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好一扇门一扇门推过去,房间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又逐一关上。 八个穿相同衣服的伴娘,按理说目标很明显,刚才打发她们走的时候恨不得她们人间蒸发,现在又头疼一个都找不到。 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走了很远,最后绕回明晃晃的大厅,发现她们已经像小蝴蝶一样散落在婚宴大厅忙着张罗。 宁好扑向陆昭昭,抓住救命稻草。陆昭昭问:“你怎么了?脸白得像无常。” “有点肚子疼。” “啊——?”她捂嘴倒一口冷气,“这么不巧。怎么是这个时间呢?” “提前了两天。不说这个,”宁好拉她到人少处,低声问,“上次让你删的微博,还能恢复吗?” “不可能,”陆昭昭一说到技术就洋洋自得,“我删的东西没有人能恢复。” 宁好:“…………” 陆昭昭见她沉默,又见她一脸生无可恋,才突然反应过来:“噢——你想恢复啊?”她尴尬地挠挠头,“我自己也恢复不了,删得比较彻底。” 宁好叹口气,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刚才对闻斯峘不过虚张声势,本没给他还嘴的机会,他到底相信多少,买单多少,还未知。 本来抱着一线希望,如果能把骂李承逸的微博复原,倒还有点说服力。 “怎么了?”陆昭昭看出她脸晴不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又改变主意?” “我猜错了。调查我的人不是闻家昌,而是闻斯峘。” 陆昭昭眼睛瞪得铜铃大:“便宜老公?哇——看不出来,不对,能看得出来,又符合刻板印象了,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多少有点变态!” 宁好嘴角沉重,笑不出来。 陆昭昭:“所以你们刚才为这个吵架了?他怎么说?不会想退婚吧?这婚礼还办吗?” 宁好仔细回想,这才觉得有点奇怪:“他没说退婚,他说要是我再和李承逸往来,他就揍李承逸。” 陆昭昭:“还有这种好事?每天让他揍两次,大仇得报。” 宁好刚要开口说闻斯峘这人没那么简单,被人叫住打断。 “宁小姐,你在这里。”是温斯特酒店的美女经理,带着标准的礼仪笑容朝她走来,递出保温杯和一盒未拆封的药,“新郎说你生理期不舒服,让我找适用的药。我拿了布洛芬,这里面灌了40度温水,杯子是我派人新买的,你放心用。” 闻斯峘?宁好无措地接过药和水。 和经理简单寒暄一番,留话说待会儿还有服务人员给她送暖水袋到宴会厅门口,便去别处忙了。 陆昭昭撕开和经理顺手留下的巧克力,等她就水服完药,掰了一块给她吃,又给自己掰了一块,好奇问:“便宜老公这是举白旗示好?” 宁好说不清,那个人琢磨不透。 时间差不多时,双方父母都到现场,站在宴会厅外分别接自己那边的亲友。当然闻斯峘那边,负责接待的是闻家昌和李路云,他生母虽然到场,但只和姐姐们坐一起当客人。闻家昌不可能与离异二十多年的前出双入对,前也接待不了他社会上那些朋友。 宁好宴会厅一进门的喜庆背景板前与亲友一一合影,伴郎互相招呼要去找新郎过来时,闻斯峘冒出来了。 从闻家昌面前走过,被数落了两句:“结婚自己都不积极!” 闻斯峘没辩解,只是笑笑,手抄着子口袋,漫不经心的笑。 在宁好身边站定,两人没说话上,立刻就有人来合影,拍完照对方说的祝语,也只有宁好答,他无声无息,好像和拍照用的背景板融为一体了。 第一波宾客轮合完影散向各桌落座,暂时没人接上来的空挡。 寂了几秒,宁好目视前方,话却显然是对他说的:“谢谢。” “少套近乎。”他也没看她,声音又硬又凉。 宁好:“…………” 什么人呐,谁先套近乎的…… 她站得近,捉到他的把柄:“你喝酒了?这么早就喝?” “不喝笑不出来。”他把锅往她那边一甩,提醒她谁让他不痛快。 宁好又不懂他在想什么了,这是记仇?还是刷存在? 宾客接上来了,没给她太多时间去思前想后。 整个晚上,宁好看闻斯峘快喝酒来者不拒的架势,估计他要醉,隐隐有些担心,夜里房间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她累这一天还得照顾他?她从小到大也没照顾过人,半夜万一搞不定,闹得全家都来帮忙,那可就丢人了。 仪式无聊乏味,奢华铺张之下都是些陈词滥调, 与其说是宁好与闻斯峘的婚礼,不如说是闻家昌一个人的表演秀,光是谢来宾环节他就演讲了二十分钟。 散场后一行人在雾凇院里步行回宅院,闻家昌喝多了,又唱又喊蹦蹦跳跳东倒西歪,李承逸不得不半扛着他。 闻斯峘与之相比好多了,至少走路还能走直线。 宁好犹豫要不要搀扶他一下,想到他之前嘴不饶人,又觉得没必要,稍一迟疑,他大姐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走到稍前面一点去了。 