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外形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剃着平头,当真是长眉入鬓、凤眼生威,不过他的穿着很奇怪,穿着一身米白的汉服,不太像是这个朝代人,但更加凸显了他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东爷和他关系并不融洽,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宁陵生不是他的亲生孙子,所以简单的两句东爷就走到我身边道:“边儿,虽然带了金器得以暂时保命,但想要彻底解了跗骨诅咒还是得修好功德,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宁大哥干了,他是手艺人,跟着他吃口饭肯定不成问题,千万要好自为之,不要任。” 我比同年龄的小孩要成不少,当我知道自己将要和东爷告别时虽然也有难过与不舍,但我心里明白想要保命就必须跟着宁陵生,所以强忍着眼泪和东爷告了别。 我第一次接触修庙这一行就是从这天开始,而修的第一座庙是名为“净月庵”的尼姑庵,我听工友们私底下唠闲话时得知是南方某企业一位当家人在“净月庵”许的愿得以达成,修庙是他的捐资,奇怪的是这位当家人不要功德碑。 做好事不留名。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在扩建净月庵的过程中却出了事儿,第一批工程队接下工程后干了不到三天,一名工人从不到半米高的梯子上摔下来,并非脑部着地,但居然被摔死了。 后来尸检发现他心包上长了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良肿瘤,进庙当天朋友送了他一个芝宝打火机,他放在左边的口袋里,落地摔倒时冲击力通过铁壳打火机的尖角顶到了那颗肿瘤,引起心包处的撕裂伤,导致体内大出血,当他觉得难受时,工友赶紧打了120,还没等到救护车来这人就断气了。 因为这桩意外工程队不得已停工、撤场,随后第二个施工队进入,还是第三天发生了意外,一名工人晚上睡觉时突发脑溢血,当场死亡。 两起死亡事件虽然经过尸检都搞清楚了死亡原因,属于病理,而非“神理”,但此地“闹鬼”的言还是传了出去。 但总是有不信的于是第三方施工队还是来了,这次混的时间稍微长点,七天之后出的事情,死的不再是工人,而是施工队的负责人,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钉子,用铁锤夯进了自己的脑门心。 第二天他的尸体在佛殿中被人找到时是这样一种姿势。 他的左手食指被被钉帽和头顶紧紧夹住,像条大香肠一般拖挂在脑袋上,瘫软在身边的右手握着铁锤。 从死者的姿势上能想象到他死亡前的状态,一个神没有任何问题的包工头,在夜深人静时来到我佛卧莲的佛像之下,左手拿着一10厘米长,1.5厘米宽市面上最常见的水泥钉对准头顶心,接着右手用铁锤猛地一下将钉子砸入脑袋里,因为力量过大,人虽然已经死亡但左手不及回落被钉帽和头顶部分夹住。 除了头顶这处致命伤,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痕迹,所以公安局已经结案,死亡原因就是自杀。 虽然一切都以盖棺定论,但所有人都觉得以这种方式自杀确实不正常,可是即便有人质疑定案结论,但也没有人能找到更有效的证据证明死者死于他杀。 在这之后在没有工程队敢接净月庵的工程,即便那位企业家在原来的价格上翻了一番,还是没有人来,因为钱有命挣也得有命花。 后来对方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江湖上有宁陵生”这么一号人物,于是托关系找到了他,当时宁陵生人还在东北,是不可能知道千里外东山市净月庵发生的这一事情,但他好像预到了什么,签合同前提了三个条件,首先他没法扩建,只能是按照原址恢复净月庵的原貌。 其次修庙时所有女人不得进入施工现场,包括净月庵的姑子。 第三他要和捐资人当面签署合同。 第3章 宁陵生 这三条都得到了同意,不过宁陵生和对方签合同时只有两人在场,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很快宁陵生就接手了工程,而我来的时候正好是工程初期,所以人生中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整个修庙的过程。 如果排除寺庙的特殊地位其实承建寺庙本身和承建别的地产项目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前期定下布局,然后开始按计划修建相应建筑。 而我们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匠人”,则是因为我们所做的工程往往不在“计划”之内,所以我们也会有不同寻常的手段来应对这些突发状况。 宁陵生并不干具体的活,但他每天肯定出现在现场,绝大部分时间他都站在山门的影处一动不动,就像是修禅,从外表看他是个有点超凡俗气质的年轻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之和“妖”联系在一起。 但这个人确实有些“妖气”。 比如说我从来没见过他汗,无论多热的天,他总是清清,不见一点汗珠。 其次他说话声音并不高,但只要是他对着你说话,无论现场有多么嘈杂,你总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三他从不回答人的质疑,如果你怀疑他的决定那么只有两种解决方式,要么你选择相信他,要么你掉头离开。 第四他只吃素菜、素汤,从不沾染荤腥和饭。 第五他几乎从来不正眼看人,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他的表弟王殿臣,只有再和王殿臣的中,宁陵生才会直视对方,其余要么是“乜眼”要么干脆就闭着眼。 第六…… 真的是太多了,总之据这些特总结宁陵生,大致可以理解为他是个骄傲的人,他格十分孤僻,但这个人却又有很强的能力。 