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这人与别人不一样,明明同是泥腿子出身,却穷讲究得很,夏天军营里的男人打赤膊的一群群,到哪都是白花花一片的光膀子,但韩信不,他的衣服永远穿得板板正正规规矩矩,从不与将士们一同洗澡沐浴,更不喜与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一个女扮男装混军营的。 今也一样,打了胜仗,将士们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好多人卸了甲,只着着箭袖武服,他也一样,穿着单衣便来寻韩信。 但韩信依旧与旁人不一样,依旧是往的整齐模样——他的盔甲仍好好穿在他身上,当他一头撞上去时,正好撞在坚硬的盔甲上,撞得他眼冒金花,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卢绾着额头哀嚎,“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要拿你们的心思来猜度我。” 韩信双手环,眯眼看着他,“我与你们不一样,不好男女之事。” “不好就不好呗,您至于这样吗?” 卢绾奇怪看了眼韩信,这次不怀疑他女扮男装,而是怀疑他——不举。 酒喝大了的人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心有所想,眼睛就往哪瞧,等他的视线慢悠悠向下,落在韩信下一寸的位置时,韩信没有好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将军好得很,不必你拿眼睛瞧。” “倒是你们。” 韩信冷笑一声,冷飕飕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轻蔑瞧不起,“当心被酒掏空身体,后连马都爬不上。” “……” 他们这位大将军模样好,打战强,就是这嘴巴,着实毒了点。 卢绾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不会。” “这小小女子,我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倒是大将军,您年龄不小了,该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或许这就是兵仙的独特之处。 别人在呼终于活下来,终于又打了漂亮胜仗,于是醉心美酒与美人。 但而韩信不同,他不好美,更不好美酒,别人在庆祝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举一反三,思考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种对峙,如何以最少的兵力大破敌军。 所以韩信是兵仙,而他只是世中想要活下来的普通人 所以当他惶恐自己会成为刘邦下一个的清理目标,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投了匈奴。 可不知是不是天命的确在汉的原因,他刚在匈奴待了没多久,便有刘邦亲提大军前来攻打匈奴的事情发生。 上一次的白登之围让刘邦险些丢了命,若换成其他人,只怕余生都会听匈奴而变,但刘邦不一样,人家依旧越挫越勇,斗志昂扬,把匈奴打得够呛。 匈奴到底是游牧民族,没办法跟大汉拼国力,死得人太多,冒顿便有些坐不住,对他便没了好脸,“你不是说刘邦不足为惧吗?” “这是什么?!” “斩首万余人而归!” “我匈奴的勇士才有多少人,竟让他斩首这么多!” “这,这我也不曾想到啊。” 卢绾摸了下鼻子。 ——谁能想得到刘邦一把年龄还御驾亲征呢? 不愧是在项羽手底下都死不了的人。 这心态,这气魄,常人拍马不及。 “单于,您不必忧心刘邦。” 卢绾搜肠刮肚想了几句安的话,“他年龄大了,又能打几年?您熬个几年就把他熬死了。” “中原之地会打仗的人虽多,可老的老,病的病,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 卢绾循循善,“彭越病入膏肓,英布野心,至于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淮侯,他早就被吕雉杀了,只要您熬死了刘邦,中原之地还不是忍您拿捏?” 这句话是掏心窝子的话。 而那时候的他,也万万想不到未来会有一场大汉王朝版的长平之战在等着冒顿。 周领兵,彭越为辅,这个配置怎么看怎么像白送。 ——彭越乃绝世悍将,周与他相较,当个先锋都够呛。 可事实就是如此,周是三军主帅,而彭越憋憋屈屈在他手底下做事,卢绾听到斥卫来报的时候,第一次认真分析彭越的病究竟来自于何方。 ——八成是被周给气出来的。 别看他跟周都是沛县出来的人,但他跟周一起共事的时候,一样被周气得够呛。 他如此,世之悍将的彭越也不会好到哪去。 且有一种明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大破匈奴,却偏偏要听周指挥,然后输得冤枉输得惨的憋屈。 恩,彭越委实不易。 “好!” “很好!” 但冒顿想的不是,而是另外一件事—— 冒顿一拍大腿,把卢绾吓了一跳,“来人不是刘邦,便不足为惧!” “儿郎们,随我会一会这个周!” 卢绾想劝冒顿别这么乐观。 这配置他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不是陷阱便是故布疑阵,可冒顿不听那么多,匈奴本就是他以铁碗手段凝聚起来的部落,对冒顿忠心耿耿的只有冒顿的嫡系部队,其他部落是畏惧于冒顿之威,所以才不得不听从。 冒顿之前与刘邦的战中死了那么多的人,匈奴人对冒顿颇为不,若不打几场漂亮的大胜仗,冒顿这个单于只怕坐不稳。 冒顿不听,他便不再相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匈奴人身上同样适用。 ——他终究是外人,不可能得到匈奴人的信任。 卢绾坐在营帐中,听外面的匈奴人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匈奴话,突然有点想念刘邦。 其实不仅仅是刘邦,还有樊哙,夏侯婴,周,他们那一群从沛县一同出来的老弟兄。 大抵是的确思乡,他连英布彭越这种后来加入刘邦阵营的人都有些思念,甚至包括韩信,那个脾气烂嘴巴毒的年轻将军。 可惜他已经死了。 死状凄惨,死因成谜。 一代兵仙,就这么凄凉死在吕雉手里。 若不然以韩信的用兵如神,哪里会有匈奴人猖獗的子? ——别说猖獗了,他能屠尽匈奴所有人。 对待项羽,到底是中原内战,项羽死了,项羽的部队收编。 可对待匈奴,那便是华夷之争,是不死不休的,韩信若来攻,必是是杀尽最后一个匈奴人。 可叹韩信已经死了。 世上再无兵仙。 卢绾唏嘘着,叹谓着,然后,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马蹄声如雷,震得他所在的营地都为之轻颤。 营帐外响起仓皇失措的叫喊,这句他听懂了,是——汉狗来了!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有鲜血溅在营帐,将上面染得一片殷红,卢绾尚未来得及穿上甲衣,便有人剑尖挑开帘子,骑着马踏进他营帐。 “卢绾?” 马背上的男人神倨傲,一如当年,上下打量他一眼,轻嗤出声,“看来你过得并不怎么样。” 卢绾愣在当场。 “大、大将军!”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绾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以为此时的自己来到地府与这人相聚。 “……” 此人多半是傻了。 “带走。” 韩信嫌弃收回视线,纵马出营帐。 “大将军!” 卢绾回神,下意识便追那人的马,“大将军!” 他跌跌撞撞追着,后面的卫士试图拦下他,但都被他甩开,“大将军我是不是眼花了?” “大将军您没死?” “大将军——” 他一头撞在马尾上,摔了一个股蹲。 马背上的男人掉头转身,居高临下俯视他,像是被他追得不耐烦,男人皱眉瞧着他,极度不耐烦回答他的话,“没死,活着。” “还有什么要问的?” 卢绾突然不知道问什么了。 ——早说啊,早说你没死,我就不在匈奴憋这么多年了。 看着那张依旧刻薄依旧看谁都想讥讽两句的脸,卢绾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话,“大将军成家了吗?” 韩信眉梢微挑。 ——怎能算没成家? 这九州天下都是他女儿的。 “卢绾,时隔多年,你依旧嘴里吐不出象牙。”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