进了家门,大家闹哄哄把爸爸安置回房间,屋里就安静了,各家归各家,在楼梯口道晚安。 二姐开车去送闻斯峘生母回家,只有她不在。二姐夫与大姐夫妇一起上了楼。 李承逸母子还站在厅里倚着钢琴嘀嘀咕咕说话,暂时没有回房的意图。 宁好和他们道别,转身上楼,李承逸似看非看的,眼神漫漫跟着她。 闻斯峘忽然靠近过来,近到贴身,右手抚在她后背离几厘米的地方。 宁好怔了怔,没做出任何反应,继续拾阶而上。 夜深了,两个人的身影在浓黑的玻璃门上映出来。 李承逸垂下眼不再去看,咬紧牙,他也能觉出闻斯峘似乎在炫耀。 喉咙口被酸紧紧扼住,有杂音灌进耳道。 闻斯峘上了两层,到转弯处自然把手放下。 各走各的,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套房分内外间,外间连着洗浴区与台,卧房有步入式衣帽间和大飘窗。宁好有行李,早就提前送到。 她取了衣物去洗漱,磨磨蹭蹭了一个多小时。 出来时,闻斯峘已经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宁好推推他,把他叫醒,告诉他浴室已经用好,他可以去用。 闻斯峘独自在沙发上清醒了好一会儿,才进了浴室。 酒劲已经稍稍过去,他边用巾擦头发边走出来,往卧室瞥一眼,铺好的婚纹丝未动,引他纳闷。 他往里再走两步,戴上眼镜,探过头。 宁好弓着腿横坐在飘窗上,一低头,白雾从她脸前轻轻掠过,偏幼态的五官染上一点风情,她掸一掸烟灰,另一只手拿起洛克杯呷一口,琥珀在杯底光溢彩,酒瓶在她脚边靠窗,新开的一瓶。 她说的那些,能信吗?他只能说,解释得通,但从别的角度也解释得通。 她要与自己合谋,与李承逸对立,跟她与李承逸合谋相比,总觉得没那么可信。 可是那又怎样,七年前他就对她说过,对她死心塌地,什么都给她。说话要算话。 闻斯峘随手扔开巾,慢慢走近。 她听见脚步声时转过头。 他玩味的目光从她左手的烟,移向右手边酒杯,戏谑地揶揄:“装都不装了?” 她听懂他的梗,嘲她私下烟酒都来,勾起嘴角:“这就怕了?” 飘窗宽阔,他与她对坐,靠另一边墙,顺手抄起酒瓶看看,放下:“早知你有酒量,刚才应该替我挡几杯。” 她反相讥:“没人你喝,我看是你贪杯,拦都拦不住。” 他想笑,转脸看向窗外,郊区的夜晚没有灯光,别墅区楼与楼像散落银河的孤星,光线被丰茂的树林遮挡。透过窗,只能望见憧憧树影随风摇曳。 他收回视线:“你打算怎么报复?” “事以密成,语以败。” “不是说要跟我统一战线?这个战线的作战计划不能向盟友透?” “业内的事你一点不懂,这种盟友带不动,只求你不给我。” 闻斯峘笑笑,听懂她大概率是从公司入手,那确实不是他的领域:“好吧,不过有件事你得知道才能有所准备。” 宁好警惕地睨他。 “我的出身,并不像外界想象,能与李承逸平起平坐一争高下……” “事实我也是成年后才知道的。在我出生前一年,父母已经情破裂,我爸决定离婚出去与现在的子再婚,我生母心有不甘,认为他一贯重男轻女,变心是因为她一直没生儿子而外室怀了儿子,于是用他们夫妇早年做试管留存的冷冻子做了辅助生殖。” “从我父亲得知她受孕后,情就更加无可挽回,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所以你说的报复,我本没有立场。” 宁好灭了烟,绞着双臂认真听他说着,现出一些温柔之。 他最后总结道,“没有人遗弃我,是我不应该来。”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借力,先天不足。我在闻家昌那儿分量可能比路人都差。很遗憾你买股失误,要不要重新考虑?” 说到这他又笑起来,好像他说的那些并不让他自己困扰,只有点幸灾乐祸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宁好语气和缓许多:“不必为我心,为他挖的坑我已经准备好了。” 闻斯峘啧一声,又没个正经,“吊人胃口。”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和他翻脸,得虚与委蛇,你那些秀恩刺人的小动作少一点。” 他把脸转回来,借着月光凝望她:“要我配合你演戏,哪怕是个龙套,也该有点群演费吧?” “你想要什么?”她平静地问。 “我要……”他拿起她手边的洛克杯,将剩下那点威士忌一口饮尽,冰凉的体滑过咽喉,不忘评价,“味道一般嘛。” 岔开的话题让她放松警惕, 她听了又笑,不服气,“18年陈酿还一般?” 他伸手穿过长发揽住她的后颈,低头,贴上她的,轻轻地。 早上那一下被围观着,她羞得脸红,有点太过匆忙和潦草,没有好好体会。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