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大声喊道:“欺人太甚!” 房子都要跟着抖一抖,驿馆的房子不算结实,一片一片挨着,隔墙有无数个耳朵,估计都要被震聋。 和他同处在同一房间内的白纱公主显得分外淡定,正在灵巧地绣着一个香囊,即使在房间内也裹得严严实实,只出一双手,手上有很多的茧子,看得出不是娇生惯养。 但络腮胡子显然很尊敬公主,在糟糟的喊了一通之后,便来到公主身前,询问道:“他们南楚的人狮子大开口,想要把之前划给咱们的地都要回去,还将银两翻倍。怎么可能吐出来?洛城河不值这个价,要不……跟王家商量商量,像上次一样把人出来。” 上次南楚也俘虏了一个北端重要人员,然而上次吃的败仗,即便是有俘虏也不敢公然叫嚣,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通过王家的关系放走,保存一下皇室的颜面。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南楚打了胜仗,气势正旺,且有火炮的存在,支持战争。 络腮胡子不是空有蛮力的莽夫,他只是发一下情绪,并没真的以为这一次可以向上一次轻松解决。甚至还有点儿挑拨离间王家皇室关系的打算,既然隔壁有耳朵,那就好好听一听。 公主看了他一眼:“我想安静的把香囊绣完,你能先出去吗?” 公主并不配合,注意力都集中在香囊身上。她冷冷淡淡的口吻和身上的白纱相得益彰,让人不疑惑她是哪一位地位非同寻常的北端郡主。 络腮胡子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嘀咕着退了出去。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大狗,浑身是的那种。 室内恢复了寂静,连个下人都没有。 正值新年却背井离乡,身边无一亲人,但公主显得很淡定,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这个香囊。然后送给某个重要的人。 香料选用的很讲究,用中草药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行制成,闻着便香气扑鼻。 其实大家都奇怪过,像郭先生那样超神俗的人,怎么会用这样浓烈的香? 只有她觉得,要是一个人连用的香料都要计较挑选,就枉为神仙。 也许是因为她不计较,也许是因为生冷淡,郭先生高看她一眼,让她去学堂读书,收下她赠予的香囊,也给了她另一条人生不同路。 她将做香囊看作是一种报恩,在里面倾注了自己全部的耐心细心,耗费了四个时辰,终于完成了一小包的香囊,接下来就是怎么将这东西给郭先生。 除夕夜那天,郭赵并未面,领着小徒弟在东内玩耍,在沈劲思念父亲的泪光中度过了愉快的除夕夜。关押人的冷就更冷清,只有郭蛊和洛城河,南楚没有亏待二人,还给送上了热汤热菜,就是气氛不怎么样,抑,像是在吃断头饭。 他们都知道,微妙的平衡要在一个人出现后打破。 这个人出现了,就是身裹着白纱的安平。 南楚的人不会猜到一国摄政公主会孤身涉险,深入敌营。 但有关人士清楚,安平必然会走这一趟。 进攻的号叫声是郭赵吹响的,出于对郭赵的信任,北端直接发兵,结果损失惨重,让整个朝廷都炸了锅。 郭赵留在南楚皇室迟迟不归,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个庇佑了北端四五十载的郭先生怎么就突然改变了立场?他还回不回北端?这些都很重要,重要到了安平亲自来问。 作为使者中的一员,她申请去探望洛城河没什么问题。 关押洛城河的偏僻殿,原本是用来关押被打入冷的女子,白不厌登基后就把人都放光,空的殿内只有洛城河独自居住。 南楚的冬天短,没有火炕,每年冬天都点一个火盆子全靠自身扛,洛城河不太适应,一般喜站在屋外,光下比屋里的炭火暖和的多。 守卫打开了大门,安平走了进来。 两人面相撞,打了个照面,大门无情的合拢,只有这一方小天地,快把人圈的发昏。 洛城河面无表情的说:“终于来赎我了。” 北端皇族还算强势,即便是接连几个年轻帝王去世,权利牢牢的把控在皇族,追究其原因便是皇亲国戚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北端皇族也是一个盛大的家族。 