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禅想了想,快走两步,和他并肩,将绕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打开?一点,再扯了扯虞别?夜的手。 虞别?夜侧头过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凝禅有?点别?扭地小声道:“也不是?不能分享给你一点。” 又补充一句:“毕竟其实说到底还是?你的……” 虞别?夜垂眸看她?,片刻,他弯下,任凭凝禅踮起脚,将大氅绕在他肩膀上。 两人的发梢在擦身的一瞬错,凝禅甚至觉得他的呼铺洒在了自己的颈侧。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有?时候,她?也会把自己团成一个茸茸,蜷缩在他身边睡着,他若是?侧过头,呼变也会吹拂她?的发。 但?这一夜,此时此刻,却变得好似尤其不太一样。 凝禅看着眼前一抹黑:“……” 可恶,这个人怎么这么高! 怎么披到他肩上,她?就被劈头盖脸地彻底遮住了啦! “你有?想过吗?”虞别?夜睫翕动,看不清他眼底的神:“其实你不必化作妖身,我也可以抱你的。” 凝禅一愣,努力从边里探出头来,头发被了几缕,显得平时多少略带妩媚和攻击?的长相多了几分天真纯然:“……是?吗?” 虞别?夜于是?松开?她?的手,俯身,将凝禅打横抱起,将自己的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你不想化作妖身也不想走路的时候,自然是?可以的。” 凝禅抬眼,即使?是?这样的角度看过去,虞别?夜的五官依然优越到几乎没有?瑕疵。他的睫很长,在眼下落了一片扇形影,就像是?这个宁谧到能听到树叶落在地上的夜。 她?怔然看他,突然道:“虞别?夜,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今晚特别?不一样。” “是?吗?”虞别?夜声音淡淡,细听却也还含着笑?:“也许是?我今夜特别?高兴吧。” 凝禅“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她?心?想,若是?虞别?夜听到了自己今晚和虞画澜的对话,特别?高兴恐怕就要变成特别?愤怒,说不定会连夜拔光她?的,镇去奕剑宗的魔魂塔下,直到神魂俱灭。 毕竟,他可是?出了名锱铢必较的虞小师兄啊。 她?这么想着,歪头靠在虞别?夜的身上,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虞别?夜的脚步在夜中?清晰可辨。 他没有?用灵息遮掩自己的身影,也并不在意那些黑夜里暗中?窥伺的目光。 他确实很高兴。 因为她?没有?反驳虞画澜的话。 她?接近他是?假,对他好或许也是?假,不得不听他的话,提剑练剑也可以是?假。 但?她?的心?是?真的。 就像他唯一的一点真,都是?对她?。 第46章 “这个世界, 不是真实?的。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真实?的,你为什么还这么执不悟!” 谢柏舟御灵而来,落在奕剑宗的山头, 再向?山内走去。 他的耳侧,有十?年如一的老头子声音叽叽喳喳。 “你这么给宗门卖力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做的, 只有一件事。”老头的声音絮絮叨叨:“杀了?虞别夜。” 谢柏舟的目光微移,向?着书舍的方向?扫去一眼?。 虞别夜就在那里。 五年过?去了?。 奕剑宗又开了?一次宗门,昔的虞小师兄如今也有人会称一声小师叔。 更重要的是,他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五年前?,虞别夜的那一剑被祝婉照拦了?下来,他以腕骨为代?价,侥幸从他手下离开。 至此, 这件事就成了?他无人言说的心魔之一。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猛地从上坐起,许老头问他怎么了?,他也只能说一句做了?噩梦, 却无从提及噩梦的内容。 五年后,他自认天赋本也过?人, 昼夜不停地练剑,接任务,降妖除魔,甚至已经连破几境,直入九转天。然而时至今, 他回想到?当初虞别夜将手按在剑上时身的剑意, 却依然难掩震撼。 他做到?了?自己所想。 所有人在提到?他的时候,不再只说他是谢家嫡子, 未来少主,而是也会尊称一句柏舟仙君。 但那又如何,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个想要战胜的对象,已是天下第一剑。 而他甚至不是天下第二剑。 天下第二剑的名号,被赋予了?虞别夜怀里的那只山猫妖凝禅。 每每想起此事,谢柏舟都觉得荒诞至极。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实?。”谢柏舟收回目光,显然早已习惯许老头疯疯癫癫的胡言语,平静问道:“真实?