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没有让她继续纠结,直言道:“既要让世人认可,那必须有真才实学。寻常百姓家,莫说女儿,就是儿子也大多不识文墨。小富之家,尚要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学子你说,什么样的女子能考过科举呢?” 程玉这么一说,红枭脸逐渐凝重。 “如是这样只有世家勋贵家中的小姐尚可一试。” 勋贵家的小姐都难说,这是程玉的心里话。 庆国立国短,京中公侯多是以武建功,又有左秋棠等女官在前,家中女儿骑马舞鞭并不少见,如靖远侯之女沉知楼一般舍武从文的才是寥寥。 论才学文采,还是要看世家望族,谢元清能够名帝京,与她出身谢家不无关系,谢家几朝氏族,族中子弟及学生遍布各处。 庆国没有第二个谢元清,但博学多才文采斐然的世家小姐并非少数。 可是难啊。 世家小姐们自小被养作家族的,十几岁的年纪,以婚姻为线,在各个家族之间织成盘错节的关系网,她们是夫家与娘家利益换的筹码,要侍候夫君,也需心念父兄。 贵女的“贵”,一辈子都仰仗他人恩宠。 自古都是这样,为父为兄,为夫为子,到老做个儿孙绕膝的封君,就是大部分女子一生所求。 她们自己的愿求呢? 少时顾着求佳偶良缘,大约不曾想。 长大吃够苦辣酸甜,是不能想。 不想还能宽自己,人人皆是这般,再忍忍,会好的。 若真的醒来睁开双目,如何面对眼前的疮痍与心中荒芜。 此事难就在此。 科举固然可以推行,但若是无女子愿意下场呢? 百姓难保不会认为此乃多此一举,若这次不成,再提就更难了。 红枭也不知如何破局,主仆二人沉默着回到府上。 见她脸凝重地沉思,无人敢打扰,于笙伺候她换衣,连饭食都是一勺一勺亲自喂下。 到睡前梳洗,程玉终于松散一些,于笙还没来得及冒出遐思,被她给支了出去,叫他亲去查石鸣之和沉知楼。 于笙不知她所做为何,还对他来说,那不重要,只要照做即可,可是听到她下一句话,少年人的脸霎时暗了下来。 “再派几个人,盯着谢家和季家,尤其要盯住季惊鸾。”她说。 程玉与季惊鸾的事,无人特意瞒他,故他已经知晓,她对季惊鸾一惯厌恶,他未曾忧心什么,权当她差错睡了个男人,只这人恰好是季惊鸾罢了。 可是为何—— 程玉见于笙未动,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末了又补上一句,“叁皇子去了户部。” 关心才。 于笙不是愚钝的人,顷刻理解她的用意。 谢家和季家都是嫡系在京城的百年世家,一举一动牵扯甚大,季惊鸾供职户部,且他是季家下任家主,即便不喜他,也不能将他推向叁皇子一侧。 明了事关重大,于笙忍下心中嫉妒,微低头偷吻程玉一下,片刻就没了踪影。 红枭看于笙离开,程玉身旁无人,询问是否要挑个男宠伺候。 程玉心绪杂,没什么心情,说句不必,自己躺下,让红枭也下去休息。 她在上辗转反侧,白里不显的动与隐忧爆发出来,半个时辰过去仍无睡意。 夜风起,月下的海棠树影映在窗纸上摇晃。 程玉坐起来,披上一件轻纱外衫,让门前守夜的丫鬟递给她一盏烛灯,嘱咐道不必跟上,自己一人提灯往地牢走去。 窗边的海棠早已谢了,她要去看看问月身上的“海棠”开得如何。 *** 今夜无云,又快要十五,夜透光。 但这与地牢无关,里面是被光抛弃的囚牢,一星火烛破不开深浓的乌黑。 门外站着两名看守,小厮刚给里面的人擦洗过,端着水闷头往外走。因白杜到庄子去了,这里还安排了一位医官,以防囚的人莫名死去。 程玉到时,医官正在给问月换药。 他口的刀伤已经愈合,只有指节长的粉疤痕。下腹的烙痕已经结痂,暗红的海棠纹样格外。 程玉很意,她让医官并侍卫全都退下。 少年的脸像缺光的芙蓉,失了淡淡血,徒剩苍白。 不过仍是美的,是一种让人想要攀折亵玩的脆弱。 程玉弯放下提灯,披散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遮住朦胧的半张脸,有一种在她身上罕见的柔美。 问月微微抬头。 在他眼里,程玉一直是美的,可惜他对她的欣赏里总要掺杂其他,最初是担心暴身份的警惕,如今—— 他对她心生畏惧。 她有许多男人,她却是他第一且唯一的女人,她给过他快,也给了他痛。 她带给他的痛顺着伤痕刺进身体,逐渐爬五脏六腑,融进骨髓里。 ———————— 于笙:红枭,你等着 尒説 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