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铮点点头道了声晚安,转身上了楼,白天开了机个小时车,又喝了酒,他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场睡眠。 屋外的灯笼兀自亮着,可人声早就停歇,周围仿佛一切都是寂静的,这座小镇枕着淌的河水,终于渐渐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撒泼):我没有醉! 苏师兄(耐心):好的,没有醉。 小师妹(痴笑):苏礼铮,你好看! 苏师兄(耐心):你也好看。 小师妹(点头):养一只猫,叫师兄…… 苏师兄(微笑):养你就够了,不养猫。 第22章 雪并没有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落下来,仿佛一个失约的友人。 天灰蒙蒙的,气很低,朱砂站在客栈门外的木廊下,看着前面在风中摇曳的盆栽。 徐家的客栈门口有一串风铃,朱砂抬手碰了碰,听见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西塘有个出名的烟雨长廊,客栈外也是这样的木制走廊,朱砂站在门口,左边看看又右边瞧瞧,已经有店家早早就开了门,都是些卖早饭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木制长椅前停下,拉了拉脖子上棉衣的领子,默念了句:“双手托天理三焦……” 早起时打两式八段锦是她自小就被培养出来的习惯,不仅为了强身健体,也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耐,年深久,已经在朱家子弟心中深蒂固。 “小姨,你是在练武功么?”徐勉背了书包要出门去上学,望见朱砂双脚开弓,不由得好奇。 朱砂保持着姿势扭头看他,笑嘻嘻的哄他道:“是啊,等你回来我教你好不好?” 徐勉年纪小,又是男孩子看了很多电视剧崇拜大侠的时候,轻易就被她哄住,一脸欣喜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好啊好啊,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朱砂点点头,笑着打发他赶紧去上学,然后自己又继续打八段锦。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她收势站好,又踢踢脚松松筋骨,才站稳就听见背后有人出声:“打完了?进来吃早饭罢。” 朱砂转过身,看见苏礼铮正含笑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她猛地想起自己刚才踢脚的动作似乎不太雅观,忍不住便有些脸红,讷讷的点点头不出声。 苏礼铮并未注意到她的深变化,只道她是刚运动完所致,还劝道:“赶紧进来罢,刚动完身热,在外头容易着凉。” 朱砂闻言在心里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冲他笑了笑,“马上来。” 她的笑脸让苏礼铮有片刻的失神。此时四下无人,这是给他独自一人的笑,她边极浅的梨涡仿佛冬里绽开的梅花,莫名的就令他有些心涌动。 他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就侧过身去,让开了路给朱砂进门。 朱砂不似他的迟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走了两步又停住,忽然就往他跟前凑过脸去,惊呼了声:“苏礼铮,你脸红了,为什么红的?” “……没、没有……你看错了……”苏礼铮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忙不迭的把脸扭到一边,上身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似乎想避开朱砂的接触。 朱砂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想要逗他,跟着就往前倾了倾身,笑道:“我视力好得很,不会看错的。” 她靠得很近,气息微微拂在苏礼铮举起来的手上,瞬间就灼烫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然沁出了汗,似乎还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朱砂见他抿着不说话,眼眸半阖着,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心里头顿时有些讪讪的,脸上的笑容隐没下去,有些没趣似的直起身来,有些气哼哼的就走了,“玩笑都开不起,苏师兄你也太没趣啦。” 