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恩怨在急于参加宴会的情况下被了下来,但矛盾还存在。 不说清楚,大家心里都有疑问。说清楚了,霍夫人颜面何在? 让家中儿女知晓她是用坑蒙拐骗的方式得到的丈夫,那就是把她这张老脸掀下来,扔到地上任人踩踏。 霍夫人心里有一把火在烧着,烧的人肝肠裂,她凭借着多年的修养,撑着一口气儿,看着还不算太狈。 人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婢女帮她卸妆,脸上的脂粉洗掉后,一张脸蜡黄,金灿灿的发钗了下去,用墨染黑的发一经擦拭,出了斑白的痕迹。 白里,盛装浓抹还看不出来什么,等着脂粉拆环卸掉,方才发现岁月半点不饶人。 阎生一进来,就看见夫人有些憔悴的模样,夫俩到底是多年情,心中并不舒服。 “老爷来了,我还以为你今个要睡书房。”霍夫人起身亲自去帮老爷梳洗,烛光下那张脸分外柔和。 他本来是想要在书房中睡,是王婆子过去说,夫人去宴会上喝了许多的酒,头风的病似乎又犯了,他不放心才过来瞧瞧。 两人皆是洗漱完毕上了,丫鬟把慢账放下,只留两道躺着的身影若隐若现。 阎生枕着瓷枕,闭眼沉思。 他身边儿的霍夫人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要是睡不着,咱俩说说?” “说。” 其实两个人都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刚才说的话都说明白了,就是实行起来有些困难。 说是要谈话,其实两个人都分外沉默。 这一方幔帐勾勒出的小天地里,少了温情,多了寂寥。 霍夫人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我承认,这事儿我做错了,但我当初也只是个闺阁女子,父亲做事从不跟我商量,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可当时咱们连孩子都有了,我能怎么办?我便是自私了,那也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自私呀。这两个孩子也是老爷的孩子呀。” 她如今心中万分痛恨自己当初就是太自信老爷不会闹翻,所以才那样回答。 当初阎生恢复记忆时,首先便去信问:“我堕马之后恢复记忆,是不是家中还有一个子?” 霍夫人和丈夫恩恩这么多年,早就忘了那个女人,如今从丈夫的口中听说,当时就怒了,直接去信一封:“家中有子,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爷现在提起,就不怕伤及我们夫情分吗。” 事后想想,脑子一怒的时候千万不要做任何决定,都太愚蠢。现在出现问题了,也只能靠哭哭啼啼,伏低做小扮委屈。 阎生:“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忘记。” 霍夫人捏紧了拳头,恨得牙,心底燃烧的那把火似乎更凶猛了。如果现在能给自己一杯灌下去,就让对方忘记所有的酒,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毫不犹豫。 “老爷若是真要怪一个人,不如就怪我吧。” “无论怪谁,现在事已至此,我想要的是一个解决办法。”阎生说:“我对不起她们母女,总要补偿吧。” 霍夫人附和点头:“是,我也想着补偿呢,老爷扪心自问,我哪里亏待了大娘,只是孩子们之间有摩擦,不像咱们大人这般懂情理事故。”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最后一合计,阎生表示:“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反正要约束好儿子女儿,善待那两个孩子。” 霍夫人缓缓点头,万万没想到顺风顺水多年,一朝翻车竟是连环碰撞。心中藏着郁结,一个晚上睡得也不安稳。 第二早早的醒来,受到枕边人起穿衣上早朝,眼皮子也没睁开,一直挨到了天亮实在躺不住了,这才召了丫鬟扶着自己起身。 她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当中憔悴的自己,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的火,无处发。 丫鬟用紫檀木的木梳一下一下的帮她梳理着头发,一不小心稍稍用力,拽下了一头发,疼得她捂了下脑袋,回首照着丫鬟的手就用力打了一下。 “你是废物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夫人恕罪。”丫鬟不敢辩解,连声道错。 霍夫人干脆自己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着,想当初她云英未嫁时,头发特别厚,又黑又浓密,转眼间也只剩薄薄一层,还夹杂着白丝,全都是时光逝的痕迹。 