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云峰上雷声响起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谢世瑜也蓦然睁开了眼,但他却并不是因为雷声而醒来。 而是因为那个持续了十年的噩梦。 修士是不需要睡眠的,更何况是他这样进入了拔剑期、也就是相当于金丹期的修士,也就更不需要入睡了。 可他依然选择了入睡,因为只有在梦中,他才能看到那张他永远不会再见到的面容。 但尽管如此,每一次入梦后,这个梦境都会以她的死亡作为终结。 为何? 为何竟连在梦中好好瞧她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谢世瑜抿紧了,心中钝痛,忍不住推开窗,想要换一换屋里的空气。 可就是这样一推窗,那闷热的风便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热水汽卷了进来,带着说不出的不祥的气息。而在谢世瑜的上方,沉沉雷云无边无际,紫的雷电滚滚而来,每一次闪烁过后,都有恐怖的闷响在天空回。 谢世瑜的神终于严肃了起来。 天现异兆,定然是有灾祸降临。而此时此刻,天空雷云那般多,其中的气息就连拔剑期的他都到有些不过气来,由此可见灾祸该有多大。 但这样的灾祸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谢世瑜不通命数,就连天象也只不过能看懂冰山一角罢了,所以他又怎会知道那灾祸从何而来? 但除了推算命数之外,谢世瑜却有别的法子知道世上的事。 于是谢世瑜很干脆地向着系统问道:‘发生了何事?’ 系统:‘……有事钟无无事夏……亲,你太渣了!你太渣了!!’ ‘……’谢世瑜,‘你觉得我应该手吗?’ 系统:‘当然要!!!’ 于是谢世瑜果断阖上窗户,回到自己的上准备继续睡觉。 系统:‘……’ 系统悲伤逆成河:‘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负心汉!我看错你了!!’ 总觉他每一次死里逃生/晋级/突破之后这系统就会变得更聒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谢世瑜默默地躺着,琢磨着有没有把系统声音屏蔽的方法。 窥视到了谢世瑜的想法,系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愚蠢的凡人啊,你以为想屏蔽我就能屏蔽我吗?太天真了!我就要吵!我就要烦死你!balabalabalabala……” 谢世瑜:…… 作为一个厚道人,谢世瑜不打算再继续鄙视系统了。 因为它真的已经够蠢了。 于是谢世瑜以不变应万变,躺在上,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但谢世瑜虽然不配合,系统自己却是越说越高兴,东拉西扯之间把方覆界中的大多数隐秘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当然,这些都是要扣积分的。 只不过在过去那十年中,谢世瑜斩杀魔门中人无数,曾经十数年都没动过的积分在这一举动下也蹭蹭上涨,于是系统高兴了,一高兴就喜把方覆界中的一些隐秘往外倒,不过别看这系统是主动倒隐秘,积分它也是照收不误,不过谢世瑜本来拿那些基本没什么用处,所以也就任由系统胡来了。 不过胡来也有胡来的好处,在系统嘴跑马的情况下,谢世瑜倒是得知了许多少见的事。 就像是十年前,闻天盛会上,曾经被他刺过一剑的闻天主弟子陆绍并未身死,不仅如此,在其后的盛会中,有一老妇找上门来,厉斥闻天主宋鹤负心无情,分明同她女儿订下海誓山盟,但却转头将她女儿抛到脑后,得她女儿自绝身亡。而这件事的证据,就是陆绍。 因那陆绍,正是宋鹤的儿子! 这件事一经说出,近乎石破天惊。 宋鹤辩无可辩,再加上他炼制了多年的丹药出炉后,其品质竟只不过只有玄级,因此宋鹤的声望一落千丈,不得不将主一位拱手让人,黯然远去,而那陆绍在宋鹤离开后不久,也留书一封,消失不见,再也不闻其音讯。 而这是十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过了六年如乞丐般浑浑噩噩的生活的谢世瑜蓦然于红尘中顿悟,从凝剑期跨过,一举成为拔剑期的剑修,也就相当于金丹修士的修为。 也正是在这一天,系统告诉了他有关双极殿和化魔圣典的事。 原来,那化魔圣典乃是方覆界中出了名的典恶典。虽然修炼这化魔圣典后,修为进度极快,能够令天资极差的弟子在十年内从炼气一跃而成为金丹,但若要练成此典,需花费万万个活人,将这万万活人连同自己一块儿练成血雾,这才初见成效。 因这魔典太伤天和,因此多年前就已被一大能毁去,再未曾现世过。 但,十四年前,一个不知其名之人却来到了魔门众人面前,以化魔圣典为饵,用如簧巧舌鼓动他们的野心,叫魔门再也藏不下去,开始在方覆界中疯狂地寻找化魔圣典,而蕲州之变和易城的惨案,正是他们为了寻化魔圣典而犯下的罪过。 而谢家的灭门之事,正是双极殿中修士所为! 谢世瑜听后,不惊亦不怒,甚至于神都未曾动过。 他只是顺着系统的指引,来到双极殿前,拔剑,凭一人之力,毁去了这在众多道门围剿中都屹立了万万年的双极殿,而后又将他们的头割下,放在易城前,祭奠他的父母,和易城中的那些人们。 而后,也不知是谁将他的名字传了出去,叫他人得知了他谢世瑜的名字和作为。其后又瞧他一人一剑,分明不用术法不通神通,但却又偏偏身鲜血如同地狱恶鬼一般,于是将他唤作剑鬼。 这样称呼,到叫听闻的谢世瑜有一瞬间的恍惚,想到了在那些大千界中亦是被唤作“剑鬼”的师父罗拂。