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局不明,一国公主要在外面留宿一夜,这消息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晓,可怎么得了? “怎么不可以?”清妩把换下来的衣服到知雪怀里,把她推上马车,“你穿上回公主府,别被发现了。” 知雪身形背影和她最像,坐在马车上一路招摇地回府,足以用假真。 这不就成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嘛,从前又不是没做过。 含月跟着清妩的动作转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也不用跟着,我和裴慕辞单独去。” “可……”凝看着清妩,面上挂着说不出的担心。 十年了,公主连独自上街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要在外面过夜了。 “可什么可!”清妩嫌几个人啰啰嗦嗦的,“我能出什么事?” 裴慕辞站在她身后,薄如蝉翼的轻纱宽袖搅着月牙白的曳地袖口,两人间自成了一番清丽俗的独特气场。 含月莫名的想起那颗扣子,若是那备扣自己从车上掉落,怎会落到车厢后那么远的位置? 鬼使神差的,她解下侧的佩剑,递给裴慕辞,“会用吗?” 她的剑是公主量身为她打造的,剑身极薄锋利,既减轻了重量,符合女子的用剑习惯,又增加了观赏,让敌人放松警惕。 “会一点。”裴慕辞手腕微微一震,寒芒微闪,银白的光泽像水波似的从剑柄翻涌到剑尖,铿锵的龙鸣声呼啸而出。 含月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恢复平静,“保护好公主。” 只一眼她就能看出,裴公子内力只在她之上,一般人不一定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 可含月脑子里又有一股更强烈的直觉,公主似乎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行啦行啦。”清妩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语气里充了敷衍,“你们还不放心我吗?真要遇见什么,你看他那弱不风的样子!” 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的袖口似藤蔓般绕在一起,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接触到,像是一无形的棉线,将两人栓在同一个养眼的磁场里。 凝年纪大些,向来是几个丫鬟中默认的领头,见她都没再开口,其余两个也没再说什么。 清妩却突然想起什么,一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表情,抬着笑问含月,“你不想给我说什么吗?”。 她原不喜打探别人的隐私,也不想去冒犯过问含月的心事,可这里面一个是时常豁出命保她的小妹妹,另一个可能关乎到父皇身边新宠的常侍,牵连的事情非同小可。 她没有特意留在原地等含月开口,反而作势往下走,不给含月过大的力,也不留给她仔细措辞的时间。 “公主——”含月没想到清妩会主动问,犹豫片刻后叫住她,心里其实还有些七上八下。 她知道公主待她们几人不薄,而且公主还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定是不想再与那座里的其他上扯上关系吧。 可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云听受罚的样子,若没有强有力的保护,他私下还不知会遭汪佺怎么折磨。 清妩一副得逞的狐狸模样,回头。 含月忐忑道:“奴婢在中认识个人,现在处境十分不好,奴婢想……” 话到嘴边,她却陡然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帮到云听。 是让公主给陛下吹吹耳风,把云听调回御前?还是说让公主给他做主,将汪佺收拾一顿?但云听毕竟是个已经净身的人,要是公主问起两人的关系,她又该如何作答? 她抬头,清妩正盯着她的眼,听的十分认真。 而裴慕辞在含月开口的那一刻,眉尾一挑,不动声的拨开帘子,钻进马车里,没有要听两个女孩子说贴心话的意思。 含月还是第一次求公主,有些难为情,攥着袖口不知怎么继续开口。 清妩“噗呲”一声,莞尔道:“既然在里过的不好,那我把人要到咱们府上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还有这样的法子?含月微微有些呆住了,喃喃道:“可他是个太监呀……” “啊——是太监那确实不好办了。”清妩放开眉头,故意逗含月。 大概是因为含月平里大多不苟言笑,自相识起便是一副随时可以将命丢出去的样子,清妩从来没有见过她为谁说过一句话,所以这帮她定是要帮,不过在此之前,玩笑也是要开的。 听着这话,含月的眉眼果真就塌了半分,立马觉得刚才的行为十分僭越,“奴婢该死!竟拿这样的私事叨扰公主。” “是方才父皇殿里的那个小太监吗?”清妩嘴角往上翘,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她在殿中便觉得含月与那小太监关系不一般,至少应该是相识的。 看他说话做事的机灵劲,应该不是油嘴滑舌的诈之辈,含月平时直愣愣的子,眼光倒还是不错。 刚好三个丫头年纪也到了,她本就在物些本分人,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她们要自己中意要紧。 