这么多年一直照顾丈夫,扶持着他,一点儿一点儿从末小官升到了如今四品官员。 她坐稳了官太太的位置,却有旁人来跟她分享验收成果。 那个该死的素未谋面的女人还真是魂不散,非得留下孩子当祸害,搅得自己不得安宁。 心中骂一千遍,咒一万遍,该接受的现实还是得接受。 她将木梳扔到了桌子上,尽力保持着平静:“尽快给我梳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丫鬟怯懦的道了声是。 外头的门帘突然被掀开,霍清渺的步伐有些急迫,以至于发丝都凌,匆匆上前:“母亲。” 霍夫人从自己的梳妆镜当中看见了女儿那没规矩的身形,立刻呵斥了一声:“哪家大家闺秀像你一样走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婆子!” 霍清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扶正了发髻间着的那珍珠镶嵌卷花百合簪,欠了欠身:“给母亲请安。” 霍夫人的脸这才好看了一些,“上前来给我选一选发饰吧,选些轻便的。” 霍清渺只得上前,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梳妆盒,在里头挑选,将一支青玉水波纹发钗在了霍夫人的发髻间,那玉簪上镶嵌着三颗蓝玛瑙,在光的折下,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深邃海洋。 她又伸手去拿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想要帮母亲佩戴上。 霍夫人将她的手按下:“盖多了得脑袋疼,就这一好了。至于这步摇你自己拿去用吧,算是我送你的开院礼物。” 大姑娘单独住一个院落,母亲表示疼会送一份礼物,这纯金的红宝石步摇价格昂贵,打造细致,带上气派,算是一份不清的礼物。 霍清渺脸上却没有任何的高兴,反而有些着急和不解:“母亲怎么突然让我出去住了?” 她今儿个急匆匆的来,就是王婆子到了她的屋,说什么夫人叫她搬出去住,已经选好了存菊堂,派人去打扫,今个就能搬过去。 霍夫人将脂粉扫在自己的脸上:“之前你不是提过想要自己单独出去住吗?” “那是之前。”要是平里搬出去住,只认为是年纪大了早就该出去,可偏偏昨儿个发生了一通争执,她被父亲母亲给训斥,很多事情不明不白稀里糊涂。 霍清渺:“母亲,父亲昨个不是还来了院子,究竟怎么了?还有蘅芜苑那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说清楚?”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她觉得就是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把自己女儿给惯出来,以至于对方都看不清楚风向标,要不是霍清渺揪着嫡庶之分说,也不至于非要说个分明。 惯孩子坑自己,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霍夫人前起伏,好半天才缓平,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什么蘅芜苑,那是你姐姐,以后在人前,称呼半点错误都不许有。就是我把你惯坏了,连做面子的情都不知道,以后当着你父亲的面儿,不许和她吵嘴。” 霍清渺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话也没说清楚,霍夫人不许霍清渺多问,叫了几个仆人收拾出了一栋干净的院子,就把霍清渺踢了过去。 霍清渺茫然又害怕,总觉得这个家不是自己从前那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家。 她搬到了存菊堂,这也是个相当不错的院子,距离正院不是很远,四面环绕着溪水,假山林立,堂内地面上铺着青石子,中间一条甬路是白玉石打造,台阶前面还放置着一个铜鹤。 里面的摆设家居焕然一新,所有的立柜都是紫檀木打造,上面放着无数的美摆件,墙上挂着好几幅名家字画,上到刺绣用的针线,下到桌上的镇纸字帖,无一不是品。 比起蘅芜苑那种外在看着美观,细节经不起推敲的院落,强上很多。 可对于霍清渺而言,只看到了存菊堂比起蘅芜苑略微小了一些,要是平常时刻还要闹一闹,眼下自觉忍了一口气,母亲不理,就只好请兄长过来商量。 “大哥,你难道要忍着家里变天?” “此事先放一放吧。” 到底是霍音更聪明一些,叫妹妹先照常生活,有什么后再说,因为已经窥探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母亲的分外隐忍,父亲的愤怒,一切都在昭示着霍家理亏在先,在想到蘅芜苑是嫡女的话,一切似乎昭然若揭。 他推测出来了个大半,神沉静:“那人再怎么嚣张,不过是个农女出身,你不要了阵脚,好好生活就是,她总比不过你。”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