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晏指尖蜷缩了下,问:“你还头晕吗?” “嗯?”津哥抬眼,似乎反应了片刻,才懒懒道,“嗯,还晕。” 卿晏有点犯难。就算头晕,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山里,是要待到天荒地老吗?他身上的血污让他难以忍受,亟待回去清洗一下换件干净衣服,而对于津哥这个伤重的人来说,这地方也不适合将养休息,昨天不得已凑合一下也就罢了,现在雷雨既歇,也该早点回去才是。 另外,卿晏心里还记挂着渡灵灯,虽然津哥说这雷劫不会对器灵有什么影响,但那是客观上的,昨夜的动静那么大,那雷霆乘怒而来,几乎有毁天灭地之势,他又一夜未归,他不知道渡灵灯是不是害怕,会不会担心他。 综合考虑,卿晏轻声征询对方意见:“那我们现在回去?你能走吗,我扶着你走?” 他活像热心扶老过马路的善良小学生,看津哥的眼神,那担忧程度好像对方半身不遂了一般。 津哥一贯从容淡定,就算受伤了也面不改,一点儿也不像是需要搀扶的老,但此刻他倒没有逞强,坦然接受了卿晏的帮助。 “好。” 得到了对方的首肯,卿晏便一手拾起掉在地上的覆地剑,另一只手扶着津哥的胳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扶着对方,津哥也毫不客气,揽着他的借力站了起来。 走出狭窄幽暗的山,眼前天光大亮,豁然开朗。一整夜都在山之中度过,眼睛适应了长久的黑暗,陡然见到刺目光,卿晏轻闭了下眼睛,缓了片刻才重新睁开。 虽然有所预料,但映入眼帘的景象还是让卿晏吃了一惊。 四处断木横斜堆积,山间雪林中拔高大的古木几乎全都被拦折断,地面上布焦黑痕迹,天道之怒不是开玩笑的,那千钧雷霆密集地落下,甚至在地面上留下了不少凹陷的坑。 昨天还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冰雪琉璃世界,今天就天翻地覆,简直是目疮痍。 本来扶着个比自己身量还高的人走路,就不是很方便,卿晏还得小心地绕过那些坑坑洼洼,生怕扶着的人摔到扭到了。 卿晏很快就觉这姿势太过别扭,不太方便,虽然对方没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只是搂了他一下当作支撑,但卿晏还是觉得不自在。 考虑到对方现在失血过多,都虚弱到了需要他搀扶的程度,他思索了片刻,提出建议:“津哥,这样走得太慢了,要不然,我背你吧?” “……” 四目相对,倏然安静。 津哥看着他,漆黑狭长的眼眸深处浮出了一点浅浅的笑意,长眉微抬,反问:“你要背我?” “我觉得,这样走得更慢。” “……”确实。卿晏承认,以他的体力,背一个比自己高这么多的人,应该不会轻松。 但是,他更不想保持现在这种姿势,太奇怪了,哪里都不对劲。 “那——” 他还没“那”出个最终解决方案,间的力道忽然一松,津哥放开了他,自己负手沿着千疮百孔的山道往前走去。 “走吧。” 那背影颀长,走得非常稳当,要不是他身都是血迹,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卿晏:“……” 他拎着剑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关心道:“津哥,你头不晕了吗?可千万别强撑啊。” 卿晏是个很知恩图报、很讲义气的人,津哥对他有恩,帮了他那么多,他现在让对方扶一下搂一下,也不会掉块,他没那么小气的。 他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怕对方以为是他嫌弃麻烦的意思,才自己逞强走掉。 结果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对方只是侧目淡淡瞥了他一眼,说:“没事,可以强撑一会儿。” “……” 得卿晏揪心自责起来。 远远地,在山路尽头看见那间小屋。卿晏发现漫山遍野都是被雷劈过的颓败景象,但那小屋倒是完好无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推开门,卿晏刚想回头把津哥扶到榻上,屋内先闪过一道影子,飞快地冲着他而来,他的口被大力撞了一下。 这一下堪比暗器偷袭,卿晏没稳住,差点被怼到门框上。 渡灵灯的声音几乎要把小屋的屋顶都掀了:“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把我忘了你这臭主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天雷好吓人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好像留守儿童突然见到亲人,渡灵灯哭得好大声,还愤愤地抬手锤卿晏的口。 看着可怜,但是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她脸上本没有眼泪,完全就是在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 卿晏:“……” 你要不要下气再继续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卿晏认错态度良好,抬手给渡灵灯顺了两下,就轻轻把她推开了。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待会儿再跟你好好陪罪。” 他转身去落后半步的人,伸手将津哥扶进门,又一路扶到了榻上,殷切地问:“津哥,你现在觉怎么样?” “没事。”津哥垂眼扫了眼卿晏,伸手从旁边衣箱里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换上,丝毫不避人,卿晏见他了外袍,的脊背上伤口狰狞,纵横错,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不至于一直血致死,但还是吓人的。 