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武林人士们如今都选择了地这一入口。 奚玉岚和卫寒来得早,已经进了古墓一遭。正如后者说的,机关暗器倒是有些,宝物也都是陪葬品,但能算得上“宝藏”和“神兵利器”的却连个影子也没有。如今来的人多了,进古墓的人也多,见找不到东西,不少人已经打了退堂鼓。倒是还有许多人在观望,毕竟说不得谁能撞了大运寻到什么,这样一来,众人也就不用无头苍蝇般寻,等着抢便是了。 江湖规矩? 在绝世神兵面前,江湖规矩算什么? 对于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众人的归属并不强。奚玉岚武功高归高,从前太过低调,众人只知听雨阁而不知景一,更不知昔的玄天少主,他的话,人们信少疑多,若非拿出了这份地图,又亲自来到南疆,恐怕也不会有此时盛景。 倒是许多大门派的话事人沉得住气,只派了门下弟子去寻,自己则不断观望,毕竟人都还没来齐整——比如说玄天,比如越家。 卓正一行隐姓埋名混在江湖人之中,说是观望,不如说在等时机。他们不动,奚玉岚和卫寒自然也不急,他们的目的不是什么宝藏和神兵,而是沈七,所以古墓并非当务之急,怎么救人,才是重中之重。 浑水摸鱼也要等水浑起来不是? 仔细思索了一夜,奚玉棠最终还是接纳了兄长的建议,找机会见了江千彤一面。 当初江千彤离京曾给了她一封信。大约当上掌门后,某些方面的触觉也会增强,从东大火到比武大会再到沈七被劫,江千彤锐地察觉到奚玉棠怕要有大动作,所以在信中提出了想见自己师父一面。 此次南疆之行,奚玉棠将柳曼云带来,也是存着一份了结此事的心,所以两人见面后,事情还未先谈,便安排她们了她们师徒见面。 出乎意料地,江千彤并未和柳曼云详谈多久。一个时辰不到,她便出现在了奚玉棠面前,除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还隐隐发红外,整个人平静至极。 “谢谢你。”她开口。 这句谢含义甚多,话不尽,但她相信奚玉棠听得懂。 奚玉棠的确懂了。她按照约定留了柳曼云一命,当年离雪屋顶的半年之约也没履行,一路来帮扶江千彤良多,至今两派相安无事,当她一句谢,并不持重。 “有什么事,你于我便是。”她开门见山。 “不急。”奚玉棠平静地望她,“和你师父谈得如何?” 江千彤勉强笑了笑,“问了几句话而已。” 曾经她以为,见到师父以后她会愧疚,会心软,会忍不住撕毁和奚玉棠之间的默契,然而事实上,是她低估了自己。她问柳曼云,是否曾想过参与夺嫡,是否一直都在打着世家……比如谢家的主意,是否为卓正效命,以及最后想过要如何安处她这个徒弟。 最后得到的答案并未和她想的有多少出入。 或许是柳曼云自知大势已去,面对徒弟,她难得说了许多。虽算不得言尽,但至少还算诚恳。 江千彤以为自己不会想去质问师父,可她质问了,而她的师父也的确没让她失望,从头到尾,对她的师徒情,比不上她的野心。 都言若想成为人上人,就不能被七情六左右,‘情中人’一词,在某些时候并非夸赞。可江千彤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哪怕奚玉棠背负仇恨活到现在也未曾绝情断义不是?她想成为这样的人,想成为一个有血有骨的侠者,不为富贵权势折,不为野心抛弃初心。 何其难。 但她就想试着走一走这条路。 望着眼前一身孔雀蓝长袍的女子,奚玉棠淡淡道,“你若想带她走,我可以成全你。” 江千彤摇了摇头,“你打算何时杀她?” “离开南疆前。” “这样啊。” 沉默片刻,奚玉棠问,“若我当着你的面杀她,千彤,你还会持剑站在我面前么?” 江千彤恍惚了一下,不确定道,“会……吧。” “也好。”奚玉棠笑起来,“我不会让人戳你脊梁骨,放心。” 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说,从前的江千彤即便再胆怯也要挡在柳曼云面前,为的是她的养育之恩、师徒之情,那么现在,恐怕这些单纯的情里还要裹挟着许多世俗的因素。 她是离雪主,一派掌门,师父被杀,哪怕全天下人都知她不敌奚玉棠,该做的也要做,不然就是不忠不孝。 全了这份孝义,也算是一份代。 至于这份代是给谁不重要。 “我不太明白你我现在的关系及立场。”江千彤上奚玉棠平和的目光,“但我也不想改变。