关于他的能力、本领后面会陆续提到,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反正就我个人而言,虽然他很少拿正眼看我,但却是我生命中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 而接受了净月庵的工程后,宁陵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用拖把沾了白漆,绕着他指定的区域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他告诉做工程的人,恢复庙庵主体过程中绝不能有一块砖在白漆上。 刚和宁陵生相处的那段时间,我到十分不习惯,因为我总觉这人看不起我,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适应了,因为我发现他对谁都那样。 而古庙修复的工程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那些被拆除的建筑又按照原貌被恢复,而在这一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死亡事件,宁陵生带来的工人们都活的非常健康。 工程完毕后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企业家亲自来到现场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五十块的红包,包括我都有一份。 这可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五十块钱,基本相当于一个工人的月工资,也是我所拥有的第一笔“巨款”。 这让我尝到了甜头,觉得修庙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工作,至少比上学有意思,还能赚钱。 之后所有人开始收拾工具物品,准备收工撤离了,我闲的没事跑出去买了两卷最喜吃的大大泡泡糖,一边嚼着,一边悠闲的原路返回,再穿过佛堂时只听一个人道:“你小子身上这串金环有意思啊。”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个“最邋遢”的人,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觉,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只要有个一人多宽的地儿他用草帽遮着脸就能睡的呼呼作响,浑身衣物脏的基本看不出来颜,款式更不必说了,脚上常年蹬着一双脏兮兮的烂草鞋,偶尔不睡觉的时候就坐在太底下脚丫。 这人名叫大壮子,胡子拉碴也看不出五官、年纪,自从进了施工队直到工程完结,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此时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静谧的佛堂里只有我和他两人,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下意识的握住了装钱的口袋。 大壮子将草帽带在脑袋上,坐起身对我嘿嘿笑着,也不说话,我心里一阵阵发。 笑了会儿他突然说了句让我异常吃惊的话道:“你连鬼都不怕,还怕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 “你身上带着的金圈是从女尸的身上下来的对吗?”佛堂里的光线比较暗,大壮子一对眼珠光闪闪。 “你听东爷说了?”我有些不高兴,东爷怎么把我的事儿和这样一个人说?也是够碎催的。 大壮子却摇摇头道:“我还真不认识东爷,不过我认识你身上带的金圈,这叫素罗囊,是密宗所使用的一种魂器,而这种法器的作用只有一种,封住女人的魂魄,让她永远不能离开埋骨地,除非……”话说到这儿我已经是竖着耳朵再听了。 大壮子点了支烟悠闲的了口继续道:“有人把素罗囊从女尸尸体上去下,才能解开这道封印,不过被封的女子生前肯定是被杀身亡,所以怨气极重,而死后又被封住魂魄,怨气更是变本加厉,所以取下素罗囊的人就等于背负了一道最恶的诅咒,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家里有横死之人吧?” “没错,我大爷、我大伯都是吐血而亡的。” “接下来就是你,所以你被戴上了素罗囊得以暂时保命。”他摇头晃脑的道,模样就像是大街上的算命先生。 “你真的好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惊诧的道。 大壮子面有得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你知道素罗囊为什么能暂时保你命吗?” “不知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魂器是封魂的器物,属于灵力极强的法器,你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在祟的眼里看来你和它们是一样的,所以能暂时保命,不过魂器也招惹脏东西,你带的时间越久,招惹来的东西就越多,身边魂不散,这人能好到哪去?所以也就是饮鸩止渴的手段,时间长了一样小命不保。” 我一听这话只觉得孔都往外透凉气,于是问大壮子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佛堂之地光明正大,妖之物是不敢进入的,东爷把你送来这儿想必也是因为这点,等过个一段时间宁大哥肯定有办法帮到你。” 我当时并不知道宁陵生的手段,反而对大壮子是刮目相看,再不觉得他是叫花子了,后来我才知道大壮子是个铁匠,一些金属制的法器都出自他的手中。 