含月没想到公主在皇帝面前还能留意到自己那细微的表情,顿时觉得是莫大的失职,“奴婢和他不是龌龊的关系,只是在被爹娘卖给人牙子之前……” “含月!”凝见她急的吐字都不清了,再加上出门在外人多口杂,连忙打断她。 她们三人的身份在里是绝密,说出去很容易暴公主的软肋。 清妩脸上留有笑意,不管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含月眼神里有一点困惑,更多的是歉疚。 她不该莽撞开口,让公主为难的。 “知道是他就行了。”清妩转身看着驾车的程叔,“你回去让赵嬷嬷知晓此事,说我托她去办。” “但里伺候太监的身契不好拿啊。”知雪说出担忧。 “让嬷嬷先把人出来,身契重新一张。”清妩话中盈着笑,“得空我再去和父皇只会一声。” 从里一个人出来,对她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含月没想到公主竟会为了她一个小小侍女费这般心思,眼底倏然涌起一片润,又忍了回去。 清妩打趣道“哎哟,怎么啦,我们见血都不眨眼的含月,这就掉泪珠子啦?” 含月实在放心不下,把清妩拉到一旁,“裴郎君本就想逃出府,公主还带着他四处晃悠,岂不正如了他的意?” 若是他又乘机跑掉,公主的笄礼都过不安生。 清妩倒不太在意,接过含月袖中偷偷递来的信号弹,伏在她耳边,装作单独给她吩咐任务的模样。 “府里养得起闲人。”清妩蓦地笑了一声,“若再生意外,打断他的腿。” —— “都回吧。”清妩站在原地催促几人回府,知雪三步一回头,生怕眨眼间清妩就出什么意外。 车轱辘在骑道上碾出两道平行的车印,凝强装镇定,想着公主临时起意的决定,应该不会行踪。 她用余光不着痕迹的往后瞄,望着公主的身影逐渐与其身后那道玉树身姿叠在一处,渐渐归为一个白点。 清妩亲眼注视着一行人走远,随后整个人都绽放出一种无以言说的雀跃。 “你不知道含月那丫头,经常隐匿身形躲在暗处监视我。” 裴慕辞被她足的神情逗笑了,深不见底的瞳眸也染上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光芒。 灿若繁星。 清妩长松了一口气,开始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放风”时间,一头扎进了是凡俗的烟火气中。 橘红的霞光渐渐收敛光彩,朵朵烟云像是金红的薄纱,伴着落垂进地平线。 盏盏萤灯一层层被点亮,白里绕古藤的破旧雀楼,夜里却变成了地势最高的照明地标,其下浓缩成了京城最热闹的长巷夜市,原本因为南方的硝烟而萧瑟沉闷的街道,也在华灯琉璃下展现出了独属于京城的繁华。 “走,去那!”清妩兴致冲冲,没有注意到她正站在主街的正中间。 两边过路的人有心提醒,看她衣着样式虽然简单,可布料轻盈透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千金小姐,都退远了些。 “嗬!”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哨,直白地冲着裴慕辞去,“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公子可得看好了哩。” 清妩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盘算一晚上的行程,猛地被陌生的口音一惊,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面微愠的转过头,想看看光天化之下,哪个登徒子敢这么说话。 映入眼帘的,是佝偻着上半身的老大爷,似乎连皱纹的隙里都夹了泥地里的黄土,公车上载了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农具,车前还坐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提溜着圆眼四处打量,口涎顺着落到了围脖上的小方巾上。 依年纪来看,应该是爷孙俩。 清妩见老人家面相慈祥,推着载而归的独轮车停在她后面,并没有其他唐突的动作,顿时就忘了已到嘴边的教训话。 裴慕辞长臂一展,把她圈到怀里,让出路。 清妩一头撞进了清冽的雪松气息里,别扭的蹭了两下。 若是在公主府里,她必定就此赖上裴慕辞,好说赖说过一把瘾,总归是他先抛出的橄榄枝来.拨她的! 但现在街上还有这样多的人呢,她可不想裴慕辞那羸羸弱弱的勾人模样被其他人看了去。 “小心些。”裴慕辞复而揽住她的大臂,有些奇怪她突然而来的挣扎,低头去瞧她。 清妩也没料到他竟不排斥如此亲密的接触,她抬头,正好望见他深沉的眼底,倒映着前方无数璀璨的灯火。 她莫名有些开心,弯着眼勾着,月光的清辉在此刻倾洒而下,连玉弓的弧光也被她带的沾上了几分温暖。 大爷腿脚倒好,将坐在地上的扶手端在上,攒着劲往前推。 他见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和蔼地笑了两声。 错身而过的同时,裴慕辞垂下手,松了劲,放开怀里的人。 清妩刚竖起眉,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声音,“我怕冒犯殿下。” 他腔调柔柔的,让人置身于潺潺水淌过的竹林,微风拂面,清泉带着凉意滑过指尖。 清妩恍然,方才只顾着换了套不起眼的外衫,没顾及到还梳着未出阁的发髻。 “我才不怕。”她三下五除二地掉发簪,柔顺的发丝瞬间散开,垂到下。 发油上的丝丝甜味像是夏冰窖里冻葡萄的味道,随着头青丝地滑落,侵蚀着裴慕辞身上的冷冽松香。 他埋头,竟有种想让乌发从指中穿过的冲动。 清妩挑起眉尾,瞪了他一眼,毫不避讳地把手硬到他掌心里。 他的手有着不同寻常地冰凉,但很软。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