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和她朝朝暮暮,共此一生,我心中便甚是快乐。” 武伯不再开口。 庚敖注视着他,肩背微微绷紧。 “叔祖若是言否呢?”武伯终于开口。 “那么除她之外,敖必须要立的君夫人是哪家之女,请叔祖告我。” 武伯半晌不语。 “若无,敖为何不能娶她?” 武伯沉良久,终缓缓道:“你的故去兄长,以他国君之位而言,魄力不足,故需借力一强有力的家。至于你……” 他注视着庚敖,微微一笑:“此若为你慎重之虑,你可自行决断。叔祖虽觉意外,却也不会横加阻挠。” 庚敖仿佛松了一口气,面微微喜,向武伯叩首为谢。 他出来后,玉玑相送,望着庚敖,吃吃地笑。 庚敖知她必是偷听到了方才自己与武伯的谈话,笑道:“小姑因何而笑?” 玉玑道:“我只听说国君如何年轻隽武,惜乎不解风情,却从不知,原来竟是情种!下回你带那秭女来见叔父,顺道让我也见识一番,到底是如何的瑶池神女,竟能令你舍那两个城邑!不愿娶晋国公女,直说便是,还在叔父面前绕来绕去地寻借口!”庚敖因纠结多的心事卸去大半,心情愉悦:“等时机到了,我便带她来拜望叔父和……小姑。” 玉玑一笑,为他开门:“那我就等着了。” …… 庚敖纵马回城,此时已是四更,整个王城,正笼罩在黎明之前最为深沉的黑夜之中。 他并未直接回,而是来到王之前位左,与位右社稷相对的的太庙,入内。 司常从睡梦中惊醒,见国君现身,惊诧不已,忙领胥人出。 庚敖屏退司常等人,命远远在外,不得靠近,只带茅公入内,入门塾后,命他亦停步,随后独自穿过中庭,最后步入位于北部正中的祖庙之前,点香火,下跪端正叩首,随后对着前方以左昭右穆序列的一团黑漆漆的神牌说道:“敖之列位先祖在上,受我大礼,听我之言。先祖有灵,不必我再赘叙,想必也能知我所想。她不但极好,且数次救我命。倘若无她,我此刻不定早丢了命,亦来此处侍奉众位先祖了,更遑论后为先祖延续血脉,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她虽算计了我,但临了见我置身险境,还是毅然回头救我,可见她对我亦是掏心掏肺,只是她自己尚未得知而已,如此好的一位女子,又是敖的心头之人,敖深夜来此,便是拜请众位先祖允我娶她为,立君夫人。” “自然,敖并非必定非她不娶,往后还须看她表现。只是无论如何,先请先祖许可。” 他口中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对掷珓,闭目摒心静气又默默祝祷一番之后,睁开眼睛,往地上投了掷珓,低头观其俯仰,脸不大好看。 地上两只占具,被他投出了两个反面,卦,凶。 庚敖便道:“方才问的是先父,先父若不赞同,我再问先祖父之意。” 他闭目再次祝祷,又丢了一次。 这次一一,中卦。 庚敖道:“先祖不反对,敖再问高祖许可。” 话毕,“噗”的一声,再次投卦于地。 这次,占具出了个双宝卦,大吉。 庚敖立刻收起掷珓,朝前方那团漆黑再次叩首,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先祖应许,敖拜谢。后定竭尽全力兴我穆国,以不负众位先祖今之恩。” …… 茅公等在门塾之外,良久,见庚敖终于出来了,神虽依旧淡淡,但脚步却十分轻快。 他虽不知君上为何深更突然转来宗庙,但瞧着,出来时似已解决了一个困扰多的难题,心中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见他出宗庙往王去,忙跟了上去。 …… 五更,晨光熹微。 庚敖一夜无眠,嘴干燥,眼尾亦泛出了纵马之时夜风面袭出的淡淡红血丝,但整个人,此刻却分外的神。 他抑制不住心里那种已经反复折磨他多,此刻亦正在翻腾的浓烈情绪,再次来到了关着她的王寝西夹。 室内静悄悄的,帐幔垂地,纹风不动。 庚敖脚步无声无息,停在了榻前。 被衾凌,她正趴在上头,面于枕,只出半张的小脸,闭目睡了过去。 晨曦从牖窗透入,尚且黯淡,但却足以叫他能够看见他面颊之上犹未干涸的一片泪痕。 想是哭了许久,方才沉沉睡去不久。 庚敖双目注视着她的睡容,心头再次掠过那于浠邑之外发生的一幕。 他对她毫无防备,只有因她意外柔顺而生出的一腔柔情。 那一早,倘若那颗托于她手掌的药丸并非麻药,而是毒剂,想必他也眼睛不眨地自己就入了腹中。 当他倒在地上,极力撑着灵台的清明,看到那个他曾放过一次的年轻男人朝她奔来的时候,他所得到的那种掺杂着极度愤怒和震惊的受,即便事情已过去多,此刻想起,似乎依旧还是没有完全从他心底里散去。 他袖下的手掌捏紧,慢慢地握成一拳。 之所以到了此刻,还愿意大费周章地再给她创造机会,只是因为当,当他怀着腔的愤怒和不甘,以自己命为赌注,赌她不会丢下自己离去的时刻,她总算还是没有丧尽天良,丢下那个男人,回到了他的身边。 庚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布着泪痕的面颊,在心里这样想道。 他终于上前,伸手推了推她,道:“醒来!” ……dxszXedU.com |