当晚我被分派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去尼姑庵里喝一杯“谢功茶”,因为施工队里所有人只有我是个孩子所以能进尼姑庵,否则这杯茶只能是在山门外喝了。 我正往净月庵去,进去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宁陵生站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树影中,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儿。 他闭着眼仿佛入定了一般。 我凑过去道:“宁哥,咋了?” “你去尼姑庵,静娴法师必然会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她会问你为什么寺庙不能扩建只能恢复原貌。第二她会问你为什么院里要建一处风炉?我教你答复她。”说罢宁陵生仔仔细细的代了一番后对我道:“这些话一个字都别说差,记住没有?” “记住了。”听我这么说他挥挥手示意我能去了。 一路之中我都在背他说的话,到了净月庵后静娴师太没把我当小孩,以礼谢之,说了一番客气话,但从头到尾没有提宁陵生预测的两个问题。 第4章 风水宝地 这让我不免心中好笑,这庙都修完了,对方再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刚想到这儿就听坐在静娴师太下手的一位老尼道:“阿弥陀佛,贫尼想请教先生,既然吴总想要扩庙修一番功德,为何宁总不能圆他心愿呢?” 后来我才明白无论是哪个行业的“老大”都不会轻易问一些细枝末叶的问题,问这类问题的一般都是“老二或老三”。 这个问题必须得回答周全了,否则姑子包括那位吴总就会认为是我们没本事接这项工程,故意给自己找的借口。 于是按照宁陵生的嘱咐道:“这座庙后靠着清风山,前对着临月湖,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只是庙堂位置正好对着清风山三座竖峰中间一处,此峰山尖细长犹如虎尾,山雄壮犹如虎身,山脚下一块顽石斜靠,犹如虎首,且山势陡峭,一劈而下,师太,这是典型的猛虎下山啊,虽然说青龙白虎、镇宅造福,但这处风水地却是虎形过猛了,下山的猛虎自然是为了找食吃,而在饿虎嘴前建民宅结果可想而知。” 我这一番舶来之语把一屋子尼姑都听傻了,她们整修禅礼佛,与世无争,乍一听风水之说,自然觉得无比神奇。 我继续道:“几位师太久居此地之所以没有妨碍,是因为高人在庙堂中建的那口放生池。” 净月庵正对着山峰的天井里有一处青砖建的半圆形放生池,平时会有游客买一些小乌、小金鱼之类的在放生池里放生。 问话的尼姑听我这么说惊讶的道:“这放生池和我们的安全有什么联系?” “放生池修成半圆形也就是弓箭的形状,犹如一把大弓对着下山猛虎,自然就化解了风水上的煞气。” 尼姑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宁总在天井里修了一处打铁的风炉又起什么作用呢?” “此地依山傍水,长地连绵,而寺庙修在长地中央,这在风水上有个说法叫骑龙,何人可骑龙?”我反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仙人了。”老尼答道。 “没错,所以我断定庙堂之下必然有一处墓。”尼姑们再一次被我忽悠呆了,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请问师太,净月庵修建于何朝何代?” “这在县志是有明确记载的,修建于明隆武帝时期。” “那么定然有一位明朝达官贵人的子或是女儿葬于庙堂之下,净月庵应该是墓入口,而墓里住了活人这在风水上讲叫倒置,也叫活人入死地,而众位师太之所以没受到伤害,是因为你们实际的身份并非是比丘尼,而是守陵人,可是当你们退出,那些施工队再来就与当地风水格局起了冲突,八字弱的人就会身遭横死,而打铁的风炉是世间至刚至的物品,镇在墓上可调和气,这就是我们没事儿的道理所在。” 从头到尾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原样复述宁陵生的话语,把这些尼姑给佩服的,简直要把我个十岁的小孩当“大师”了。 静娴师太微微点头道:“不瞒先生,净月庵的地窖中确实有一处地下入口,下面是一处古墓,但墓中的物件很多年前就被博物馆的人给走了,我们只是一群化外之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墓之事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先生是如何知道墓所在的?” 我只能“啊”了,毕竟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甭说知晓风水玄术的知识,就算是风水玄术这四个字我都不知道,而宁陵生显然没有料到静娴师太会“加问问题”,没有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下要丢人了。 看我嗔目结舌的样子,问问题的姑子还以为是我保守,便解围道:“师姐,人家所以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追问呢?” 静娴师太呵呵笑道:“老尼上了年纪,人就糊涂了,先生莫怪。” 净月庵的姑子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我眼中她们就像是我的,那位很早就去世了但疼我、教导我的慈祥长者。 喝了“谢功茶”我便离开了净月庵,出了山门就看见宁陵生一动不动站在林间空地“晒月亮”,觉到我走进后他淡淡道:“都说了?” “都按宁哥的说法,仔细的告诉她们了,不过……” “往下说。” “静娴师太问我是如何看出此地有墓存在的,我回答不了。” “嗯,秦边,你想学这门活儿吗?”这也是宁陵生的特点,他从来不叫人小名,都是直呼其名。 “宁大哥,我、我想学。”我幼小的心灵对于这门神奇的“随地找坟墓”的本领羡慕不得了。立刻答应下来。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