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廷忽然觉得心里发闷。 她到底在想什么。 姜情绪低落,不想再谈下去,用力挣他的桎梏。 邵廷这次用了力,她甩不开。 他薄紧抿,脸沉沉,而她暗暗咬着牙,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较上了劲。 终于急了,姜狠狠甩他的手,眼里起了层酸意:“放开……!” 邵廷是真的被气到,闷闷不想说话,紧紧凝着她。然而视线触及握着她的手腕处,她的力气到底不敌男人,已然被握红了,泛起些许捏红的痕迹。 心一紧,手上下意识放松力度。 他这一松,倒教姜往旁边趔趄了两小步,腿撞上茶几。挣扎力道过重,惯使然,腿上的重重撞上玻璃茶几的边缘,她还没来得及痛——一声脆响,因为被菜盒霸占了位置而挪到桌面边上的烟灰缸摔落在地,玻璃茬飞起些许。 姜和邵廷都被惊了一下。 那个烟灰缸就碎在姜脚边,邵廷反应过来,“有没到?”向前就要查看她是否被溅飞的玻璃茬误伤。 姜下意识退了一步。 邵廷顿住,她也是愣的,看向他的目光微带愕然,明显还没全然回过神来,仍有一大半飘在别的地方。 邵廷皱眉,她的脸白的过分,恍然模样比刚才更加不同寻常。 “姜……” 他叫她,她能听到声音,但好似又没能入耳入心。 烟灰缸摔碎的那一声,像砸在她心窝处,砸响了一些东西,久远又吓人。 姜有些无措地摆了摆手,“我……我先回家,明天再说。明天……” 邵廷伸手想拦,她避得迅速,拎起包像逃一般。 不过很快又折返,走到客厅一半位置的时候姜倒回来,脸还是苍白的,思绪倒似是归位不少。 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小姨希望我们分手,她听到我和常穆说话误会我怀孕受刺昏倒了,现在人还在医院。” 她将那塑料递到邵廷手里。 “小姨说得对,你说得也很对,我确实应该冷静,然后好好考虑清楚。” 姜背着包,快步走开,搭乘电梯下楼。 门闭合,隔绝了她在内的身影,屋内澄黄灯光好似暗了许多,昏昏照在邵廷手中的验孕上。 对照线和检测线位置出了结果—— 只有一条红线。 . 离开邵廷的公寓,姜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不知该去哪里,也没有哪里想去。 她没有怀孕。 看到结果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有一点失落,但也有一点轻松。 和小姨在病房时说的话还犹在耳边,晚上邵廷的反应又让她心里沉了几分。 所有人都觉得她做的不好,小姨是,邵廷也是。 她不对,她不应该,只有她错。 寒风刺鼻,眼眶发酸,但没有泪意,姜了鼻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好垂落在脸颊旁的头发,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做。 街道两旁的店铺有的在玻璃上贴了年画相关图案,有的在门前挂上了灯笼。 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但又总是能清晰让人觉到这个时节和别的时候不同。 走到十字街口,热闹非常,邵廷住的公寓本就在市区繁华地段,人量大,两旁大厦林立,一整排商店鳞次栉比,光是大厦玻璃折出的街上光团,就多得能和天上星点相比。 姜停住脚,抬头看前方巨大的电子屏幕。 各个品牌的新年广告都拍得和微电影一般,此时正在放的是巧克力宣传片,品牌特意拍摄了一支载恋气息的甜影片。 姜不喜吃巧克力,因为吃完总觉得嘴里会余留可可的苦味。 现在她没吃,却也觉得喉咙里苦味浓郁。 风吹过,吹起干冷地面上的尘屑,吹进了眼睛里。姜垂头,抬手捏着眼角正中。 眼睛越越红。 被寒风吹得脸发白鼻尖发红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她。 “姜?” 抬眸一看,从对面走过来的两个女人手挽着手,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穿着同款不同的风衣,瞧见她似是有些惊讶。 继而很快发现她脸不对,表情不对,状态也不对,那两人目光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是两个每年都会参加同学会的高中同学。 今年和姚丘对别苗头闹出来的那一场,她们也在——还是和盛宁关系不错,起哄起得看热闹的那一群人之二。 这里大厦云集,都是写字楼,驻扎的公司自然不少,她们大概是在哪一座楼里的公司上班,加班刚出来。 