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回望着他的样子,却慢慢的笑了一下:“很不孝是吧,都过了那么久了,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 那个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 孤身在外,举目无亲,拼命地拨打父亲的电话,却永远都联系不上,只能够见着病重垂危的母亲,怀着执念与期待,却在长久的等待中,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对于一个尚还未长成的少年来说,仿佛天坼地陷,世界崩塌也不为过。 他无数次的想,这个时候陆父在哪里?为什么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赶不上? 越是想便越是难过,越是想便越是委屈。 到的最后,所有的难过与委屈、失落与不解、恐慌与惊惧,织在了一处,演变为了深深的愤怒。 他恨着他的父亲,一年到头,天南海北的在外奔波,时常难以见到一面。 他恨着他的父亲,只知事业而不知亲人,幼年时的亲昵与呵护仿佛随着时间的逝消失殆尽,无论什么时候,陆父都是严肃而淡漠的。 ——甚至连病重濒危的子都顾不上。 可若果他所憎恨的那一切,实际上,都并非如此呢? . 连说起来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不受控制的轻颤:“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曾顾得上……直到前不久,才想起来,把她留下的东西带回来。” 陆九闭了闭眼睛。 ——真的是带回来吗? 那个四季如、气候温暖的小镇,那座绿荫环绕、鲜花园的小屋。 红房砖墙掩映在扶疏的花木里,曾经是他极其喜的地方,后来却成了伤心之地。 陆九连多待一秒都没有。 就像是怀着某种逃避与畏惧,在那之后,匆匆离开,甚至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 “我妈妈……一直想我去国外读书。她在外边儿养病,我爸不在,我也不在,一个人寂寞的很。” “但是以前,我不想去……我觉得太陌生了,也没必要出去那么早,到大学的时候,再出去读就可以了。” “我这么想,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答应我了……” 有谁知道,那一次离别却是永别? 前脚里才刚刚乘着飞机,回到故乡的土地,后一秒,却得到了病危的消息? 匆匆又赶回,原本状态还算稳定的母亲,却在过去的短短时间里,状态急剧恶化,一度陷入昏。 他们家连个亲戚都没有,在异国他乡,见不到悉的面孔,举目无亲。 难以形容那时候的害怕与仓皇。 更难形容仿佛世界不再的茫然与恐惧。 . 陆九道:“我回到了我妈妈以前住的地方,找到了很多的东西。” 手握着钥匙打开,女主人已经离开了很久的地方,失去了照拂,四处都蒙着淡淡灰尘。 他的父亲并没有动屋内的陈设,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一切都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 在头柜里,陆九意外的发现了一本记。 第290章 act6·夜行 而在那其上, 一笔一笔娟秀清丽的字迹,连缀成篇后,仿佛将他所有认知都悉数打破。 寥寥的文字勾勒出破碎的片段, 破碎的片段连缀成扑朔离的画面。 真相若有若先, 隐藏在那些文字之下,当他终于从其中推测出一些信息后, 只有难以形容的惊愕。 其实并不仅仅头柜里的那本, 后来他回了家中, 在旧居的书房里, 又找到了更多的记。 保存的完完好好, 封皮洁净如新,从他出生开始就记载。 ——不,应该是从他来到这个家庭的第一天开始。 他是从路边的野草里捡来的孩子,奄奄一息,差一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全靠着医生护士夜不休的抢救、照顾,才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过去的十五年里,无数个夜夜中, 他的父亲母亲, 竟然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全心全意, 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呵护。 . 陆九没有想到陆母记载了那么多,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长牙, 第一次说话。 玩具,牙,手工…… 那些小小的物件被一并收纳起,不曾遗漏半点,妥善的保管着。 一言一语,记载着平里有趣的事情,然而到了最近的,却又有说不出的忧虑。 那一次陆父来看她,面隐隐有异,她追问之下,才知晓,是当初抛弃了陆九的那对夫找上了门。她悄悄去查,发现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忧虑着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强行带走。 陆父宽她放心,这是他们的孩子,谁也不能够把陆九带走。 捡到他的时候那么小,软软的一团,到如今,成俊朗拔的少年。 她发现对方正在不断地给陆父施加力,以至于陆父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甚至还希望陆父陆母出面给陆九解释,以便陆九后更好的接受他们。 那自然是被拒绝了的。 …… 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曾尽过一点半点义务,便口口声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要把他带回去。 在此之前,陆九对此一无所知,若果不是这一次心血来,他恐怕便会一直都被陆父给瞒着,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陆父不想要告诉他这些,以免平生波澜。 陆九便当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 那些家私与隐秘并不足为外人道,梗在他的口里,想要发,却本找不到发的地方。 陆九低声道:“我看了我妈妈留下的记,我父亲……的确是有苦衷的。” 至于那苦衷究竟是什么。 楚歌没有问,陆九也没有说。 . 空调的冷风上下扫了来,吹起了阵阵热气。 楚歌一声不吭,他大抵已经猜出来那苦衷会是什么了,总归就不过是那几样。 何况陆九现在的神情,眉目里,是有微微无措与茫然的。 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楚歌只低声安他,逝者已逝,还需朝前看。 陆九勉强的笑了一声,应了。 . “他最近……有见过什么陌生人吗?” “应该还没有,你知道,要等到他快成年的时候,亲生父母才会找上来。” 确然是这个样子,不然,陆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古板固执的大家长,恐怕拄着拐杖,都不会同意。 但楚歌心里总有些忐忑,害怕会有什么意外,在这时候出现。 ——假若像从前那般,隐匿身份,不动声的接近呢? 沙沙的电音再度响起:“你在害怕些什么呢?他说他心结解开,那就是解开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有的是人比你更急……” 是呀,陆父还在呢。 楚歌叹了一口气。 但愿吧…… . 第二天一大早,楚歌又赶了过去,继续扮演他的小黄人布偶。 做事怎么着也得有始有终,好歹当初他接的就是三天的活儿呢。 这天傍晚,他又遇着了老人。 实际上,老早,他就透过明净的玻璃,看到坐在酸店里面的人了。 陆九估摸着是点了一杯酸,在人家店里坐了一下午,拎着瓶矿泉水就溜达溜达了过来。 他的眉却是拧着的:“你怎么今天还要来啊?” 楚歌无奈:“当初说好的,就是接工三天啊。” 陆九鼻息重重的吐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是太高兴,但还是把手里的矿泉水拧了给他。 楚歌接到手里,道了声谢。 事实上,他还是有一点儿懵。 若果说昨天是偶然遇到也就罢了,那么今天又怎么说? ——什么时候,他和陆九的关系变得这样了? 系统说:“那你就把这瓶水还给他啊……” 楚歌踢了它一脚:“看你的电视去吧,您呐!” 结束后时间晚了,他不会去家里吃,因为那样楚母知道了会担心。 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去超市里买点儿菜的,昨天就没有去。但是今天陆九又过来了,也就只能作罢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