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在前冲杀,对士卒是莫大的励。 人人都红着眼,向前推进。 论悍不畏死,黑云军绝不在贼军之下。 李跃许诺他们夺回故土,现在他们以命报之。 一具具尸体倒下,鲜血缓缓淌,染红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李跃每向前一步,都会在土地上留下一个血红脚印,身上也全都染成了红,鲜血顺着兜鍪缓缓滴落在肩膀上,又顺着肩膀向下滑落。 这些血有敌人的,也有亲卫们的…… “扑哧”一声,手中长槊刺穿了敌人膛,那人咿咿呀呀的,似乎想想说什么,一阵颤抖之后,终于疲惫的死去。 “将军,已破围矣!”呼延黑一手提刀,另一支断腕装上圆盾。 李跃抬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矛阵已经没有,高悬,大地葱茏,东面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 贼军四散而逃,身下的人也被分割成五六个小块,缩在营盘之中,覆灭是迟早的事。 黑云军的骑兵正在收割战场。 而北面主营中,石闵正坐在断裂牙纛上喝水,士卒们正在喂马。 李跃赶了过去,石闵将水囊扔了过来,“行谨来何迟也?” 李跃心中苦笑,自己怎能跟他比? 再说他是以骑兵冲阵,四条腿当然比两条腿快。 猛灌了一口,猝然间被呛了一口,水囊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酒。 石闵哈哈大笑,“大丈夫怎可不饮酒?” 这玩意儿跟后世啤酒差不多,李跃只是不习惯口味而已,听他这话,仰起头便一通猛喝,喝完之后打了个酒嗝,将空水囊扔给他。 “嗯,也不留些……”石闵抖了抖水囊。 男人四大铁,其中之一便是一同上过战场。 经历此战,李跃明显觉跟他的关系亲近不少。 营垒被攻陷,东面的贼军逐渐崩溃,姚弋仲的羌骑在贼军中来回冲杀,蒲洪的步卒也开始反击。 北面是黄河,西面是失守的营垒,东面是黎大军,南面是须水、贾峪河,贼军已成困兽。 “梁犊败局已定,不可令此大功落于他人之手!”李跃拱手,虽然关系亲近不少,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失。 “行谨所言是也!”石闵霍然起身,翻身上马,目视东面战场。 此战最大彩头就是梁犊。 别看石闵是石虎的养孙,实则并无多少兵权,现在的他正需这个功劳作进身之阶。 “行谨助我!”石闵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处境。 梁犊率四五万人马出战,虽然大势已去,但并未放弃,而是负隅顽抗,骑兵返身与姚弋仲的羌骑驰,千余持斧力士与蒲洪的氐军厮杀正烈。 石闵勇则勇矣,只是不太在乎士卒的伤亡,上一次虎牢关下之战也是如此,一千骑兵,活着回来的不到一半。 这一次攻打贼军大营也是如此,七千步骑伤亡近半,战马十去其七。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士卒也是人,不是纸面上的数字。 每一个从战场上生还的老卒,都是一比可贵的财富。 “跃自当效劳!”李跃没有拒绝,令人召来黑云骁骑。 从大势上说,石闵上位符合黑云山的利益。 个人情上,李跃也希望他能成功,至少他成功要比李农要强些。 一连串的事情,李跃对李农有些心灰意冷,以前羯赵强盛,明哲保身也就罢了,现在羯赵已然行将就木,羌人、氐人都在蠢蠢动,谋划本族群大事,而他手握几十万北地晋民,不下七八万的乞活军,却甘心当一条忠犬…… 二十多年来,大河两岸的乞活军万马齐喑,李农功劳不小。 石闵身后已经不足千骑,士卒脸上多有疲惫之。 而李跃身后的黑云骁骑则脸兴奋之,人人右手持矛,左手持弩,人马皆披皮甲。 望着这支骑兵,石闵脸羡慕,“有此骑,贼军何足道哉?梁犊首级,必为吾所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争 一阵风拂过战场,也吹动梁犊的头发。 主营被攻陷,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神。 叛军的核心战力并未遭受损失,八千高力卫还在前阵血战,他麾下还有万余高力卫。 这是他翻盘的希望。 不,其实他从未考虑过什么翻盘,从起兵时,心中所思所想便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攻陷邺都,杀石氏门。 