苏礼铮也直起身来,听见她的嘟囔后愣了愣,随即便抿着出了些许笑意来。 自从朱昭平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活泼过了,能让她恢复过来,即便自己有些失态,仿佛也是值得的。 很多年过后,朱砂听他说起此时的心境,愣了很久,回过神来就翻着白眼啐了口,“我好动呐!” 也许是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越线,朱砂深觉自己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上了饭桌坐好便主动给他舀了碗小米粥递到苏礼铮面前,“呐,刚才对不住了。” 苏礼铮又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吃了早饭带你去看戏。” 古戏台是其中一个景点,就在烟雨长廊的对面,苏礼铮想带她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戏可看。 夏岚薇见状有些疑惑,问道:“一早就闹别扭啦?” 苏礼铮和朱砂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又互相看看对方,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赧然,再不约而同的埋头喝粥。 这样仿佛明明做错了事偏要一起瞒着家长的小动作落到夏岚薇的眼里,让她差点就笑出了声来,不由得慨真像两个孩子。 然而朱砂这天并未能去看成老戏台,因为天下雪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外头的风一阵紧过一阵,苏礼铮让她上楼把围巾戴上免得着凉,可等她下楼后往门外一张望,就只看见碎碎的雪花从天空中撒落下来。 石板路上铺了层白,远处的黑瓦也渐渐覆盖上了白雪,黑瓦白墙的古镇在一转眼间就换了模样。 “这下走不了啦。”她转过身,有些遗憾的冲苏礼铮摊摊手板心。 苏礼铮也有些遗憾,只不过想到要在这里盘桓好些子,便又释然,“恰好雪停了带你去赏雪。” 既然已经出不去,朱砂转而央苏礼铮给她拍张下雪的西塘,她拍照的功夫只在控ct机时好些。 苏礼铮拗不过她,跑到了客栈的最高层,从台上往下拍,恰是最好的角度。 俯视角度下的水乡小镇正飘着雪,停靠在桥下河边的乌篷船上落了一层薄雪,到处都是白里透了点黑灰,只有沿河两岸的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是红的。 仿佛一副上好的水墨画,朱砂忍不住哇了一声,催促苏礼铮给她发图片,快雀跃的声音在冬天宁静的小镇里像是唱着歌的黄鹂。 客栈没什么客人,徐魏乐得清闲,拖了张椅子坐在门口逗家里的狗,夏岚薇抱了小儿子往他怀里放,嗔怪道:“宁愿招猫逗狗也不愿抱儿子,小心他以后不认你。” 徐魏大头疼,又不敢反驳子,等夏岚薇离开,他便想把小宝递给苏礼铮。 苏礼铮哪里敢接,连连摆手推,朱砂觉得不像话,忙将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望着苏礼铮皱起了眉,“苏医生平时的冷静都到哪里去了,一个小孩子难搞过重病号?” 苏礼铮聊聊点头,苦笑道:“我不是这块料,小师妹快别为难我。” 说罢还拱拱手求饶,又跑进屋里给朱砂拉了张摇椅让她坐下,然后再到一旁去跟徐魏下棋。 朱砂看着他的一应举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新奇。 她的记忆里,与苏礼铮关系最好是在幼时,后来渐渐长大,他在她的回忆里只不过是经常同桌吃饭的被父母拿来做比较的别人家孩子,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当然,在医院那个以人人烂命闻名的急诊科里黑得独树一帜的苏医生也是她对苏礼铮为数不多的深刻印象之一。 生活中却是没有的,她也只还记得幼年时他被祖父罚去跪药王像和后来苏爷爷去世时他沉默的送行这两样罢了。 直到近来和他关系回温,她才发觉原来长大了的苏礼铮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比如就不会抱孩子。 她回过神来,笑着问怀里的小宝,“小宝快看,爸爸和叔叔在做什么呀……” “苏医生真的来啦?”她听见有人仿佛很惊喜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正对着苏礼铮道:“我刚才碰见阿薇,听她说你来了,我以为你出去了,没想到在呀。” “下雪了,出不了门。”苏礼铮扶阿婆坐下,温声应道。 