你说我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奚玉棠,在你正式对离雪开战之前,我仍当你是知己。既然有事寻我帮忙,直说便是,我想,我应该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你辜负了也无妨啊。”奚玉棠笑,“最多就是我会伤心,但事情不会变的更糟。” “就是不想让你伤心才这样说的。”江千彤叹气,“偶尔也试着多付出几分信任吧,凡事都要先考虑最差结果,太累了。你把自己活得这般累,关心你的人都会为你难过。” 奚玉棠语。 顿了顿,她果断转移话题,将林渊的事说出来,连带拜托她的事一起。 江千彤听完,沉片刻,点了头,“我试试。” “不要勉强。”奚玉棠将事先备好的小册子递给她,“有危险记得寻我。” “……怎么又是功法?”江千彤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还是你玄天的凌云步?你是打算将自己学的都教会我吗?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惜自家武学的掌教。” 奚玉棠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来吧,师父言传身教,先给你演示一遍。” …… 三后,冬月初六,江千彤成功见到了林渊。 彼时林渊还是易容状态,但被‘未婚’认出来,着实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两人简短地叙了几句话,江千彤便独自离开了。 当天夜里,江主遭遇暗杀,身中一剑逃到奚玉棠和越清风所住竹楼,奚玉棠还对方一剑,附带一缕暴躁的真气,杀手败走。 接下来一连两,离雪和玄天都在全力搜索杀手的踪迹,却已断了线索。 千彤的伤看着可怖,实则只是不太重的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而奚玉棠和对方手后也知道了杀手的身份,正是苏佑。这位紫薇楼现任楼主,骨好,武功佳,对上越清风或奚玉岚也轻易不会输,江千彤能从他剑下逃出来,着实不易。 苏佑出手干脆,撤退利落,明知是他,奚玉棠也没办法上门拿人,因为沈七在对方手上。 不过倒是因为此事,林渊身份明了,欧玄顺势表身份站了出来,摆明一副凑绝世神兵热闹的模样。 玄天和断岳门速来有恩怨,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奚玉棠的反应,但她倒出乎意料地沉住了气。 别人不知,紫薇楼那边却明白她的顾忌,一时间,将沈七看得更为牢实。 腊月初十,林渊来到与江千彤约定之处,却没见到未婚,等在那里的,唯有大病未愈的越清风。 两人也不知都谈了些什么,翌,沈七的亲笔信便摆在了奚玉棠面前。 见到沈小美的笔迹和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暗号,奚玉棠眼眶微红。 一封信,两句话,一则报平安,二则说腊月十五卓正下古墓,字迹潦草却不虚浮,能看出写信之人至少笔力不减,想来没有吃多少苦头。 奚玉棠将信扔进火盆子,盘膝抱剑,于房外坐了一夜。 她不是没想过现在就闯进对方的下榻之处将人带走,可沈七不是旁人,他没有武功,只靠林渊无法护他周全,更何况林渊还不一定可靠。若是因为她的冲动而害了沈七,或许她自己也没法活了。 也许她还没见到人,对方就把刀架在了沈七脖子上。 强行运转了一整夜的《养神》,靠着九幽的清心之能,奚玉棠才没能杀气暴走。 沈七一封亲笔信,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耐。 越清风知她心思,也不多言,只默默抱了厚毯,隔着门陪她坐了一夜,生怕她一时冲动提剑杀人。 到底,还是忍住了。 腊月十五,欧玄一行于正午时分进了古墓。没过多久,奚玉棠等人也跟着进了苗寨地。 南疆气候热,外面暖,墓里却凉。奚玉棠坚持让越清风裹得像是身在雪山,看得奚玉岚和江千彤忍俊不,就连越清风自己都无奈极了,又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任。 倒是柳曼云,江千彤为她备了披风,虽进了古墓后,墓内的冷几乎要渗进骨头,但至少没把她冻得无法行动。 