姜懒得猜,当即提步想走。 她和姚丘彻底撕破脸皮,和这些人也差不多。 “哎,等一下……”那两人往她面前走了一步,盯着她打量,犹疑道:“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男朋友呢?” 那天聚会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来,落了在场所有人面子,后来班长的电话打过去,话更是说到了极其难听的份上。 现在这个点,她一个人在这大街上,头发被吹了不理,鼻尖红红,眼睛红红,脸那么差,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眼睛…… 这是,有情况? 说话的女人眼中闪过暗光,边不自觉微微扬起些许弧度:“我们正准备去吃完饭,姜你也没吃吧,要不然和我们一起?我请客。” 姜心里正烦着,哪有心思吃饭,再者,这两人脸上的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就差加放大了,瞧一眼就看得出来。 她敛了脸,表情冷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不用。” 她和邵廷如何是他们的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些苍蝇来面前吠。 纵使想吠,她们也得有那个资格。苍蝇吠得出声么? 扔下两个字,姜提步就走,那女人不死心,又跟进一步挡在她面前。 “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你……” “姜。”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悉的声音,姜回头,一愣。 那两个挂着工作牌揽住她的女人和她一起愣了。 穿着长风衣的邵廷腿长步宽,怡然从寒风另一端朝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把手里拿着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他替她理好衣襟,“天冷,当心冻着。”视线和她对上,眸光明毅,顿了顿说,“你走的太快了。” 平常无奇的语气,然而话中隐隐的无奈只有她听得出来。 姜微愣看着他,还没说话,邵廷侧目瞥向拦住她路的两个女人,眼神蓦地一变,冷而沉。 “这一片写字楼里的公司不少,但也不算太多,要找出你脖子上挂的这家——”邵廷瞥了眼她们身前的工作牌,上面写着公司名称,“……立金企划有限公司,不是很麻烦。如果明天还想工作不被炒鱿鱼,立刻道歉,然后马上滚。” 姜心情不好和她们无关,但不长眼上来招惹她就是她们不该。 他一路跟在后面看着她,看得清清楚楚,她想走她们不让,拦她的路,似乎还说了什么。 他有事要和姜谈,该处理的没处理完,该说的也都没说清楚,没空理会闲杂人等,否则就不止是这么一点,必定要这些无聊的人知道嘴的后果。 两个女人脸一白。 没想到邵廷竟然也在,忽然一下就出现,不仅吓了人一跳,还说出这样的话。 那次聚会之后回去她们就查了,对于宏辉邵氏的认知更进一步,清晰不能再清晰。 不知者才无谓,知道,便没办法不害怕。 后悔嘴这么一出已经来不及了,原本以为姜大晚上在街上走模样看起来那么狈,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想进一步探听一下和哪方面有关,没想到竟然就惹到了面前的男人。 两个女人的脸比被风吹了一路的姜还白,声音微颤舌头跟打结似得,忙不迭跟姜道歉。 道完歉瞥向邵廷,他脸不耐烦,她俩心里更紧了,脚下生风飞快跑开。 无关的人离开,姜抿着默然看了他许久。 就站在这灯火通明的街口,他和她对视,陪着站不说话。 许久,姜先开口。 “她们没说什么。” “我知道。” “我也没哭。” “我知道。” 一人两句对话,说完蓦地又静下来相对无言。 这回是邵廷先动,长臂一展,将脸别扭的姜抱进怀里。 “……你要是哭了才好,眼泪一,把脑袋里进的水都出来。” 他叹了声气,语气万分无奈。 “我真的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每天又在想什么东西。” 明明被她气到七窍生烟,却偏偏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可能上辈子真的欠了她。 他认了。dXSZXE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