而谁能想到,今时今,这样的称呼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到了现在,在修真界中,若说谢世瑜三字,恐怕还没多少人反应过来,但若说剑鬼二字,却是谁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谢世瑜心中不免百集,思绪渐渐飘远。 过去的那些年那些人和事依然历历在目,但走到现在的他,却依然孑然一身,既无亲人,亦无好友,就连他喜的人,也离他而去,天煞孤星也莫过如是。 谢世瑜曾扪心自问,如果当年的他知道,求道的代价便是失去除了道以外的一切的话,那么他是否还会这般坚定? 但是他找不到答案,因为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谢世瑜的思绪越飘越远,系统的唠叨声也变得越来越远,可就在他彻底睡过去的那一刻,他却又被一个词给引来了注意力。 ‘你方才说什么?’ 谢世瑜坐起了身。 ‘你方才说的人,可是萧眠?’ 系统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在唠叨的时候被搭理的一天。 于是系统热泪盈眶:‘难道你问什么我就要说什么么?哼!’ 谢世瑜:‘积分你看着扣。’ 系统:‘就知道你最好了么么哒~!’ 于是一番胡扯后,谢世瑜便悄无声息地在这雷雨夜中,推开了这间客栈的门,御剑向着西南而去,而他要找的人,是萧眠。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谢世瑜才蓦然想起,有一件东西他已经放在萧眠那儿十数年之久了。 而此刻,萧眠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回通云门的路上。 萧眠在回通云门的路上。 而若要当真论来,他已经离开通云门五年未归了。 这不是萧眠离开通云门的第一个五年,但却无疑是他离开通云门最忐忑而充质疑的五年。 斩俗缘一事,萧眠并不知晓么? 不,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却并没有理会的打算。 这样的“不理会”,既是因为他冷心冷肺,亦是因为萧眠的父母早已死了,更是因为萧眠觉得,在这样的世道里死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生者多艰。 在这世之中,仅仅是“活着”二字,就要人拼尽了全力才行——就像是当年的萧眠。 当萧眠仅仅只是一个凡人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生出过这样的念头:既然生者多艰,那么或许死了才能得到永恒的宁静吧? 所以对萧眠来说,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残酷,而是一种怜悯。 但……这却并不代表斩俗缘一事并无过错。 他曾经闭上眼,捂上耳朵,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对斩俗缘一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但直到被石秀容挑破,他心中才升出了莫大的悲哀。 但事实到底难以两全……所以,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萧眠茫然无措。 但再茫然无措,想了五年的他,已经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于是,就在这一天的这一晚上,萧眠启程回通云门,但就在回程的路上,他却遇上了一个他从未想到的人。 谢世瑜。 萧眠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名震方覆界的人,心中百集。 他自然是记得谢世瑜的。 当萧眠第一次见到谢世瑜的时候,谢世瑜不过还是一个凡人罢了。虽然那时的谢世瑜手持宝剑,但其本人不过是一文弱书生,于是危难之前,他以保护谢世瑜的命为代价,借来了谢世瑜的剑。但他到底辜负了谢世瑜的信任,叫谢世瑜险些丧生于魔门之手。 这件事一度成为了萧眠的心魔。 当萧眠第二次听到谢世瑜的名字的时候,他在外游历,而师门传讯却告诉他,万万年来都无人能破的七绝剑阵,被人破了。不仅如此,那人更是将青云峰峰主气得道心动摇,境界大退,可最后当那人从中帝峰上全身而退时,却无人不赞那人的高义。 那人便是谢世瑜。 而当萧眠第三次听到谢世瑜的名字的时候,他依然在外游历,陷入了自我质疑之中,无法自拔,但谢世瑜却已是一人一剑挑了一个宗派,杀人盈野,名声大噪,被冠以剑鬼之名。 谢世瑜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向上走着,好像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而他萧眠,却停滞不前,心犹疑,只需要最后一稻草,便会彻底击溃他的道心,叫他灰飞烟灭,使得世上再无萧眠此人。 世事人,莫过如此。 萧眠心中百集,但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不等谢世瑜再说什么,萧眠又道:“你可是为了取剑而来?” 自是为了取剑而来。 十多年前,谢世瑜曾权衡利弊之下,将那黑衣人赠予他的剑到萧眠手中以御敌。但后来,他先是被左思思推开,离开了萧眠能够顾及的范围,后又在差错之下,屡屡同萧眠错过,也因此无法从萧眠身上要回他的剑。 其实若要当真说来的话,那惊涛剑无灵,因此不过是凡剑中的绝品罢了,不说谢世瑜现在的佩剑斩妄,就连方覆界中任何一个叫得上名号的剑都比不上。 但这却是那引他入道的黑衣人予他的剑。 他人所赠之物,本不该予旁人,再者那黑衣人对他更是有着半师之谊。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