卿晏看着就痛,情不自地皱了眉。 看了片刻,他才猛地回过神,觉得自己看着人换衣服不太好,起身往外间走,脸颊火烧似的。 渡灵灯在外间等着找他算账,卿晏一走出来,她就蹦到卿晏面前,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可讨伐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渡灵灯看着卿晏的模样,嘴里拐了个弯:“你怎么浑身是血?你受伤了?!” “没有。”卿晏把血污斑斑的外袍了扔在地上,只着一件清简里衫,摆了摆头,“不是我的血。” 那还能是谁的血?渡灵灯“哦”了一声,视线瞥向屏风后头:“他的啊。” 语气明显变了,从担心焦急变成事不关己。 “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受这么重的伤的。”卿晏低声喃喃道。 虽然这雷劫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可昨要不是因为卿晏这个不知底里的在林间大剌剌走,他受伤也不至于这么重。 渡灵灯“哦”了一声,重点还在追问:“那你为什么一夜都没回来?” 卿晏实话实说,省去不必要的细节,简略地概括了一下昨天的情形,渡灵灯撇了撇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在山里待了一夜,卿晏的肚子早就空空了,津哥辟谷,渡灵灯这个器灵也不需要吃饭,但他需要。之前都是津哥打猎投喂他,但今津哥都这副样子了,显然没法打猎,卿晏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让个伤员去打猎,他决定自力更生,自己试一试打猎。 跟津哥学了这么久剑术,修为升到了金丹期,还没实一下,正好今试试。山间野物总不会比雪人和雪阵更难对付。 “我出去一下。”卿晏说。 渡灵灯不干:“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干嘛?” “打猎。”卿晏拎上覆地剑,在渡灵灯脑袋上了一下,“放心,肯定不会彻夜不归的,还得回来照顾病人呢。” 第39章 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 卿晏就提剑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打猎物,几乎是载而归。 这倒不是因为他修为进、剑术高超的缘故, 而是因为昨的天雷。卿晏出门,在周围略微走动瞧瞧, 就看到到处横陈着各种雪原动物的尸体。 都是被天雷无辜殃及, 还没来得及躲藏的,无辜枉死, 尸横遍野。 卿晏连剑都没出鞘, 完全是捡了个大漏。 回到小屋中,他先是探头看了眼津哥的情况,见那人已换下脏衣, 着一件素洁道袍, 背对着他立在水盆前,苍白双手浸在水中, 正慢条斯理地洗去指间的血污。 看起来还正常的, 只是津哥这人, 卿晏从来听他喊痛示弱过,昨伤成那样了, 也只有一句“头晕”, 让人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反而更担心了。 卿晏刚才亲眼看过那可怖的伤口, 虽然津哥看起来没事人似的, 但怎么也不像没事。 病患需要安静休息,卿晏没惊动人, 只悄悄看了一眼, 又退出来。 他在捡回来的猎物中挑挑选选, 最终选中了一只肥美的山——雪原的生物跟别处不同,卿晏只带了修真界草药大全,只认得植物,不认得动物们,只看那模样觉得长得像山,姑且武断地认为这是只山。 洗净,剥皮,生火,下锅。卿晏原先没做过这些事,穿越前没做过,穿越后也没做过,但现在也没办法,勉为其难慢慢学着做。 他是第一次自己生火,渡灵灯这个半吊子在旁边瞎指导,卿晏试了一会儿,钻木取火这法子实在不适合他。他突然想起,自己看的道书里分明有专门生火的仙诀。 他昨天都试过升起掌心焰,并且成功了,今天还拿着木头在这里吭哧吭哧地钻木取火。 ……真笨啊。卿晏忍不住叹,跟最开始跟雪人打架的时候差不多,他放着现成的方法不用,非要死算硬解。 卿晏无语地把干木扔回地上,指尖微动,捏出了那个仙诀。 成功了。火星从枯木隙之中窜出,起先是微弱的,后来火焰渐高,噼啪热烈地燃烧起来。 太方便了,卿晏想起自己学仙术的初衷,就是拿这当懒人家用智能小助手。 渡灵灯在旁边捧读般赞叹道:“哇哦,好哦。” 她不不的,从昨天到现在积攒的怒气值了,又不敢直接怼主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卿晏不理她,翻找半天,找出一只药罐——津哥辟谷,没有吃饭的需求,这里做饭的炊具都简之又简,没有砂锅,只有一只之前津哥熬药给他喝的药罐。 凑合吧。卿晏将分尸之后的块放进药罐里,打算熬个汤。 按理来说,了这么多血,应该再多放点红枣黄芪之类补血补气的东西,但在北原实在没这条件,只能一切从简了。 他守着炖着汤的炉火,注意着用仙诀调节火的大小。 “有必要吗?”渡灵灯不忿地撇撇嘴,“你跟伺候月子似的。” 卿晏:“……” 这是什么话。 他拨火堆,没接话,渡灵灯见主人没理自己,气呼呼地晃着腿,又说:“而且,你做这个也没用啊。” “没用?”卿晏终于吭声。 他揭开盖子尝了下咸淡,味道还是鲜美的,只是他被烫得微微眯眼。 “嗯啊。”见终于引起了主人注意,渡灵灯拖腔拖调,得意洋洋地说,“那人伤在元神,皮上这点伤看着厉害,其实本不算什么,什么药什么食疗都没用的。” 卿晏放下汤勺,蹙眉低声道:“那怎么办。”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补养元神么?”他问渡灵灯。 “知道啊。就是——”渡灵灯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卿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等待下文。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