的世界,又该是什么样。” 许老头悻悻道:“都说了?我记忆也不全了?!其他也就算了?,我只记得外面的世界里也有虞别夜。虽然身份或许与现?在完全不同,但既然确定了?这里并非真实?世界,那这里要么是须弥天,要么是某位前?辈以通天之能撑起来的,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必然都只有一个,此处有灵宝。这一场不真实?都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注定厮杀。” 谢柏舟负剑走过?小径。 秋风吹起他的发,风自剑湖来,所以他也自然而然侧脸看向?剑湖。 恰逢凝禅蜻蜓点水般自湖面滑过?,长袖翩跹,落下的时候,冲着湖心亭中的人粲然一笑。 她手里没有拿剑,湖心亭原本十?年如一的简单陈设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小的木傀,此刻正双手高举,托着木盘,上面放着茶盏,有点笨拙的可。 谢柏舟有所耳闻。 这位被戏谑称为天下第二剑的山猫妖,其实?对剑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反而喜捣鼓一些手工玩意儿。 比如那只举着茶杯的小木傀。 又比如据说最近虞别夜的院落里,还多了?些高大奇怪的玩意儿。 ——但因为也没多少人敢靠近,只能远远看一眼?,而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谢柏舟淡淡道:“注定厮杀吗?” 许老头的身影比之前?还要更虚幻,几乎像是一抹残影:“是的,注定。这就像是养蛊,最后活下来的蛊虫,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湖心亭一身白衣的青年似有所觉般,在与面前?的少女说话的间隙中,漫不经心抬眼?,与谢柏舟遥遥对视一瞬。 “既然是养蛊,定然不会只有我和他。”谢柏舟颔首示意,并没有要刻意避开他的意思?,然后才转过?视线,继续前?行:“我等别人先来杀他。” 他在等。 虞别夜也在等。 等那个十?年之约来临之前?,终于?会有人来破局。 或许是凝禅,也或许是虞画澜,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人。 比如祝婉照。 楚宗主最终还是没有从死关里出?来,而这位楚宗主的“遗孀”,在这五年里,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收拢了?奕剑宗明?面上的势力,让所有人都承认了?她这位夫人的存在。 甚至因为她的存在,奕剑宗至今都还没有选出?下一任宗主。 新一次召开的宗主推举大会,凝禅也去了?。 祝婉照一身华服,妆容浓烈,气质已经与五年前?大不相同。 她坐在上首,神淡淡,红轻抿。 “不妥。尚未无极,如何坐得我奕剑宗的宗主之位。” “姿容不佳,我反对。” “楚宗主的儿子?倒是没听说我们奕剑宗一个修仙之地,竟然也要搞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一套,怎么这个位置还是继承制吗?” …… 上下暗涌动,多少人对那个位置垂涎滴,布置了?无数暗手,只等被提名时,在无数浩大的声势之下顺势上位。 结果?那么多谋谋,都败在了?祝婉照的红之下。 凝禅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转眼?就看到?下一个候选人是虞画澜。 这位修无情道的虞长老并不冷面冷脸,反而时刻带着风般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风,见之而生好。 凝禅心底一个灵,连坐姿都变直了?点儿。 该不会最后宗主的位置落在这个人手里了?吧? 她心底难免有些担忧,看向?祝婉照的目光就带了?期盼之。 却见祝婉照上下打量虞画澜一瞬,红微勾:“朱雀无极,仪表堂堂,滴水不漏。虞长老一切都好。” 虞画澜边不懂,眼?中却到?底带了?志得意。 他埋下的暗线眼?中微喜,就要上前?,多讴歌几句,趁热打铁,将此事做成定局。 祝婉照话锋一转:“可惜没有心啊。” 虞画澜不动声:“楚夫人何出?此言。” “我观典籍,所谓太上无情,是博于?天下,是心怀万物,太上多情,太上无情。”祝婉照道:“而虞长老呢?这五年来,屠尽天下多少妖族?又踏平了?多少村落?” 她一瞬不瞬盯着虞画澜,扬腕拍手。 有侍从罗贯而入,将手中长长的清单小册发在了?每个人手里,里面正是虞画澜这些年来所造下的桩桩件件的杀孽。 “正好今宗门中大伙儿都在,我便也趁今的机会……”祝婉照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倏而转厉:“来问一问虞长老的道心何在!替奕剑宗清理门户!” “砰——” 她手中的茶盏随着她的话语一并落在地上,一片瓦碎之声刺破空气。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