古墓占地极大,奚玉棠进去之后便险些失方向。好在沈七事先和他们约好了暗号,一路上都用无无味却引一种南疆特有的蝴蝶的药粉给他们引路,一路上遇到几个机关,也平安度过,倒是还算顺利。 随着渐渐深入古墓,药粉越来越少,路引没了,奚玉棠等人便陷入了抉择难关。没多久,蝴蝶失去效用,站在分岔路口,众人同时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曼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奚玉棠挑眉看过去,后者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不信便罢。”她冷道。 “是不信。”奚玉棠冷笑一声,转而走向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见她已经往里走,越清风二话不说跟了上去,接着是奚玉岚和卫寒。江千彤神复杂地看向自家师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跟上几人。 柳曼云看着几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殿后的韶光姚九,脸难看地跟着迈开步子。 事实证明,奚玉棠的选择是正确的。 走了一段路后,她捡到了一粒决明子,没过多久,又捡到第二颗。这下,所有人望向柳曼云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若说奚玉棠还能看在江千彤的面上不为难柳曼云,卫指挥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几乎是瞬间便出了间的雁回刀架在柳曼云脖子上,那副模样,仿佛下一秒便能是割下她的头颅。 柳曼云哪里能承受卫寒的杀气,气血翻腾间,嘴角便溢出了一缕鲜红。江千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掌拍在自家师父后背,帮她将气血顺下,同时疲惫地开口,“卫指挥使,赶路要紧。” 卫寒冷哼一声,收刀。 众人一路沉默地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墓地的最深处,见到了一扇之前从未出现过、如今却大开着的地门。 月的月光恰好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透进来,正正照在地门一旁的图案上,众人面面相觑后,斯年首先试路。没多久,一枚暗器被扔上来,奚玉棠和越清风对视一眼,同时跳了下去。 众人鱼贯通过地门,落地后发现了又一颗决明子,于是便继续沿着路往前走。 刚走出没几步,随着沉重的机关声响起,头顶的地门轰然关闭。奚玉棠脚步一顿,抬起头,月光倾照,恰好打在她脸上。 竟是比方才的角度又偏了些。 “……这里好像是一处地。”奚玉岚轻声开口。 “哪都有地。”卫寒讽笑。 “狡兔三窟。”越清风轻轻咳嗽,“北都的地算不得数,人尽皆知。” 奚玉棠深表同意。 若非她和越清风发现东地下的秘密,恐怕本不会有北都地什么事。如今这个比起东,实算不得什么。 众人继续跟着决明子走,很快便步入了一个点了长明灯的走廊。越清风咳得更加厉害,奚玉棠一脸担忧,想用真气帮他制,却被阻止,“……我这是风寒,不是受伤,无妨。” “都风寒快半个月了。”奚玉棠蹙眉,“你确定没事瞒着我?” 越清风笑,“怎会。” 地里的空气算不得好,虽然有通风,却还是加重了越清风的身体负担。奚玉棠一行的速度慢下来,连过几个岔路后,路上的决明子也逐渐减少,奚玉棠忽然有一种预,他们应该离对方越来越近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众人顾不得多想,当即沿着走廊飞速往前跑。 随着地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头顶开始掉落碎石。当几人不顾一切地冲出走廊,来到一间骤然开阔的大殿时,身后的整个长明走廊彻底塌陷,碎石将路堵死,再无回头的可能。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