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得同萧婧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是谁?! 来不及想更多,毕方瞧着这越来越多的黑虫,不敢再耽搁下去,也不敢再继续隐瞒身份,忙不迭地放出自己的妖火,变回原形,将周围的黑虫瞬间烧做飞灰后,便头也不敢回地扑棱着翅膀离开这里。 “哦?敢跑?!” 又是一声轻笑响起,毕方身后的红衣女子娇笑着起耳畔的长发,不紧不慢地向着毕方伸出手去。 “还是留下来吧!” ·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吧……” 咯咯的笑声在这片荒野上回着,一层一层,忽远忽近,叫人骨悚然。无数浑身漆黑的婴灵从地底钻出,伸着双手,脸上表情或哭或笑,摇摇摆摆地向着荒野上的两个修士走来,而它们每走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就会冒出缕缕黑烟,以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开来。 那女修面凝重,一手执着仪式剑,一手扣住一个古朴的黄铜摇铃。 随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摇动着手里得摇铃,一圈一圈白的光晕也随之漾开来,穿过那些黑的婴灵,慢慢消失不见。被这白光晕扫过的婴灵,身形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似地消融下去,叫它们纷纷发出了尖利的痛叫,但就算如此,在它们彻底消失之前,它们依然不甘地伸出手来,面目扭曲,想要将女修和瑟瑟躲在她身后的老者拖入地狱,但最终却只能在女修的身前消散。 瞧见这一幕,原本瑟瑟发抖的老者终于振作了两分神,一边越发将自己缩得更小,一边口灿莲花,将女修夸得天花坠,举世无双。 “闭上你的嘴!” 那女修被老者滔滔不绝的吵耳分去了两分神,顿时恼怒地向着老者吼着,可就是这一分神,却叫那些婴灵又靠近了几步,最近的甚至摸到了她的袍角! “咄!” 女修脸一变,忙不迭咬破舌尖,舌绽雷,一个血的扭曲字符便凭空成型,向着女修身前的婴灵飞去。 “轰!!!” 一声震天爆响过后,那血字符与女修身前的一大片婴灵都消失不见,留出了一片突兀的空地,但与此同时,那女修的面却也萎靡了几分。 被这一个字符的威力所摄,那些婴灵不由得停在了原地,可就在女修以为它们会因此退去时,它们却突然齐齐张开嘴,千万张嘴里都发出了同一个笑声,如同梦魇。 “咯咯咯……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真的能挣这里吗?” 女修闻言一怔,而下一刻,她便到脚下似是有什么东西蠢蠢动。 女修面一紧,脚下发力便想要离开,可还不等女修有所动作,一个悉的人影便从她身后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王页!你疯了吗?!” 女修见这抱着她腿的人,竟就是一直躲在她身后的那老者,顿时气从心来,厉喝出声。 若是往常,被身为师门长辈的女修这样喝骂,王页定是没有胆子不遵从女修的吩咐,可这会儿那王页却不知怎的,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王页!” 看着周围那些大笑着的恐怖的婴灵,女修心中发狠,抬脚想要踢开王页,可就在这时,王页却是抬起了头来,那张不知何时变得如周围婴灵几乎无二的扭曲面容,对上了女修的视线,下一刻,他就在女修惊恐的注视下,发出了与周围千万个婴灵一模一样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 “留下来陪我吧……” 女修张大了嘴,尖叫起来,可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与她脚下王页相似的笑声。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 笑声响起,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回着。 黑的婴灵又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动起来,向着女修靠近。 女修奋力摇头,手中的仪式剑和摇铃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消失不见。她努力想要驱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可那原本充沛的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般不见踪影。 眼看那些婴灵越来越近,就连她的皮肤也开始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黑时,女修终于忍不住脸惨然,泪水滚滚落下。 难道……她真的就要丧生于此了么? 女修心中充了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那婴灵向她扑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一声轻叹。 “何必如此?” “你们既然已知枉死是这般不甘,那又何必再叫他人也如同你们一般不甘?” 长剑出鞘,下一刻,一层静谧的星光便充斥了整个世界。 “轮回去吧。” 一道比那星光更亮,又比那星光更柔的剑芒,如同风般拂过大地,拂过这群面目扭曲的婴灵,叫那些婴灵瞬时化作一缕缕黑烟,在这静谧的星光下纷纷消散。 而在此之前,女修竟是从不知道,向来以一往无前和“坚”“利”著称的剑芒,竟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那温柔的剑芒轻轻地拂过了她,穿过了她的身体,打散了王页的身形,又向着远方飘去。 劫后余生的女修踉跄两步,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地穿着气,冷汗透了衣裳。 她颤抖着抬头望去,仔细一瞧,这才勉强分辨出那“剑芒”事实上并非是修士御使灵气后,借助法器而驱动的剑芒,而是连绵成一片的剑光! 