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地暖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关,秦思意原本应当是该觉得暖和的。 可母亲每向他靠近一步,他便觉得有一股新的寒意扑面袭来,直到将他的四肢彻底冻僵,撑在地上,怎么都没办法重新站起来。 “你在看什么?!” 秦师蕴猛地抓起头发将他的脑袋撞向了窗台。 或许是实在太用力,秦思意最初居然没有觉到任何一丝疼痛。 他只觉得头晕,像是整个人都要从后脑勺的位置倒下去,还好母亲揪住了他的头发,没有让想象中的场景真正出现。 秦思意有些恍惚,搞不清那阵黑暗过后的震颤是因为撞击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木讷地仰着脸,目光空地直直落向前方,盯着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黑点,听见久违的嗡鸣又从耳道内部响了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伤心呢?” “不是已经答应过会听话的吗?” “到底要我到什么地步?” 秦思意的神思还没有收回来,母亲的眼泪倒是先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受到延迟的剧痛,像要凿开颅骨,又残留肿导致的钝。 母亲仿佛不是在和他说话。 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可以代入到秦思意的叛逆之中,可再仔细去听,秦师蕴幽怨凄楚的哭喊却又更像一声声诘问,发了疯地试图向那个不在这栋房子里的人要一个答案。 她毫无意义地尖叫,将被苍白皮肤包裹着的手掌劈头盖脸甩到秦思意的身上。用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嘶吼,控制不住地让泪水接连划过嘴角,掉在地板上,挤进隙,然后消失不见。 秦思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麻木地看着母亲。 对方煎熬到将指甲掐进自己的手臂,抓出深深浅浅的血痕,蓦地又安静了,蹲下身,好珍惜地捧起了秦思意无望的脸。 秦师蕴在这一瞬似乎又记起了眼前的少年是谁,慌忙将他抱进怀里,一边噎,一边小声地安到:“没事没事,思意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陪着你。” 她好轻好温柔地拍打着秦思意的后背,糯而缓的嗓音就像小时候念睡前故事一样悠悠绕在后者耳畔。 秦思意其实听不清母亲说了些什么,他的耳边有太多声音,唯独屏蔽了秦师蕴,只能受到心脏随着对方手掌拍抚的频率,一下一下地揪紧在腔里。 “没事哦,妈妈保护你,妈妈买蝴蝶给你。” “妈妈最你。” —— 蝴蝶本就不是秦思意喜的东西。 他的外祖父收集过很多漂亮的,藏着机械蝴蝶的台钟。它们或是由珐琅烧制,或是嵌名贵的宝石,金属的发条一扭,没有生命的蝴蝶便飞出来,在灯光下投出冰冷的璀璨。 秦思意小时候在收藏室里看过一墙的蝴蝶标本,外祖父抱着他逐字去念相框外的文字,重复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温柔。 他很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一时兴起的好,外祖父从世界各地的藏家手中收来,最后把它们放在那间不常有人去的房间里,只有标本师会定期去看看。 次黄昏,秦思意破天荒地等在了庭院对面的小路上。 有风卷着两瓣梨花飘过去,扑棱棱变成颤动的羽翼,好像里最常见的白蝴蝶。 钟情穿着一件黑的长风衣远远从桥上走来。 天的江城永远仿佛笼着层薄雾,就连一步不停的靠近都呈现出类似于道别的哀郁。 秦思意站在灯下看他,眼里悠悠蓄着些辨不明的碎光。 钟情在发现对方的瞬间愣了一下,步伐却始终坚定地向前,不曾迟疑地来到了秦思意的身边。 两人起初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对视了许久。 半晌,秦思意移开了视线,又一次重提旧事。 “不是保证过不会再跟着我了吗?” 他看地上的影子,钟情的喉结动了动,应当是紧张,也有可能是被戳穿的愤怒。 “我只是路过……” 后者将掌心攥紧了,一错不错地盯着秦思意,神情看不出多少慌,倒叫人仅凭语调就能体会到漫长拉扯后的疲惫。 “你不累吗,钟情?” 秦思意叹了口气,目光倦倦地重新放回到对方脸上。 他用冻得冰凉的手掌去抚钟情的脸颊,指尖贴着后者的颧骨,好像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偏。 钟情的生已经过了,没有秦思意的祝福,更别说收到期待已久的礼物。 他委屈地将脑袋歪了一些,贴着对方的掌心,好轻地蹭了两下。 十八岁的钟情并没有一夜间变成秦思意梦见过的大人,他还是像一只过分需要主人关的小狗,稍不留意就会用泛红的眼梢来表达自己的不。 但现在的秦思意已经不会为这样的表情心软了,他见过更沉痛的眼泪,要比此刻的钟情绝望亿万倍。 “不要再跟着我了,好不好?” 他去拥抱钟情,下巴搁在对方的颈窝里,瓣则温热地贴在对方的耳下。 后者一副茫然的模样,僵着身体站在原地,甚至屏住了呼,无措地眼看着秦思意从颈侧啄吻至脸颊。 对方的呼丝丝地沾在钟情的皮肤上,惹得他的睫开始像蝶翼一般轻颤。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