不达成此愿,死不瞑目! 越是靠近邺城,心中的仇恨越是炽烈。 在关中受到的待、折磨,早已扭曲了他们的心,唯有杀戮才能平息心中的仇恨。 “石斌、李农、姚弋仲、蒲洪取我头颅,今就让他们看看,谁先死!”梁犊提起大斧,眼神中死气更加沉重,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情,只有仇恨、杀戮和扭曲。 而他身边的高力将领们也大多如此。 “都督先取谁人头颅?”一员高力将领道。 梁犊狞笑道:“害我等颠沛离,受尽折磨者,虎也!如今石宣、石韬自相残杀,我等今就是死,也要再诛杀石虎一子!” 当初在雍城,饿的疲力尽,手无寸铁,不是一样击败了刘宁的数万大军? 长安之战,石苞五六万的锐出城野战,同样被杀的人仰马翻。 所以高力诸将并不认为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们虽是羯人,却同样对石虎恨之入骨。 “此战,先斩石斌,再杀李农、姚弋仲、蒲洪!”梁犊举起斧头。 “杀、杀、杀!”周围军将低沉嘶吼起来…… 北面。 两支骑兵犹如两天长蛇一般在黄河之南绞杀。 姚弋仲的羌骑弓马娴,装备良,但八千羌骑面对四千高力骑兵时,却并未占到多少好处。 高力卫人人擅,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竟然能准中马背上的羌骑。 一个照面,姚弋仲就损失一百多人,心疼的他直哆嗦。 凭借轻骑的优势,远远开了距离。 “可恨、可恨!”姚弋仲在马上大骂。 姚襄追上老父劝道:“儿以为,贼军已成笼中困兽,不必急于一时,梁犊与蒲洪厮杀,两败俱伤,我军何必主动送上去?” “啪”的一声,姚弋仲一马鞭在姚襄身上,“陛下带某恩重如山,位居人臣之上,今国家有难,老羌岂能袖手旁观?蒲洪何等人也?若梁犊人头为他所取,儿郎们岂不白死?” 姚襄身上穿着盔甲,这一鞭虽重,却并不伤及皮,“陛下若在,大人忠心国事理所当然,若陛下不在又当如何?” 石虎对姚弋仲有恩,但对姚襄却没有。 石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人尽皆知,他一死,他的儿子们能继续如此对姚弋仲? 而且姚弋仲已经七十,他不用考虑太远的事情,姚襄却不得不考虑。 果然,姚弋仲神为之一沉,石虎一死,羯赵必然大,这是他当着石虎的面说的。 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孙计。 一阵风袭来,姚弋仲白发飞舞,目光如剑,“那就先取梁犊人头,为汝进身之物!与你五千骑,不成功,休来见我!” 姚襄已经是羯赵的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但这些还不够。 梁犊掀起偌大的叛,震动天下,斩下他的首级,必名动天下,届时北国大,名声便是本钱,可招揽无数人前来归附。 “儿此去必斩梁犊人头而归!”姚襄身长八尺五寸,垂臂过膝,文武双全,擅笼络人心,时人称其有孙策之俦。 既然有孙策的才干,自然也会有孙策的雄心。 八千羌骑一分为二,折转向西,然后向南,在高力军右侧游弋、盘旋,仿佛天上嗅到血腥气的秃鹰…… 整个战场,最憋屈的莫过于蒲洪。 原本打算跟在石斌和姚弋仲后面,没想到贼军如此生猛,一见面二话不说,趁大军立足未稳,果断发起猛攻。 石斌一向自负英勇过人,麾下三万邺城中军,措手不及,被贼军杀的人仰马翻。 还险些冲到牙纛之下,牙纛一倒,这场大战也就结束了。 石斌本人也撤到后方…… 千钧一发之际,蒲洪不得不身而出,挡住了贼军的铁骑,勉强挡住了贼军。 表面看,蒲洪略占优势,实则苦不堪言。 尤其是最前面的一排持斧力士,力大无穷,一斧下去,人甲俱碎,杀伤力极强。 大战一个多时辰,已经有五六百余氐族锐倒在巨斧之下。 而这些人都是蒲洪心培养,留待以后起兵之用…… “莫非是姚弋仲、石斌故意害我?”蒲雄黑着一张脸。 这些年蒲家没少被残害,蒲洪的十几个子侄,被石虎以各种手段险杀害,只剩下蒲健和蒲雄两独苗…… 这一战原本跟他们没多少关系,却莫名其妙的被推到前面,姚弋仲的羌骑不来支援也就罢了,石斌竟然也率中军在后观望起来。 蒲健寒着脸道:“依儿之见,何必挡在前面,不若放开道路,放梁犊东进,与石斌争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军跟在梁犊之后,直取邺城!” 羯赵的虚弱在一战彻底暴出来。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