务,却对军旅之事兴趣缺缺。否则,此人也不至于一直做大军的押粮官,没有亲自指挥一路兵马东进的机会。 但周县令口中的李渊则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形象,通于政务,孔武有力,用兵如神。在此非常时刻,这种人选用来稳定地方最合适不过。 “托唐公的福,我一路都没遇到任何土匪!”旭子点点头,笑着回答。他不想深究唐公李渊的真实形象如何,但不仅仅是出于礼貌。“敢问周大人,还有哪几路兵马从这里经过了,我还有没有机会与他们会师!” “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带了两万府兵前刚过去。”周珏见对方言谈见对唐公很是尊敬,心情大悦,翻点着帐册回答,“鹰击郎将尧君素率领骑兵五千,比屈大人早去了一天。左翊卫将军世师跟尧大人前后脚,麾下有一万府兵。”说到这,他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不屑,“不过他走得有些慢,屈大人已经超过了他!” 听着一个个悉和陌生的名字在耳边依次响起,旭子心里约略有些失望。这些人官职都比他高,郡兵赶上去与之同行,只会被人家当垫脚石用。大隋朝各路兵马之间的派系倾轧他曾经深有体会,没有明知道会吃亏还再给人送上门去欺负的道理。 “二公子带着四千郡兵去汾与云定兴将军汇合了,两天前直接从太原走的。没打我这经过!队伍中一半是新征募的步卒,走得不会很快!”周县令称得上是一名干吏,看到旭子皱起眉头,就隐约猜到了其不喜与另外几名隋将为伍。出于一家人给一家人帮忙的回护心理,他给了旭子足够的暗示。 “二公子怎么才出发,唐公不是早就接到勤王诏书了么?”李旭吃了一惊,追问。 “唐公当正在外剿匪,也是星夜赶回太原来的。咱们河东郡能用的兵不多。”周县令苦笑着摇头。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因为他觉得作为李家嫡系的旭子应该了解朝廷一直以来对唐公持猜疑态度。“匆匆忙忙赶回太原,一边要给各路勤王兵马准备粮秣,一边招募义勇,也就是唐公,换了别人早就忙晕了头!” “嗯,也多亏了你们这些父母官的倾力协助!”旭子点头,理解地微笑,“否则,光唐公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他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因为唐公族侄的身份受到杨广排斥的往事。本来以为经过杨玄之后,皇家对李渊的怀疑已经解除了。没想到至今还这么深。可既然这样,就不该把河东十几郡给唐公来管理。既怀疑对方忠诚又委以重任的糊涂安排,也就是大隋朝廷才会做得出。 眼下不是抱怨朝廷昏庸的时候,虽然“食者鄙”这句话用来形容朝中某些人再贴切不过。“周大人有通往汾的详细地图么?或能否找位会骑马的兄弟给大伙带一下路!”趁着与对方谈得投机,旭子提出一点非分要求。 “不用地图,顺着官道您一直向北,别进太原,经过榆次,直接就能到达汾。然后顺着官道再走半,说是打突厥,任何一个汉人都会带你去。”周县令的情绪有些动,挥舞着手臂比划,“突厥人把雁门附近的村子全抢空了,到处都在杀人放火。百姓们如果能得到一个报仇机会,是男人都会跟你走!” 旭子听得心里一紧,瞬间放弃了心中的杂念。草原民族对被征服者不会怜悯,早赶去一天,就能早为这个已经残破的大隋尽一分力。他抖动马缰绳,带领郡兵们再次踏上征途。来自齐郡的战旗在秋风中飞舞,旗面上,有头出山猛虎张牙舞爪。 三天后,他们到达汾。这座距离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城市已经草木皆兵。看到马蹄在官道上掀起的烟尘,地方官员立刻关闭了所有城门。直到旭子量出了朝廷颁发的印信,他们才又重新放下了吊桥。 “下,下官不知道是,是李侯爷光临。关闭城门乃,乃是无奈之举,侯爷勿怪!勿怪”汾县令赵平一看就不是个有担当的人,发觉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吓得脸是汗,道歉的话说得结结巴巴。 “二公子和云将军什么时候走的。此地距离雁门关还远么?”李旭没时间跟一个地方小吏斗气,非常着急地追问。 “已经,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此地,此地距离雁门关还有三百里。突厥人旦夕,旦夕之间就能杀过来!”赵县令对突厥骑畏惧到了极点,仿佛对方的战马肋骨下都生有翅膀。看了看旭子及其身后那伙疲惫不堪的郡兵,县令大人以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侯,侯爷也去勤王么?突厥人,突厥人据说来了二十几万!” “来一百万也休想踏入中原半步!”李旭横了对方一眼,怒道。这样的人窝囊废居然也能做上地方父母官,真不知道他怎么混过朝廷考核的? “那是,那是!”赵县令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回头打量自己的治地。他开始后悔自己打开城门的决定了,一旦眼前这个疯子存着就地募兵的念头,就有可能把战火引向汾。突厥人可不是好得罪的,他们报复心极强……. 好在旭子没他想象得那样不讲理,“我们穿城而过,不在汾耽搁!”他的话使赵县令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县令大人叫苦不迭。 队伍行进到衙门口的时候,李旭身边的另一名亲兵突然站在马上喊了一嗓子,“有想找突厥人报仇的没有,我们需要人带路!”刹那间,围观的人群开始沸腾,数以百计脸仇恨的青年男子拥上前,要求加入郡兵队伍。虽然这支队伍本身的人数很少,但已经一无所有的边民们要得只是一个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这片土地上的平头百姓总是比父母官们对国家的情深也,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旭子和秦叔宝二人快速从应募者中挑选了二十几个会骑马的,将他们编进斥候队伍。“我们没有更多的马!”对着脸失望的落选者,二人好言安。但对方迟迟不肯让开道路,眼神之中充了绝望。 “咱们这次主要是为了救皇上,但是,我在这里对天发誓,总有一,咱们要洗刷蛮夷加诸于我等身上的一切辱!”被对方的目光所打动,罗士信大声许诺。话音刚落,拦路者刷地一下散开,为郡兵们让出了条笔直的通道。 那条通道穿越北门,直指暮蔼中的长城。一千余郡兵们疾驰如风,追赶着其他队伍的脚步。在陀河畔,他们看到了云定兴的旗号。队伍迤逦数百丈,宛如一条怒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雁门关下。 有步卒,也有骑兵,打着上千种不同的战旗。号角声,鼓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将士们的呐喊,还有身边汹涌彭湃的惊涛。 这支一支极其庞大的队伍,远远看上去至少有二十万之众。队伍外围的步卒高高举着长槊,锋利的槊锋反着刺眼的寒光。步卒之外,有无数名来回跑动的传令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临战的兴奋。再往外,则是四下戒备的游骑,每个人下的都是高大健壮的西域良驹,皮被打理得油光水滑。 “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来勤王,咱们何必大老远跑来搀和!”罗士信有些惊诧于友军的兵强马壮,摇晃着脑袋议论。 但他很快就觉察到眼前的景有些不对劲儿,那些分部在队伍周围的游骑跑得很有神,但从来不肯离开大队太远。甚至郡兵们的队伍已经靠近,他们也不肯上前询问来者的身份。 “云定兴这小子不老实!”趁没被人嘲笑之前,罗士信赶快又补充了一句。此时他已经距离友军不足五十丈,招展的战旗几乎遮挡住了全部视线,但是他却无法觉到与前方队伍规模相称的杀气。 “云将军在虚张声势吓唬突厥人!”秦叔宝也笑了起来,“队伍是空心的,不靠近些还真发现不了!” “不知道谁的鬼主意,但愿突厥人能被他吓到!”旭子也觉得很有趣,笑着点评。前方的队伍已经做出了反应,招展的旗阵分开,几十匹快马逆着人跑了过来。最前方的一匹骏马上端坐着一个身材拔,眉眼间极具刚之气的少年,望着旭子,脸笑。 旭子知道是谁出的鬼点子了,打马上去,心中瞬间充温暖。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