女修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 “他……是谁?!” 也正是在这一刻,千里之外,那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毕方化身捉在手中的红衣女子一顿,任由毕方连滚带爬地逃离,只是兀自皱眉瞧向了小镇的方向,嘴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轻咦。 “闯阵者何人?” ☆、第二十章 :食哭 “闯阵者?”听到那红衣女子的话,一旁的玄衣男人——也就是谢世煜——转过头来,凝视着红衣女子,冷冷道,“你又做了什么?” 红衣女子眼波转,红的轻轻勾起,含笑不答,只是用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轻轻瞥了谢世煜一眼……或者说,是瞥了谢世煜脖颈间那妖异的黑莲花一眼。 “我做了什么……你觉得呢?” 而在那古怪的小镇中,那片如水连绵潋滟的剑光也慢慢散去了,随之散去的,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漆黑的婴灵。 “啊啊啊啊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惨叫响彻了天地,在这荒野中竟引起了阵阵回响,层层叠叠,如浪涛起伏,叫一旁猝不及防的女修士闷哼一声,七窍都渗出恐怖的黑血来。 “轮回?!为何我要去轮回?!为什么我们要去轮回?!” 那似男似女又似是童音的声音像是在大笑着,又像是在大哭着。 “既然你知我们不甘,为何又要阻止我们?!!” “既然这世上好人不得好死,既然这世上恶人终能善终,那为何我们要去受那轮回之苦?!!” “为什么?!!!” 那尖利的声音随着话语逐渐化作嘶吼,边做雷声在云间滚滚而来,叫这世界都在这样的嘶吼下震颤起来。 在这样恐怖的震颤下,原本就受伤颇重的女修士不得不不顾形象地趴伏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形,而看周身似毫无灵气的谢世瑜反而稳稳得站在原地,收剑而立,青的背影就像是一株青竹一般立。 谢世瑜淡淡道:“没什么道理,不过是己所不勿施于人罢了。” 那声音大笑起来,但只是三息后,那笑声便是一收,怒吼道:“好一个己所不勿施于人!你怎知我痛?你怎知我苦?你怎知我心中怨愤?你怎知我心中悲戚?” “我怎会不明白?”谢世瑜角微微扬起,似是要笑,但最终还是将那一抹弧度轻轻抹平,“自然是恨的,自然是怨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想,如果遭受这一切的是别人就好了。” “但——这并不是为恶的理由。” 谢世瑜道。 “既然你已深知其中苦痛,那么自然就应当知道若加诸于他人身上也会令他人到这般苦痛;既然你已深知心中怨愤,那么自然就应当知道若加诸于他人身上也会令他人到这般怨愤。” “以德报怨自是迂腐愚蠢,但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是聪明么?这样的你,同你恨的人又有何不同?” “闭嘴!闭嘴!!闭嘴!!!” “你怎会明白?你怎会明白?!!” “我好恨……我好恨啊!!” 那声音痛哭起来,无数幻影于此间浮现,其中或有四分五裂的未足月的婴孩,或有被开膛剖腹的孕妇,或有前一刻还同小伙伴言笑晏晏后一刻便被割下头颅的孩童,或有在尸山血海中沉浮的人们…… 瞧见这一幕,那女修神瞬息三变,容竟也染上了几分凄苦悲凉,不由自主地边向着那幻影走去,可她只是抬步,就被谢世瑜拦了下来。 女修一怔,而后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竟是想要向那要命的幻影走去,顿时神大变,忙不迭地向后退开,一边却也出空来,向谢世瑜瞧去。 ——这蓦然出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救她?为何身上半分灵力也无?为何面对那足以令鬼神动容的一幕都如此冷静? 他究竟是有着一副铁石心肠,还是有着一副玲珑心肝?又或者两者兼具?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为何她从前竟是从未听过? 女修心中思量万千,而谢世瑜却瞧也不曾瞧她,只是凝视着那幻影,眼中既是悲悯,也是叹息。 直到此时,谢世瑜才明白过来,这个小镇里头究竟凝聚了什么。 用万人死后的鲜血,用万人死前的惊惧,用万人死时的怨愤,终于凝铸出了这样的一个怪物——食哭。 只有对最恐惧的人们,施以最痛苦的死亡,而后用最恶毒的方式,将他们的血乃至灵魂都收集起来,再放入铸恶阵中,以大地为鼎炉,以阵法为炉火,对那些血和灵魂进行熔炼,七七四十九后,便能得出一个可堪媲美元婴老怪的仆役,也就是食哭。 但,要知道,食哭这样的怪物的熔炼要求太过苛刻,再者它炼成的方式也太过伤天和,因此食哭早已在万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在了修士们的视线中,可是今时今,它……竟是又出现了么? 到底是谁这般狠毒?又到底是谁,竟能炼成万万年来都无人炼成的食哭? 谢世瑜心中又是悲悯,又是沉重,又是愤恨,只恨自己来得太晚,不能救下这个小镇,还有那无辜的万万人的命。 而也正是在谢世瑜明了小镇中所藏着的怪物的瞬间,大地又一次震颤了起来。 “我好恨……” 苍老的声音这样说着,年轻的声音也这样说着。 “我恨……” 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女人的声音也这样说着。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蓦然,一道几乎蔓延到世界的尽头的裂出现在大地上,而后,一只血淋淋的巨手从深渊伸出,按在了地面。 谢世瑜凝神瞧着这只足有他两个那么高的手掌,赫然发现这只手上覆着的,竟非是人类的肌肤,而是动的血碎块。在谢世瑜眼中,这只“巨手”上,太过细碎的血碎块纷纷落下,而后又被不知名的力量拖入了“巨手”中,拼合起来,与此同时,更多更多的令人忍不住发呕的血残肢也从深渊中不停地飞出来,不停地靠近那只巨手,将那巨手慢慢拼合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 “我恨活着的你们……”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