阿婆笑眯眯的问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同师父家的小师妹一道来的。”苏礼铮摇摇头,一面解释一面往朱砂这边看了眼。 阿婆也跟着看了眼,见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转头笑着打趣道:“也是你的女朋友罢?” “不、不是……”苏礼铮被问的囧然,忙摆手否认道。 朱砂也听见他们的对话,却不嘴,只笑笑,又低头去握小宝那的小手,轻轻的捏着。 阿婆来也不是只为了看一眼苏礼铮,而是有事相求,“苏医生,我孙女前段时间咳嗽,医生给开了阿奇霉素,吃了好得差不多了,又咳,还发烧,退烧后又吃药,好得也是差不多,就是不断尾,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呀?” 苏礼铮年年都来,邻里都知道徐魏夫俩以前是医生,便问起苏礼铮,得知是省医院的医生,便有时会来问有个什么病痛怎么办才好。 问的大多是小病,苏礼铮问吃中药还是西药,有说吃中药的,他便认真扶了脉问了诊后开出药方,又叮嘱捡药前给坐堂大夫看看,遇到不确定的用药便打电话询问朱南。 这也是因为他在盛和堂耳濡目染得来的,相较于他的有天分与认真肯学,同样有天分的朱砂则没这份耐心了,只学了个半桶水,又念的是影像医学,与开药一事离得有些远,久而久之便技艺荒疏下来。 此时她听见苏礼铮问阿婆:“孩子是白天咳得多还是睡觉时咳的多,有没有痰,咳嗽之前有没有冒过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阿婆一面想一面回答,她年纪大了,回想事情有些慢,朱砂听得有一句每一句的,只听苏礼铮后来道:“您回去拿参五克和生姜十克,水开后煮十五分钟,每天给孩子喝三次,每次喝的时候加一小勺蜂,味道不难喝,孩子应当会接受的,喝四天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个叫观音应梦散的方子,用于外咳嗽后期,迟迟不愈,干咳无痰或少痰,倦怠少气,扶正祛两难者,在彭坚教授的医案里,这样写道:“……冒咳嗽虽称之为‘小病’,但治疗不当,可以迁延久,即使治疗得当,有时也易留有一点尾巴,患者每天偶尔咳几声,别无不适,然而一旦受一点风寒,咳嗽又起,老人小孩尤其如此,患者大都不愿再吃药,惟’观音应梦散’颇受。”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祖父教她和苏礼铮背医书,“医之始,本岐黄。灵枢作,素问详。难经出,更洋洋。越汉季,有南。六经辨,圣道彰……” 如今朗朗书声仿佛还在耳畔,教授他们这些知识的人已经不在了,一想到这里,惆怅立刻便在她的心头浅浅的弥漫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师兄(委屈):你调戏我…… 小师妹(微笑):嗯,以后不了。 苏师兄(委屈):我的意思是……你别只是调戏啊…… 小师妹(无语):……哦。 #我家师兄是闷系列# 第23章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成片成片的落下,仿佛一张白的大网,将这片天地兜头罩住。 苏礼铮想起还在学校的徐勉,有些担心,转头问正准备去做饭的夏岚薇:“小徐怎么办,要不然我现在去接他回来罢?” 夏岚薇动作停了下,抬头望了眼外面,只见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也忍不住有些叹气,“再等等罢,等雪停了再去。” 苏礼铮点点头,抿着又转身出去了,这场雪目前看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同徐魏道:“再过一阵,就是雪不见停,也要去将孩子接回来了。” 朱砂仍旧抱着孩子在一旁玩,她将脸埋在他软软的小身子前,同他玩着捉藏的游戏,将他都得咯咯直笑。 她听见苏礼铮同徐魏讲的话,突然发觉苏礼铮对让人总是很好的,担忧得好似那是他亲子。 朱砂想起以前他对自己的好来,哪怕她再对他撒泼,他也是笑笑就过了,但凡有了点什么好东西,他都要送到家里来,她记得去年有次病人送了箱橙子,他扛回来就道:“小师妹吃,我就带回来了。” 可惜她并不领情,甚至因他的一贯如此,多少还有些理所当然的想法在,连谢都没给一句,如今想来,难免有些惭愧。 “我同你去罢。”她笑着张了口,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其他。 苏礼铮倒是有些吃惊,转头看见她的脸有些红,不知是不是被冻的,早前拿下来的围巾也没有围着。 他忙快走了几步,过去将人拉过来,“快进来,在外面冷着了怎么办?”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