洛城河便是某个王爷的儿子,嫡子,还能继承王位,这也是他年纪轻轻便可以领那么多兵的原因。 他是一定会被赎回去的,北端丢不起这个人。 安平也没什么表情:“赎金没凑够。” 如此尴尬的开头注定了这不是一场什么好的谈话。 洛城河与安平不,所以试探的问:“是在开玩笑?” 安平若有所思的问:“如果不赎回,你把你扔在这,你会怎么办?” 洛城河脸上所有的表情都退去,像木偶一样的说:“把北端所有的秘密情报都出卖给南楚。” 安平微笑:“我一定会把你赎走的。” 洛城河讽刺的说:“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表态,我会高兴很多。” 安平的视线连在他的眼睛上:“你都这样了,我以为你高兴不起来的。谁伤了你的眼睛?” “南楚皇帝。”洛城河咬着牙,又像是卸力一般的从边输出一口气:“郭公的大徒弟。” 他被毁了一只眼睛,从一个品貌端正的五好青年变为了独眼龙单眼瞎,人生被彻底改写,煎熬到了夜不能寐,然而煎着煎着就习惯,兴许是了,已经能做到像一块成的烤一样,安静地散发着香气。 俗称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抛弃,被放弃,被遗弃。从前郭赵就抛弃过一次,只是时光逝,淡化了过去,渐渐忘记。 这一次的经历已经彻底回想起了过去,历史在不断重复着,太底下果然没有新鲜事儿。而他有预,牺牲不会只有一两次,只是这一次作为棋子的牺牲有些大。 只要他活着,会被牺牲的部分有很多,一点点看,并不着急。 安平的神凝重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原本属于他们最强而有力的保护者,似乎要倾斜天平,倒到另一方去。 洛城河:“郭公没说过。”他后来才知道,还惊愕过,通过云清打听了一些,但对白不厌并不。 他能彻底记住对方,全赖这只瞎了的眼睛。 “你是他的师弟,而他纵容徒弟毁了你眼睛。”安平喃喃,不仅仅是一只眼睛,还有北端的六万士兵,以及将要面临的割地赔款。 不仅仅一个洛城河成了棋子,整个北端都是棋子。 “师弟那是我自封的,他只是养育过我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找错人了,就把我扔下了。我就没见过比他更不负责任的人。”洛城河越说越火大,又忍不住心酸:“郭蛊才是他要找的人,没见姓跟他都是一个吗?我有时候就在怀疑,郭蛊会不会是他的私生子?” 他特意接触郭蛊将消息传递回去过,和郭先生有关的事情都会被谨慎对待,只是有关的不多。 “若是私生子,该是徒弟。” “他的师弟只教医术,徒弟才教六爻。” 取左边一摞的一蓍草夹在左手指间,然后把左边的蓍草按照四一组依次分开,是为两仪生四象,把最后剩下的不足四的蓍草拿出来,也夹在手指中间,如最后刚好剩四,就把这四全拿出来……郭赵在光下摆着六爻,轻轻叹息:“好像算错了,果然开始不准了。” 洛城河到现在都没明白,郭赵在如何划分人。谁是重要的,谁是较轻的。 但有一点很明显,郭赵就算是在北端生活了四十来年,也会有偶尔外出的时候,他收了几个徒弟,师弟,全部都是楚人。 安平思索着局势,心情微微有些沉重,但还是要见到郭赵本人才能够下定论。 其实无论是南楚还是北端都摸不清楚的一点就是,郭赵究竟要做什么。 权力地位他早就有了,只需振臂一呼,便会有无数人追随,说句再难听一些,他想当皇帝也不是没机会,但他对财物都不在意,世上便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人世间数载,连时间都留不下他。 安平想见郭赵也不容易,郭赵一次都没来探望过洛城河,郭蛊来过两次,想要见对方,必须前往东。 洛城河问:“你有什么办法去见他吗?” 所有的办法他都想过,没有不动声不张扬的。 “有,我去问问南楚皇帝能不能让我见郭先生一面?”安平选择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洛城河的眉心出现一抹倦怠:“玩政治的思维方式果然非同凡响,你们心脏,我玩儿不转,你自个儿去办吧。” 他转身回了屋,屋里太冷,就把火盆推到了边儿,自个儿鞋用被子牢牢的裹住自己。 说来讽刺,成了棋子,却不知自己的作用体现在哪。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